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

2022/06/10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大學開學日,這應該是件非常令人興奮的事情—如果沒有下雨,然後他的傘在便利商店前被偷的話。
該死,那是學校的便利商店欸!哪個學生這麼可惡偷他傘啦!
不過…李裕陞仰頭看著下著大雨的天,傘被偷了也不無道理。
算了。
李裕陞嘆了口氣,大不了就衝去禮堂,反正用跑的頂多五分鐘的時間,淋這點小雨不會有事的!
李裕陞在心中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將包包頂在頭上,牙一咬衝進了雨幕裡。
這場雨又大又急,滴在他身上的雨滴宛如石頭一般,很快就把他白嫩的皮膚打的一片紅。
好痛!李裕陞皺了皺眉,在心裡默默祝福那個偷他傘的傢伙在這學期一定被死當。
不到一分鐘,李裕陞的衣服和頭髮已經被淋個徹底,書包也浸了水,根本有擋和沒擋一樣,他乾脆拿下書包,放緩腳步,打算慢慢走到禮堂。
反正濕都濕了,如果跑一跑不小心跌倒不是更慘嗎?
打定主意,李裕陞甚至開始有心思觀賞起被雨包圍的校園風景。
然而他這樣的好興致沒有持續多久。
他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後逐漸靠近,李裕陞沒什麼放在心上,只當是決定趕路的學生,直到他的手腕被捉住,然後視線範圍內出現一個同樣沒撐傘的人。
「喂!你是誰呀?幹嘛抓我!」李裕陞有些錯愕的嚷著,眼前的人回過頭,一張如同雕塑般完美,即使被雨淋的超級狼狽也絲毫不減損魅力的臉闖進他的眼簾。
不誇張,李裕陞有一秒,或是三秒的時間被這張臉震懾住了,因此錯過了最佳掙脫時機。
「你是新生吧?不跑快一點會趕不上開學典禮啊!」
理所當然的說完,也不等對方回應,男孩就抓著李裕陞在雨中奔跑了起來。
「欸…不是…」回過神的李裕陞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又想不到可以反駁男孩的話,就在他還在思考的時候,另一件更值得注意的事情發生了。
「欸,那裡是…」
「我帶你抄小路,比較快」
「不是,我的意思…啊啊啊啊啊啊!」話還沒說完,李裕陞就發生了他最不想發生的事情。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是李裕陞對於開學日最精簡扼要的註解。
看著沾滿泥巴的衣服,李裕陞顧不得禮儀,朝著男孩欲哭無淚的喊:「這裡是還沒修整好的池塘,都是泥巴,出口有寫你為什麼要無視它啦!!」
想當然爾,李裕陞沒有參加到開學典禮。
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男孩也沒有。
「李…同學…對不起,我只是…」低沉好聽的聲音自他背後傳來,渾厚中帶著濃濃的歉意和委屈。
名叫『陸維風』也是體育系新生的男孩惴惴不安的看著他這個剛認識—雖然相識的方法不怎麼美好—的新同學。
李裕陞嘆了一口氣,他明白對方的好意,自己也只是想為這個倒楣的機運怨嘆一下而已,倒是沒有責怪陸維風的意思。
他看向陸維風,說:「我沒有生氣,我反而還要謝謝你還願意拉著我跑。」
陸維風是一個善良的好人,就如同他的鄰居哥哥一樣。
「啊?不會啦…」陸維風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然後道:「所以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就說我沒生氣了。」李裕陞見到陸維風猶如大型犬般無辜的眼睛,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站起身伸出手,朝著陸維風笑道:「我們做個朋友吧,既然是同年級,叫我裕陞就好了!」
「好,裕陞。」陸維風也跟著笑了起來,伸出修長的指尖,握住了李裕陞那相比同年男性還來的嬌小手掌。
這就是他們最初的相遇。
「裕陞,在想什麼?」陸維風從房間走了出來,便看見李裕陞坐在沙發上一臉沉思,於是坐到了李裕陞的身邊,伸手勾住他的肩膀。
李裕陞相當順勢的靠到陸維風的胸口上,伸出手指點了點陸維風高挺的鼻樑。
「沒什麼,只是剛好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第一次見面…」陸維風喃喃念著,然後噗哧笑了聲。
「笑什麼呢?」李裕陞戳了戳陸維風的鼻頭。
「沒什麼,想到裕陞掉進泥巴裡的模樣,覺得很可愛。」
聞言,李裕陞瞬間炸毛。
「喂!要不是你拉著我亂跑,我會掉進去嗎!」李裕陞氣鼓鼓的想要捏陸維風的臉,不料被對方一把抓住。
「你放開啦」李裕陞揮了揮,卻掙脫不了陸維風。
「好小哦」陸維風沒理會李裕陞的掙扎,逕自摩挲著李裕陞的手,喃喃念著。
「你說什麼好小?給我解釋清楚哦」李裕陞被陸維風的舉動消了大半氣焰,不過他還是佯裝不滿的看著陸維風。
「手啊」陸維風看向李裕陞,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從第一次握到你的手,我就覺得這隻手好小,給我一種一定要好好保護他的想法」陸維風一邊說,一邊更加握住的力道,卻又確保李裕陞不會被他弄痛。
「沒想到,我真的可以好好保護它呢。」
其實對於兩人會走到一起,李裕陞也萬萬沒有預料到。
他們兩個自從開學以來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陸維風是一個思想很跳躍的人,腦袋的思路彷彿接錯天線,有時會說出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加之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點高冷,導致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
但其實,陸維風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
不光是他抓著一個不認識的人跑只為了不要讓對方遲到—雖然最後他們誰都沒參與到開學典禮—,還有若是路上遇到需要幫助的老者或是小孩,他都會義不容辭的去幫忙他們。
這樣善良又保持著十分純粹的心靈的人,李裕陞總覺得和他在一起相當愉快。
然而在不知不覺中,這份友誼似乎增加了些甚麼。
他們都知道,卻又不願戳破,畢竟無論是天時還是地利或者人和,他們沒有一個因素可以肯定的。
他們維持著親密的友誼,卻又比友誼多了點情愫。
李裕陞以為他們會這樣下去,直到他大學二年級的某天。
那天,一個叫做宋文祥的不同系學長來找他,問的是有關他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哥哥徐以琛的事情。
宋文祥和徐以琛是在學校外租房的室友加上情侶,然而前一天晚上徐以琛卻精神崩潰,不僅自殘還一直向他道歉。
宋文祥會來找他,大概也是聽過徐以琛提起他們的關係,想要問問他知不知道徐以琛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完宋文祥的敘述,李裕陞將那件埋藏在心中的陳年往事,那個曾經他和徐以琛都相當疼愛的弟弟承安,告訴了眼前的學長。
對於承安的意外,李裕陞是感到自責的,徐以琛一直認為是自己害死承安的,而他何嘗也不是這樣認為?
要是他能詢問,要是他能勸勸徐以琛,或許一切的悲劇就能扭轉。
但那都不可能發生了。
李裕陞顫抖的訴說著藏在心底的傷疤,他看到學長空白的神情,自己的心也像被刀割一般的痛苦,他要承受著對於承安的思念,還要承受告訴宋文祥真相的虧欠。
送走學長之後,李裕陞也無心上課,他衝到了學校的便利商店,隨便買了一瓶飲料然後趴在座位區悶悶的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李裕陞眼淚都哭乾了,他才抬起頭來,赫然發現陸維風就坐在他身邊直直地望著他。
「哇!」李裕陞嚇了好大一跳,他拍了拍胸口,問:「你怎麼在這裏?你不是應該要去上課嗎?你來多久了?」
「等等,你問了那麼多問題,我要怎麼回答你啦」陸維風有些招架不住的舉起手。
「我看到你和那個學長在聊天,然後你就跑走了,我就趕快來找你,發現你哭在這裡。」
李裕陞沉默,如果真如陸維風所說,那他不就看著他哭了至少半個小時?
想到這裡,李裕陞有些羞赧的低下頭,眼眶發紅。
「裕陞,你還好嗎?」陸維風擔心的看著身前的人。
李裕陞「哇」的一聲,眼淚再次潰堤,他雙手捂著眼,整個身體一抽一抽,看起來十分令人心疼。
陸維風幾乎是下意識把李裕陞攬進懷裡。
李裕陞愣了愣,他抬起頭看著陸維風,眼淚還掛在眼角,陸維風湊上前,輕輕親掉那顆淚珠。
「你…你幹嘛?」李裕陞被他的舉動嚇得半死,他想要推開陸維風,卻因為身形小力氣小,陸維風根本一動也不動。
「裕陞」陸維風抓住他的手,深邃的大眼睛彷彿要看穿李裕陞的靈魂。
「別哭了」
李裕陞眨了眨眼,呆愣愣的看著他。
「不然,我就要在這裏吻你了。」
於是乎,陸維風就在如此詭異的時刻下告白。
他們之間總算打破了僵局,往彼此的方向更邁進一步。
「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哪有人會在那種時候告白。」時間拉回現在,李裕陞喃喃著,他嘗試舒張自己的手指,穿過陸維風的指縫,牢牢的握住那隻大手。
「有啊,就是我。」陸維風理所當然的點頭。
李裕陞輕笑了聲,他撐起身體,看著陸維風說:「可是那次告白我不滿意,你要不要再重新說一次?」
「好啊」陸維風十分爽快的答應,他舉起兩人緊緊牽著彼此的手,十分虔誠的說:「裕陞,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開這隻手,所以你也不可以放開哦。」
「喂,反而更糟欸,這哪是告白,是威脅吧?」李裕陞哭笑不得。
「不論是告白還是威脅,反正我們都會在一起,那就好了啊!」陸維風仍是很認真的說著。
李裕陞笑了,他湊上前輕輕吻了陸維風,然後看著他的眼睛:「嗯,那就約定好了哦,我們要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午後的陽光從窗簾的細縫灑了進來,如同金蔥般照亮室內的每一個角落,同時也照亮了李裕陞與陸維風那緊緊握著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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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創作的掉落,外加閒聊自己的生活點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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