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有七個人,雷勒特寡不敵眾,最終以一換四,導致左手骨折,右側鎖骨開裂,一顆臼齒被打斷,有腦震盪的症狀。他後來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已是三天後。
他在陌生的床上,旁邊的地板上有條被褥,周遭雜亂放著藥品和酒瓶,牆邊有個熟悉的背影──麥迪正臉貼著牆呼呼大睡。
雷勒特想起身倒杯水,床板發出吱嘎聲,這聲音有效的刺激了他的神經,令他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和頭痛,並且非常想吐。麥迪發出迷迷糊糊的聲音,翻了一個身,他揉揉眼睛望向雷勒特,接著抓抓自己的肚子,問:「現在幾點?」。
雷勒特反問自己睡了多久。得知答案後,他馬上問鞋子在哪裡,急著想下床離開。
麥迪起身,踢開地板的棉被,粗魯的將他推回床上。
「急什麼?抽根菸再走。」
麥迪丟了根菸給他。雖然百般不願,但雷勒特確實狀況還很差。
點過菸後,他把床邊的火柴丟給麥迪,問他那天後來發生什麼事。
看雷勒特那麼著急,麥迪忍不住想吊他胃口。
他兩手朝旁邊亂七八糟的繃帶和酒瓶一攤,彷彿足夠說明一切。雷勒特對這態度不太高興,拿起菸頭就要往枕頭戳下去,麥迪說:「你試試看,現在就送你上西天。」
他倒了些開水到酒瓶,遞給雷勒特,自己則在酒瓶堆抽了好幾支搖晃確認,終於找到一支有剩酒的,這才願意開始說起。
那天雷勒特暈過去後,麥迪帶了一票人過去,惡煞一行人才悻悻然離開。兩人亦友亦敵,卻也亦兄亦弟。一旦出事,麥迪必定兩肋插刀。
當天也是麥迪送雷勒特去醫院。
他搜刮了雷勒特的現金,加上自己的錢,決定不辦住院。
他知道雷勒特肯定不想讓母親擔心,這段期間他跟雷勒特母親謊稱兒子要加班,所以睡在工廠。他除了照顧雷勒特,有空也會去雷勒特家,看雷勒特母親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
雷勒特聽完,除了頭痛,更多是背脊發涼。
麥迪和母親認識倒還好,但雪足呢?
他問母親的狀況怎麼樣。
麥迪單眼朝瓶底看,確認已經一滴都沒有,有些婉惜的說:「喔,還不錯啊。」
以麥迪的個性,如果他看到雪漿瘋,二話不說就會動手。雪足鐵定會有危險。不,有危險的是麥迪。那麼既然他人在這裡,便可以認為他和雪足沒見過。
「你可以在這繼續休息幾天,燃燒季快到了,給我保持在最好狀態,好好恢復,到時可別扯後腿,托馬斯可是很期待你的表現。」
雷勒特看著滿地酒瓶,不禁疑惑他是喝了很多,還是很久沒丟?
提到托馬斯,他問麥迪工作上影響了什麼?托馬斯對這件事知不知情?
「那當然,全廠都傳遍了。比酒還受歡迎的東西就是八卦。大家都在傳你在酒館是不是跟誰結怨。」
酒館?自己最近根本沒去。硬要說的話只有去特勞本的餐廳。但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那裡的位置。
位置?
說起來,自己被帶走時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位置,麥迪是怎麼知道的?
「廢話,找啊。」
他剛才說帶一票人去,一票人找人難道會一起找同一個位置嗎?
以麥迪的個性,即使只有一個人也會上陣,因為自己就是被他這麼教導的。如果大家四處找人,對方又怎麼可能會等敵人全部會合,最後摸摸鼻子離開?
該不會你認識那些打手?
麥迪的表情閃過一絲警戒,但他沒有否認。
怪的是,麥迪不喜歡這種陰險手段。他一定會親自動手。那他又為什麼這麼做?
這時麥迪突然冒出一句雷勒特毫無防備的問題:「你說你都要回家照顧你媽,我看她看起來不錯啊,那你這陣子都在忙什麼?」
空氣頓時凝結。雷勒特這次覺得手痛了起來。
雷勒特道過謝,起身想離開。一秒也好,他想早點見到雪足。麥迪又把他推回床上。
「急什麼?吃過再走。」
麥迪從紙袋拿出雞蛋和麵包,取下牆上掛著的平底鍋,開始準備生火。
於是他們聊工作的事。
他告訴雷勒特政府新頒布的雪漿瘋規定,跟他說以後處理過的雪漿瘋殘渣他不能再帶走,他最好小心他那些奇怪的嗜好。
雷勒特裝作不曉得他在說什麼,麥迪這下有些不耐煩了。他不管雷勒特的傷,走過來抓起他的衣領,說:「知道我為什麼不揍你嗎?」
雷勒特愣了一下,不曉得他是說那天還是現在,正想說什麼時,麥迪一拳打到臉上。
「那知道為什麼我要打你嗎?」
這一拳讓雷勒特想起了少年時期,從和麥迪成為同事,互為損友以來的點點滴滴。麥迪雖然教雷勒特被打就要打回去,不能對他欺瞞,但所有規則絕不能應用在他本人身上。麥迪最不吃硬的那套。也就是說,能讓他臣服的,必定是他認為是高位的人。
雷勒特睜大眼睛,所有的不協調感突然全部指向同一方向──托馬斯。
他同時皺起了眉頭。
可是,為什麼?
麥迪放開他的領子,走回平底鍋前。
「你和那群遊民整理垃圾、佔屋為家的狀況,已經被人注意到了。那裡再怎麼說還是公有用地,黑道也仗著那裡掩埋垃圾賺黑錢,你被處理只是早晚的問題。那裡的居民也是。」
雷勒特想起波斯奇,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除雪長年是個官商勾結的產業,一般由政府除雪,垃圾再外包民間處理。當然也有民間一條龍包辦的組織,托馬斯就包含在其中。
麥迪端來一個缺角的盤子,上面有小塊法國麵包和一個飽滿的荷包蛋。
「托馬斯為了和氣,打算先找人教訓你來向黑道賠罪。等你被打再去救你,賣你人情,到時挖角你到他籌辦的專門公司。我聽說後,決定搶先來賣。沒想到你還擊的那麼激烈,他們被你激怒到,才這麼往死裡打。」
麥迪若無其事地坐了過來,遞給雷勒特一根骯髒叉子。昏黃的燈光閃爍了一下。
「你最好小心點,能夠變成雪漿瘋的東西,可不只有垃圾和動物。」
雷勒特聽完,想起了雪足。
他突然覺得一點食欲也沒有,好像比剛才更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