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無勇之大秦(七十二)
馬凡、李舟跟著慕容家一起移動到了涵冰。這裡天寒地凍,嘴裡呼出的氣都能冒出陣陣白煙,路面凝結了薄薄的霜,一般人每一步都得小心打滑,但他們不,火系異稟者會提前開路,將這些寒霜給融解,所以走起來還算平穩。
南宮彥就更不用說了,他待在小二子三尺內,路就沒有冰,還很暖和,穿得也比一般人少了兩件。
兩方人馬在行宮碰面了,虛情假意地拱手打招呼,尤其是慕容槐跟楊岐河,別人都靠嘴巴說話,他們只靠眼神示意。楊岐河的視線落在了馬凡身上,慕容槐微微一頷首,什麼都沒說。
馬凡感覺到視線,抬頭一看,沒看出什麼不對,便繼續跟南宮彥聊天:「我是第一次來開春大會,要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南宮公子多提點。」
「幹麻不叫慕容蘭提點你就好啊?」小二子嘴快,疑惑地問。
「小二子,別插嘴。」南宮彥低聲道,隨即也堆滿笑容,在一群虎視眈眈的叔叔伯伯面前跟馬凡打起太極,「吳公子這麼說真讓人誠惶誠恐。請。」
小二子討了個沒趣,癟著嘴在南宮彥大伯面前放了一小團火,大伯南宮昌洪差點一腳踩上,把自己燙熟。南宮昌洪怒瞪小二子:「沒規矩的野人小子,注意點。」
小二子哼了聲,並不理會,跟上南宮彥,將一群以南宮昌洪為首的南宮家人甩在後邊。
「爺,我們什麼時候弄死他?」服侍南宮昌洪的奴才劉全望著南宮彥跟小二子的背影,低聲問道。
「找機會。」只要南宮彥一死,南宮家依照長幼順序便是他當家,屆時就能清除南宮彥萬般阻撓他販毒的人馬了。南宮昌洪半點不顧親情,只想著更高的利益。
只有利益才是一切,所有阻撓他的都是需要鬥倒的對象,沒有什麼兄友弟恭,父母子女。勝者為王,如此而已。
行宮總共有十一樓,四大家族被安排在了第十樓,十樓面積很廣,可以容納一千人,主子們及其心腹是自己住一間,其他人則是分別擠在四個大通鋪房,這也是難得下人們能夠聚集在一起的時候。等主子們睡下後,他們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就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了。
「那個溫寶真不是個東西,成日半點活不幹,就累著他哥。」
「對啊,要不是吳公子賞識他,誰還忍著他。這麼嬌貴,早死得了,浪費口糧。」
「就是。也就他哥把這個廢物當寶捧著。」
「還真別說,已經很少看見溫笛這種傻大個了。」
「恐怕他的腦子都拿去發展肌肉了,不然怎麼看不出來他弟只是在利用他。」
「你們半夜不睡覺,倒有精神得很。」
眾人聞言,尋聲看去,有些懷疑:「新來的?誰啊你。」
「溫瞳。」長著一張死人臉的男人不耐煩地說,「你們太吵了。」
「喂,你說話可得注意點態度。」其中一人罵道,「先來後到懂不懂,我們說話,有你置喙的份?」
溫瞳從懷中掏出鐘擺,對著這群人一晃:「閉嘴,睡覺。」
只見這群人眼神迷離了一瞬,接著罵罵咧咧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真的鑽進床裡睡下了。
溫瞳在心裡冷哼,果然一群甘願做奴才的,洗腦起來特別容易。他在莫雪聖克伐大典吞了敗績後,就被本來養著他的國師江俊才給殺頭了。好在砍他頭的人被他的異稟洗腦,他這才逃了出來。
他想著反正自己孤身一人,吃好喝好睡好便可,便想著投奔四大家族,但是楊家是煉造異稟武器的,保不齊有克制他的法寶或人,便還是選了慕容家討了份閒差,平時端茶掃地,也不與賀見魁那種階級的人接觸,安安份份地吃喝拉撒,將名字去掉一字,就當作是重新做人了。
他也聽說了溫氏兄弟的事情,看在同姓的份上多了一份關注,倒也沒想特地幫他們說話,只不過這群下人實在太吵,吵著他睡覺了,這才用了異稟,圖個安靜罷了。
通舖房中終於徹底沈靜下來,溫瞳翻了個身,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隔天是開春大會的第一天,廣上上百官們按照官職階級排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席王坐在階前,除了幾個大官外,更遠處的官員他壓根看不清楚,但是不妨礙他享受這種萬人簇擁的氣派。
但這種悠閒的氣派很快就被楊家軒帶來的消息給破壞了。
「你們楊家幹什麼吃的!讓一個區區小輩叛逃?」席王龍顏大怒,拍案罵道,「叛逃就叛逃吧,還抓不回來?還讓他逃進天牛去了?」
百官們大氣都不敢吭,席王在台上嘰哩咕嚕罵了一陣,半點沒給楊家軒留點臉面。有些消息沒那麼靈通的站得遠,悄悄扯了扯身旁同伴的袍子,噓聲問:「陛下為什麼這麼生氣?不就是一個楊子浩跑了而已?」
「傻子,人跑了不要緊,問題是他帶著機密跑了。」同伴微微傾身,噓聲答道。
「什麼機密呀?」
「那哪是我們這種等級的人會知道的呀,反正很嚴重就是了。」
席王罵了一陣,吼道:「蘇丹!」
「臣在。」
「朕不管你用任何辦法,去把人給朕帶回來!記住,朕要活的。」活的才能逼供出他洩漏了多少。
「臣領旨。」蘇丹心裡叫苦,天牛素來跟大秦不對付,誰都瞧不起誰,要人談何容易,他又不得不接旨。
「還有事要奏嗎?」席王餘怒未消,冷冷盯著台下百官。
「臣有事啟奏。」蘇丹忙道,「關於聖克伐大典……」
「典什麼典,不辦!」席王怒道,「現在是辦這種小事的時候嗎?嗄?」
「陛下,這事情是早就與其他各國定下來的,臨時反悔,恐怕有損大秦聲譽……」
「堂堂大秦,豈怕他國流言蜚語?」席王怒道,「想我大秦過去輝煌盛世,萬國來朝,四夷賓服,怕什麼犢子!」
蘇丹有苦說不出,他國文明及武力已經遙遙領先了大秦,他們卻還在閉門造車且沾沾自喜,光就火銃一事,他們便無法自己製造,都需要從楓圓或是紳霧進口,這已經是一項不小的開支。更別提鐵路修建困難重重,至今也就只有莫雪往返大秦的那一條通了,其他的連試運的影子都沒瞧見,許多人都會偷鐵軌,把鐵熔了混一些銅進去當銅錢使,防不勝防,還得另外花錢派看軌人。而現在席王還要大擺宴席,營造出大秦富庶華貴的形象,國庫已經要空了啊。
沒錢怎麼打仗,沒錢怎麼搞定民生,大秦的糧食年收一年比一年少,再這麼放任下去,很快就會見底了。
可這些事情他提過,席王不聽,席王心中只有將紅旗插滿天下的理想,一點不顧現實。而四大家族只會在旁邊給席王吹風,讓席王的野心越來越膨脹,一邊搜刮民脂民膏,卻一點不顧大秦國體。
大秦將傾的預感越來越濃厚,也許該找機會將妻女統統送走,且不能驚動任何人……蘇丹心裡一邊擔憂著大秦,一邊擔心著妻女。天牛那裡對女人太不好了,要送應該送紳霧或是十二星,可是這兩個國家都太遠了,哪怕用飛的都得要花六個時辰,這還是飛行順利的情況,要是遇到什麼狂風暴雨,時長拉長不說,還相當危險。為了求平穩還是搭船好些,派點水性好的隨侍左右……
「陛下,錢已經花下去了。」蘇丹硬著頭皮說,一邊琢磨著自家人的安危一邊說,「若是不辦,恐怕無以回本……」
席王哼了聲,聽到沒錢,態度沒那麼反對了。
「那有什麼要奏的?」他不耐地問。
「啟稟陛下,上回在莫雪,我大秦選手飲恨敗北,這一次的出賽選手,臣以為應從民間選出……」
「民間,又是民間。」傅正化插嘴道,「蘇宰相,不是我說你,你的理想太不現實。不說民間是否真有高手,他們能懂禮數嗎?都是一群刁民,放飯流歠,沒有水準。放出去丟人現眼嗎?」
「那是可以訓練的。」蘇丹氣道,一時嘴快,「南宮彥撿回來的那個小子不就被訓練得很好嗎?」
席王略略思索,他聽說過南宮彥的隨侍,功夫極高,且非常忠心。
雖然不懂禮貌,但起碼聽話。
「蘇愛卿說說,為什麼該從民間選?」
「不瞞陛下,大秦糧田歉收,產量年年遞減,良民無田可耕,又無事可做,時間一久怕是會鬧……」
「鬧就鬧,難道大秦軍備還會怕一群手無寸鐵之流?」傅正化又插嘴道,「稟告陛下,大秦人口太多了,這人一多嘴就雜,要的飯也多。如果有人鬧事,不如殺。一來殺雞儆猴,二來也省了些糧食,三來也顯示陛下威名。」
威名個屁,是臭名吧。
蘇丹要氣到心梗了,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因為傅正化後面是楊家,得罪不起。
可是他還是好生氣。
「蘇愛卿以為呢?」席王問。
「臣以為,堵不如疏,找點事情給他們做,在他們面前釣個餌,只要讓他們覺得有希望吃到這個餌,哪怕實際上吃不到都不會鬧了。」蘇丹說,「臣以為,或許能效法楊家的驚蟄之典。」
「哦?」
「楊家的驚蟄之典已經行之有年,每年驚蟄時都會開放異稟武器庫給一般平民百姓試用。若有相性合的,便立刻將之收入麾下,這才壯大了楊家,造就了楊家人才濟濟。陛下不妨考慮。」
「倒是一個辦法。」蘇丹說到席王點上了,他確實覺得楊家太過壯大了,楊家軒都被提進國師群裡面去了,要是能趁機削弱些也好。「那就這麼辦吧。」
「謝陛下。」
蘇丹跟傅正化都退了下來,兩人互瞪一眼,主要是傅正化在瞪。蘇丹心想,他還是沒壓下心中那股氣,把楊家跟南宮家都給得罪了。或許該跟在紳霧的老友聯繫聯繫了。
「還有事嗎?」席王問,「沒事朕要去跟其他國師們問好了。」
楊家軒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還有一事。」傅正化又拱了拱手,「臣在閱尋人榜時,發現其中一名女子,名為小芳,此女在大秦神出鬼沒,形跡可疑,恐怕與輪回教有關,臣請旨,捉拿其兄吳語,問個水落石出。」
「吳語?」席王皺眉,「這人是誰?」
「稟告陛下,是慕容家大公子慕容蘭從福丸帶回來了一名食客,異稟為通曉各國文字語言。」
席王眉一挑,想著剛剛已經藉機敲打了楊家,不好一下子把事情做得太絕,畢竟他還需要楊家的異稟武器。這下楊家明顯要對付慕容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准了。」
「謝陛下。」
「陛下,臣以為,此舉不妥。」行政門的李不群拱手道,「無憑無據的,若是冤枉了好人,豈不是不美?臣以為,該當請吳公子說明他與此女失聯的經過,而非捉拿。」
「那就交給天理寺去辦吧,退朝。」席王懶得再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浪費時間,他更關心楊子浩把祕密洩漏了多少。
「把楊岐河給我叫來。」走到幕後的席王叫來了隨侍的奴才小五子,「動作快。」
「是。」小五子兢兢業業地領命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