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堂哥的消息,东南北传呼了光仔,光仔很快复机,约他晚上在龙宫夜总会见面。
东南北到达龙宫时客人还不多,只有几张台上亮着蜡烛,衬着巨大玻璃穹顶外的幽蓝夜空,像黄昏时江上的渔火。舞台正中间有一个女歌手在唱英文歌,不时流露出东北口音,侧后面一个男人在弹电子琴伴奏。曲调缓慢,歌声低沉,舞台背光透过歌手发丝映在脸上,歌手身体轻微摆动,似站在随波荡漾的船头。
东南北停了一下后随着咨客走向深处,光仔一个人坐在吧台侧边的一个卡座里,看到他走近便站了起来。
"虎哥让我和你常联系,但我一直忙,不好意思啊。"光仔握着东南北的手说。
"我也常加班,住得还远。"东南北说,"我哥出什么事儿了?"
"先坐下,喝杯啤酒慢慢说。"光仔说,朝服务员挥了下手。
"虎哥现在被通缉。"光仔看着服务员远去,端起酒杯和东南北碰了一下说。
"啊?因为什么?"东南北说。
"怎么说呢?得罪了一个派出所所长,被所长陷害。"光仔说。
"凯哥搞不掂?"东南北说。
光仔摇摇头,随后说:"虎哥第一次和张所翻脸就是因为凯哥。"
一次堂哥和凯哥等及几个在司法系统工作的体校同学聚会张所参加了,喝得很兴奋,趁着酒劲开始揭短,说到凯哥的糗事时依然带着"屌你老母"的口头禅,堂哥听着不顺耳,随口说:"张所,能不能说话别带老母?"
张所转头提高声音对着堂哥说:"我屌你老母怎么?我想屌谁老母就屌谁老母,你和我装大吗?我屌你老母,屌你老母!"说完睁大发红的眼睛瞪着堂哥。
堂哥骂着"我操你妈!"抄起桌上的"大哥大"对着张所的脸砸了过去,张所头一偏躲开了,但是身体带着椅子向后摔倒在地上。和张所同来的一个警察赶紧站起来过去扶,还没等到跟前,张所已经爬了起来,手里多了把枪指着堂哥,边骂着"我屌你老母,我崩了你!"边拉着枪管准备上膛,被赶到的警察架着手臂抢下了枪,连拉带拖离开了饭桌,一边走还一边骂。
后来凯哥专门在潮江春粤菜馆请了一桌酒席,还送了张所一块"劳力士"牌金表,席上在一个副局长提议下,凯哥邀请张所和堂哥一起干一杯,堂哥和张所喝完酒后都没说话。
不久之后一天晚上,堂哥和几个朋友从酒吧出来刚好碰到张所穿着便装走下车,堂哥先打了招呼,张所说:"虎哥,大驾光临也不通知一声,赏个面喝一杯?"
堂哥送别了朋友和光仔一起随着张所又回到酒吧,张所坐下后冲着吧台喊:"开一瓶'路易十三'!"。
吧生说:"不好意思,张所,'路易十三'卖完了,'XO'行不?"
"屌你老母,没有也得有,虎哥能喝'XO'吗?"张所敲着桌子说。
堂哥示意光仔去取一瓶,光仔取回来启开后交给堂哥,又让服务员上几个杯子和一桶冰。堂哥欠下身准备拿张所杯子倒酒,张所伸出一只手盖着杯子说:"受不起,虎哥多牛逼啊,谁敢让虎哥倒酒啊。"
堂哥给自己倒了大半杯后把酒瓶放在桌上,张所同来的人拿去给张所倒了小半杯酒。
堂哥端起酒杯说:"不好意思张所,过来没打招呼!"说完一口干了。
张所转着杯子看着堂哥喝完后说:"虎哥啥意思?都懒得和我碰下杯子?"
堂哥"呵呵"笑着说:"张所真是讲究人,重来。"说完堂哥又给自己倒了大半杯酒,端起杯子伸向张所说:"来,祝张所升官发财。"
张所端起杯子用杯底碰了一下堂哥的杯沿后端到嘴边抿了一口,堂哥又一口喝干。
"虎哥好酒量啊,我一杯你一瓶怎样?"张所摇晃着杯子说,朝酒瓶扬了一下下颌。
"没问题!这瓶都是我的。"堂哥说完拿起酒瓶对着嘴喝了一大口后放在桌上,转头对光仔说"叫一打羊肉串。"光仔起身离去。
羊肉串烤好上来后,堂哥拿起一串慢慢吃着,不时喝一口酒,看张所一眼。经过的一个男人和堂哥打招呼,扫了一眼桌面,瞥了一眼张所问:"虎哥你没事儿吧?"
"喝酒能有啥事儿?"堂哥说。
"干了吧。"张所端起酒杯一口喝完后顿在桌上说。
堂哥嚼着羊肉串看着张所,拿起酒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站在桌旁的男人见状伸手去拉堂哥的手臂,堂哥晃了一下手臂继续喝下去,男人刚伸出另外一只手抢酒瓶,张所站起来一个耳光抡在男人脸上。
"我屌你老母!滚!"张所涨红了脸怒吼,
"咣当!"一声,酒瓶歪倒着落在桌面上,酒液汩汩流出。男人抄起酒瓶欲朝张所头上砸去,被张所同来的人架住,同时用枪抵着男人胸口。
"阿猛,没事儿,你先过去。"堂哥端坐着朝男人挥了一下手说,随后问:"张所,还喝不?"
"听虎哥的,我屌他老母。"张所说着重重坐下。
堂哥向光仔使了个眼色,光仔站起来拉着阿猛走出了酒吧。
光仔取了酒正往回走,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吧门口,车上下来四个男人,三个人拎着外衣快步进了酒吧,一个人站在车边点燃了一支烟。出租车没熄火,除驾驶座外三个门全敞开着。
光仔跟着进了门,看到走在前面的两人分别绕着堂哥的桌子两侧往吧台走去,第三个人边走边从手上拎着的衣服里抽出一把长刀贴在腿上,光仔见状高呼了一声"虎哥"。
话音未落,第三个男人已经走到张所背后,挥刀就朝张所后背劈了一刀,一脚踹翻了张所的椅子,张所转身向侧面倒去,顺手在腰间摸枪,那人照着张所手臂又砍了一刀,张所大叫了一声,枪掉在了地上。和张所同来的人摸着腰间刚想站起来,前面一个人转身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另一个人掏出他的枪扔在地上踢开。砍张所的男人转身跑出了酒吧,另外两个人倒退着向门外走去。
堂哥始终坐着没动,一只手拿着羊肉串,一只手放在腰间。
"砍张所的人你认识吗?是阿猛叫的吗?"东南北问。
"不认识,但肯定不是阿猛叫的,没那么快。"光仔说,"他们一句话都没说,也听不出口音。湖南人、潮州人、香港人、澳门人,想做张所的人太多了,他要不是警察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为什么?"东南北问。
"张所太嚣张了,张口就骂、抬手就打,谁面子都不给。" 光仔说,"而且不讲究,仗着一身虎皮和枪比黑道还黑,说抓谁就抓谁,就是为了讹钱,有时收了钱还不放人,人放出来也被打得半死。"
"但张所算我哥头上了?"东南北问。
"是啊!他一直觉得没面子,想找虎哥麻烦的。"光仔说,"所里的兄弟说,张所放出话来,一定要把虎哥抓住,要让虎哥牢底坐穿。"
"我操他妈的!"东南北骂了一句后说:"这事能怎么了呢?"
"找人摆吧。给钱虎哥不认,不给钱张所不干。"光仔说,"先躲躲看吧,万一砍张所的人抓着了,虎哥就没那么被动了。"
"你知道我哥在哪吗?现在怎么样?"东南北问。
"虎哥肯定没事,北京、山西、内蒙,新疆,到处都有朋友。"光仔说,"来,再喝一杯,你以后没事儿就自己过来。"
龙宫大厅里的客人慢慢多了起来,服务员基本就位。女歌手唱完了最后一曲走下舞台,过了一会儿女歌手披着风衣和琴手走过来。
"甜姐,风哥!"光仔和东南北同时站了起来打招呼。
光仔招呼两人坐下,甜姐说:"不了,包车司机在外面等,俺俩还有个场子。"又对东南北说:"等你哥回来到咱家去,姐给你做东北菜。"
甜姐和风哥刚走不久,咨客带来了两个客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光仔简单介绍了下,两个人都姓李,胖高李总东北口音,矮瘦李总广东口音。
坐下后他们先问堂哥的情况,光仔说"没事儿,快回来了"。一个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启开"人头马",倒了四份,放在每个人面前,然后放下果盘退了两步转身离开。光仔问胖高李总"是不是福田支行要换地方?据说租约都签好了",胖高李总很惊异地说:"消息真快啊!"
"哪家装修定没?"光仔问。
"你定!你定!"胖高李总哈哈大笑着说。
"那我先敬李总一杯,谢谢啊!"光仔举起杯看向东南北说:"你代虎哥敬两位李总。"
东南北端起杯和大家碰了一下,一口喝掉。
"老弟在哪上班?"胖高李总问东南北。
"我在深城银行。"东南北说。
"我和你们牛董很熟的,有事你就吱声。"胖高李总说。
一个顶着满头蓬松爆炸型发丝的高个子丰满女人满面带笑走过来贴着光仔坐下,她五官标致,椭圆的脸上画着浓妆,雪白的臂膀,腰部以上高高隆起,撑着立领无袖旗袍没有一丝褶皱。
"光哥,客人都到齐了吧?我特意留了几个靓女,盘正条顺,波大肤白,叫她们赶紧过来吧,我怕等下留不住啊!"女人说。
"你先等一阵,我们说几句话。"光仔说完介绍了下两位李总,然后指着东南北说:"熊猫,虎哥堂弟。"
"哦?雪城的?眉眼间还是有像的地方,就是小一号。"女人认真端详着东南北说,"我肯定比你大,叫我兰姐好了。"
"兰姐好。"东南北笑着说。
兰姐一直注意着来往客人,看到几个内着白色T恤外套深蓝色夹克衫的中年客人落座,赶紧站了起来跟光仔说:"光哥,我去招呼一下,省政府的。"
"叫靓女过来吧,"光仔说完又嘱咐了一句,"能出台的啊。"
东南北站起来看着三人说:"光哥、两位李总,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兰姐回头看了东南北一眼,明亮的眼睛在深邃的眼影里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