2月3日,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趁着出訪烏干達之際,在恩德培會見了蘇丹聯合主權委員會的主席布爾漢(Abdel Fattah al-Burhan),雙方隨後同意開啟以蘇關係正常化進程。對以色列而言,這是其外交攻防戰的新破口;對蘇丹來說,則是能緩和對美關係的着力點。此次會談少不了阿聯酋、沙特、埃及的暗中斡旋,恰逢近日特朗普推出中東和平新計劃,蘇丹與諸阿拉伯國家此舉,不啻是對巴勒斯坦的無情背刺。
各取所需的以色列與蘇丹
對以色列而言,非洲是塊難以深入的異色大陸。自1960年代以來,多數非洲國家都視猶太復國主義為殖民主義,以色列又支持南非的種族隔離政權,自會令非洲諸國更加反感,例如1975年的聯合國大會第3379號決議案,表決「猶太復國主義是種族主義和種族歧視的一種形式」時,非洲54國大多都投了贊成票。雖說此議案日後被撤,但在當年,着實帶給以色列不少壓力與被孤立的恐懼。
在以非脈絡之外,蘇丹也向來不是以色列的朋友。「蘇丹」之名源於阿拉伯語,意為黑土之地,其本身也與中東關係深厚,在1948年以阿戰爭和1967年六日戰爭中,蘇丹都站在了巴勒斯坦一方,派兵同以色列交戰;六日戰爭後,以色列佔領了東耶路撒冷和約旦河西岸,阿拉伯國家遂前往蘇丹首都喀土穆開會,會後發表了對以的「三不」聲明:不和解、不承認、不談判。長年以來,以色列人無法入境蘇丹,以色列民用機也須避飛蘇丹領空。
此外,蘇丹與某些國家和組織的特殊關係,也同樣令以色列忌諱。其不僅是哈馬斯指揮中心的所在地,也是伊朗和真主黨的軍政盟友。伊朗將蘇丹作為加沙武器走私的轉運站,並在喀土穆附近蓋了大型工廠,好為哈馬斯和伊斯蘭聖戰組織生產遠程火箭彈。以色列雖偶會轟炸出自喀土穆的武器走私車隊,卻仍是杯水車薪、防不勝防。
然而,蘇丹在2015年發生了外交轉向:總統巴希爾(Omar al-Bashir)開始疏遠伊朗,不僅伊朗的文化專員被逐出喀土穆大使館,蘇丹境內幾處伊朗文化中心也被迫關閉,風雲變色的背後,一是美國長期的經濟制裁,二是來自沙特的政治施壓。喀土穆隨後加入沙特領導的軍事聯盟,與也門的胡塞叛軍作戰。2016年1月,在沙特駐德黑蘭大使館遭到襲擊後,蘇丹宣布與伊朗斷交。幾個月後,蘇丹便在所有政黨、派系、軍方集聚一堂的全國對話上,公開討論與以色列關係正常化的可能性。
與此同時,以色列也開始積極經營自己的非洲人脈。2016年以來,內塔尼亞胡相繼出訪烏干達、埃塞俄比亞、肯尼亞和盧旺達,甚至也向曾對以色列定居點投下反對票的西非穆斯林國家們遞出橄欖枝,後終在2016、2019年與幾內亞、乍得成功建交。故以色列會與蘇丹走到一起,其實不過時間早晚的問題。
蘇丹的對美如意算盤
早在2016年,蘇丹就曾探討對以關係正常化的議題,只是當年還附上了但書,就是美國必須停止對蘇經濟制裁。自1997年始,美國便以支持恐怖主義為由,對蘇丹實施經濟制裁,結果後者活躍度有增無減,小布殊(George W. Bush)於是又在2007年加重了制裁力道。這次經濟打擊令蘇丹痛入臟腑,終於接連切斷與哈馬斯、伊朗的外交聯繫,並逐漸向沙特等遜尼派軸心靠攏。只是2016年討論對以關係正常化時,美國仍有些矜持,直到2017年蘇丹宣布與朝鮮政權斷絕一切連繫後,這才鬆口,宣布終止對蘇經濟制裁。
而此次蘇丹選擇與以色列來場世紀大和解,打的仍是對美如意算盤,其短期目標是讓美國把自己移出「恐怖主義國家贊助者」名單,長遠則欲藉美援推動國家現代化進程。但在發展與外交考慮外,此次舉措也攸關內部的權力鬥爭。
去年4月,時任蘇丹國防部長伊本・奧夫(Ahmed Awad Ibn Auf)推翻巴希爾政權,成立過渡軍事委員會管理國家。7月,過渡軍事委員會與主要反對派「自由與變革聯盟」簽署組建國家過渡時期治理機構協議,成立聯合主權委員會,並於9月組建過渡政府。但各方人馬明顯貌合神離、各行其是,例如此次布爾漢與內塔尼亞胡的會面,外交大臣與其餘內閣文職官員事前竟全然不知,軍方倒是相當清楚。先前蘇丹軍方才因血腥鎮壓示威者而見罪西方,此次剛好藉機在美國面前刷點好感度,順便爭取代表性。
從反以三不政策的發源地,到即將與以建交,蘇丹走了50年。這次,以色列欲藉此經緯非洲大陸,與疏離舊敵闢建新盟;蘇丹則視內塔尼亞胡為和平大使,欲向美方釋出善意。雙方都揭開了歷史新扉頁,所謂以巴衝突,倒像段以蘇、乃至全中東,都不願提起的前塵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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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2.6
當蘇丹與以色列和解:在背刺巴勒斯坦中創造歷史? |香港01 https://www.hk01.com/sns/article/4305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