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倒數一百天 NO.25

NO.25 原來，人生是由不斷的誤會，解開心結，然後再度結緣，這一連串的公式交錯而成的。

收到那兩封信，儘管讓我規律的生活步伐有了些許改變，不過我很快就將它從我生命中抽走。

我不想去追查究竟是誰將兩封信「一併」寄給了我，然而，那封來自巧霏手筆的信，它的內容卻常擅自跑進我的腦中，而我則總不自覺去針對她信裡的疑惑點，做出一個假設性的答案。

『雨晴，妳還恨我嗎？如果我告訴你，我跟慕風早就沒有了來往，妳會原諒我嗎？』──那時的我是在恨著巧霏嗎？還是我恨的其實是慕風呢？原來當我離開後，他們也沒了往來；但我連恨的人都分不清了，還談什麼原諒呢？

『我很想很想告訴妳，如果是我讓妳的城市開始變得孤離，那我鐵定不加思索的立刻離開這裡！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啊，是的，直到現在，我還是把妳放在我心中的第一位。（這段讓我很想笑）』──巧霏，如果當初離開的是妳，難道妳認為我就不會受到傷害了嗎？妳當我是好朋友？可因為妳的關係，現在那是離我多遙遠的字眼。

『如果人生沒有遇見妳，可能我還在妳信裡說的那個會飄落寂寞與傷感的城市裡──我被孤單的離棄，卻還以為那是天經地義；我憤世妒俗，只懂得用那套理論來保護自己！（看到這裡我覺得很混亂）』──為什麼？巧霏會寫出這樣的字句來，我不曉得那是不是意味著，她承認了「家暴」的事實，而我現在承受的痛，其實一早她就感受過。

『我不曉得為什麼會傷妳這樣深？也許妳該公開我的罪行，我真的是世界第一大爛人，但絕不是妳自己一個默默離開。（在這裡，我對自己的任性感到自慚）』──巧霏，沒有人是世界第一大爛人，只是妳剛好做了我無法釋懷的事；就像我不顧一切的離開家，何嘗不是傷害了家人呢？

『雨晴，這是妳離開的第一年！妳回來吧！我和慕風還在等著妳。（最後一段，我迷惑了）』──不曉得六年後，他們是不是還像信裡說的那樣，還在等我呢？

『如果妳不當面清算我的錯，那我整個人只剩悔恨，其他不再剩下什麼了。（失望的人生與悔恨的人生，究竟哪一個才更折磨人呢？』──巧霏，如果我們再見面，也許負面的兩種人生還能比出個高下來？

我假設了許多許多，然而在我心中卻是以上答案的次數居多。我明白自己是想回去的，好幾次有想要跑回去和他們問個清楚的念頭！

但是他們的事情就像一只潘朵拉寶盒，要是打開來……我害怕那裡頭裝的東西。

不過命運好像就是纏繞在一起、怎麼解也解不開的繩結，更像洪流一般，只要回憶的閘門打開，所有與過去有關的人事物便會通通跑出來。

收到信後的第一個星期天，我接到來自那個地方的來電。

而打電話的人，竟然會是邱小妺。

這個只和我有君子之交情誼的同學，沒想到卻是最念念不忘我的人。

「請問妳是……夏雨晴嗎？」

聲音帶著小心翼翼。

「我是。」

我因為起床氣的關係，口氣不是很好。平常上班已經累癱了，實在不想假日還被吵。

「太好了，我終於找到妳。」

聲音的主人突然變得十分歡喜。

「妳是……」

來者還不自報姓名，實在叫人溫和對話也難。

「我是邱，妳忘了！」

對方自稱是邱小妹，一下子，我的睡意全消。

「妳真無情，六年前一句話也沒說就轉學了！然後音訊全無，妳知道班上有一半的人都很想妳嗎？」

邱小妹的聲音和記憶裡一樣，聽見那說別人八卦時的尖銳聲，頗讓人懷念。

「對不起。」

我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道歉，也許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重逢，也或許是我當初的負氣離開。

「妳到底為什麼要和我們斷得這麼一乾二淨呢？」

「少了妳，高中的日子真的變得很無聊！」

「妳轉學後，還有不少男生跑來班上問妳的消息！我從來也不知道妳那麼受歡迎？」

「我問林慕風，他也不回答。為什麼妳連轉學去了哪裡都不讓家人透露？」

「你知道找你的那些人後來去跆拳社把楊立彥煩死了嗎？」

邱小妹一連串不間斷的問話，害我懷疑起她是不是已經練成不需要換氣的厲害功夫。

「有某些原因。」

終於找到氣岔點，我看準時機插話。

「是在躲洛巧霏嗎？」

而邱小妹卻意外地一擊即中，我所說的「某些原因」。

「……」

我默不作聲。

「妳回來吧！」

「今年的同學會，一定要來參加好嗎？」

「拜託啦！我可是身負重任，跟大家說好今年一定會約到妳的。」

「我保證妳不想見的人，絕對不會出現！」

「反正妳知道洛巧霏那個人的個性……妳離開之後，她……算了！不說也罷。總之，我們班上的同學也沒有一個想再見她的！」

我沈默的當刻，即時變成邱小妹的說客時間。

「我會考慮！」

然而，我是否聽見了什麼？關於她又被排擠的真相？

「一定要來，保持聯絡。」

邱小妹在掛電話前還是不死心的要求承諾，怪異的是，我竟然只將巧霏的情況放在心頭。

放下電話，我走到窗口，天空的顏色是灰藍的，這個城巿真的就像我最後留給巧霏與慕風的那封信裡描敘的一樣，人們的眼中看見的只有白濛，冬天的時候，雨更是這座城巿的常客，夾雜著潛藏的悲傷與失落，這是個沒什麼希望的地方。

只是我生活久了便已經習慣，工作熟了就變成麻痺，我是獨來獨往的孤行者，朋友？那對我而言，是多麼遙遠的記憶。

巧霏，六年後，我首次得知妳消息的第七天，高中的回憶正在呼喚我……妳說，我該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