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陳佳宜專心聽著爵清說明。
靈與靈異專家、夢想家城市早已被控制、主體與意識體、能力、死亡睡眠規則等等,雖然有些地方還是感覺不太明白,但大致上已經足夠解釋眼前狀況了。
只有一點,她抱持著懷疑。
「照你的說法,我們有安全屋庇護,我之前的意識體表現也算老手,甚至還帶過你幾天,為什麼我會死亡?」
繁華市中心的街道大多狹小,尤其是巷弄隱秘難行,但對熟悉的當地人來說卻是另一種不用人擠人的方便。
爵清帶著陳佳宜走走停停,小心穿梭黑夜,於點點灰褐光芒中慢行。
「妳還記得先前我們看到的怪頭獵殺者嗎?」
「嗯。」
「我看妳渾身都是黑血,在我找到妳之前應該就與獵殺者發生過戰鬥,妳覺得先前打敗的獵殺者可以跟那顆怪頭相比嗎?」
聞言,陳佳宜露出思索神色,兩者之間帶來的壓迫感確實截然不同,而且即使有所謂的能力,她也不過是一名普通都市上班族,也沒有過往記憶和經驗,實在想不出來要怎麼與怪頭作戰。
「獵殺者之間型態各異,其中少部份特別詭異且強大,像怪頭就是目前已知道的其中一個,為了防止這類強大獵殺者不小心跑來安全屋範圍,我們還會有專門的人負責引走。」
「妳就是在一次引誘行動中,被另一頭強大獵殺者追擊,後來我們等了很久妳都沒有回來,所以大家才猜測妳的意識體已經死亡。」
說到這裡,爵清頓了一下補充道:「而作為同期對妳的了解,我相信現實世界謝老頭的刁難和壓迫,一定會讓妳不斷產生反抗意識,所以就來妳家附近碰碰運氣,能夠沒事找到妳也算是幸運。」
「......幾年前喝醉一次被送回來你就記得,真不知道該說是討厭的感覺還是稱讚好記性,你不怕我早就搬家嗎?」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安全屋的大家基本上都有拜託認識的人『善後』,所以我知道妳還住在這裡。」
「另外,妳也不用謝我,這只是還妳人情,在死亡睡眠裡互相幫忙是共識,誰也不想那天意識體全死光了,曾經一點一滴探索出來的規則和經驗全部忘記,無知孤苦的面對這個世界有多可怕,相信剛進來的妳一定深有體會。」
回想起不久前進入死亡睡眠的恐懼與害怕,陳佳宜明白爵清的意思,也才明白為什麼上一個自己會對他說不需要遮遮掩掩,因為那一點好處也沒有。
「謝謝。」
雖然對方說不用道謝,不過陳佳宜覺得還是有這個必要。
倒是爵清忍不住的雙手直搓小臂,滿臉都是尷尬不適應表情,道:「幾年同事了,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妳的誠懇道謝,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說完,他還熱情的把手伸出去,獻寶式的道:「要看嗎?」
「看你的頭啦!安全屋是要到了沒!」
沒有分享出去這個有趣發現感覺很可惜,爵清殘念的把手縮回來,此時正好也走到陰暗小巷的出口,他心裡為能平安回來暗暗鬆口氣,伸手指向前方。
「就是那裡。」
巷口對面,僅隔著幾條街,一棟高聳入雲的巨大建築物就在眼前。
「......那不是我們公司嗎?」
熟悉的摩天大樓就在眼前,甚至讓陳佳宜都忍不住想起被謝主任一直刁難好像永遠做不完的專案,她感覺頭開始痛起來了。
「對,佔地廣大擁有周旋腹地,內部構造複雜可攻可守,位在市中心的地標物方便大家聚集,甚至還有休閒場所及開伙廚房,最重要的是大部份人對奇蹟公司很熟悉,但獵殺者就不熟悉了,作戰時候的地利可是很重要。」
頭依舊在痛,這時陳佳宜突然有一個想法,訝異開口問道:「該不會安全屋的人全都是我們同事吧?」
白天工作時就在見面,晚上睡著後還要見面,尤其是要放開本性做自己的話,光是想像相處情形她就覺得心裡一陣彆扭,即使醒來後就沒有記憶,感覺仍是十分怪異。
好在,像是知道她的想法,爵清也是一臉怎麼可能的表情。
「放心,安全屋裡大部份都是外面的人,雖然也有一些公司同事,不過都是其它部門的人,基本我們不會認識,上班也從來沒有交集,不然妳大概也不會帶我來吧。」
陳佳宜沒有反駁他最後一句,因為如果安全屋裡都是同事的話,她確實會試著外出尋找安全地方,畢竟回歸後的潛意識還是會有影響,她不想冒風險去影響自己在職場的關係和晉升。
大不了沒有這次記憶而已。
目的地就在前方,兩人快步越過街道前行。
來到這裡爵清的能力也已撤除,陳佳宜經過說明現在也知道所謂的能力會消耗意識體生命,雖然先前他說不用放在心上,但她深深記下來了。
有來有往、有去有還,人情不外乎如此。
理所當然的接受一切,陳佳宜不喜歡那種人,也不想當那種人。
越是接近奇蹟公司大樓,人聲人影也越發多了起來,雖然入目仍是被灰褐色塵埃籠罩的世界,但總算有了一些生氣,讓陳佳宜感覺不再這麼孤單。
路上,她仔細觀察一下,雖然說有些鬆散,不過大部份的人還算有序的分佈在街道、屋頂、大樓等等各個地方,顯然是在執行崗哨任務。
等來到奇蹟公司大樓前時,這裡甚至有三到五人不等的隊伍邊聊天邊巡邏,一派輕鬆寫意模樣,不少人看到他們,雖然不敢大聲招呼但也熱情揮手示好。
「爵清,找到人啦!幸運的傢伙,明天來我們隊伍一起巡邏吧,你的能力很萬用呢。」
「佳宜姐,好久不見,沒想到妳這麼快就回來了。」
「在說什麼呀!很快回來又不是什麼好事情,而且佳宜應該也忘光了,別再浪費他們時間,讓她和爵清先去見賽克斯和飛特吧。」
見到許多不認識的人上來打招呼,陳佳宜有些呆愣,好在一名約莫五十多歲的大姐出面驅散,這才得以順利脫身。
她沒想到,自己在這裡居然還蠻受歡迎。
進入大樓後,兩人搭乘電梯,這時爵清才看向她笑道:「怎麼,不習慣受到除去男性同事以外的歡迎?業務三部之花應該沒有這麼害羞吧。」
陳佳宜冷著臉用眼角餘光斜視他一眼。
自從接下組長的專案後,辦公室內一些若有若無謠言也跟著出現,像是她抱上謝主任大腿、背後偷偷捅弗雷多一刀、在上司面前說其他組員壞話等等之類。
再加上布洛布蓮瑪的出現,這兩個禮拜她是真的像被打到冷宮,這種熱情真正受到歡迎的事情,確實有一陣子沒感受過了。
「你呢?整天把正義掛在嘴邊,都掛到練成嘴炮了,怎麼現在給人的感覺又跟白天時候不一樣。」
爵清沒想到陳佳宜會突然這麼問,他想了一下才回答。
「被現實和謝老頭上過一課後,那時我真的很憤怒也很沮喪,覺得世界為什麼如此不美好?政府機關和社會團體喊出的口號難道都是虛假的嗎?為什麼當不公、不義、不平的事情發生時候,他們完全都沒有來幫忙?還是他們其實只是用口號來處理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結果,當天晚上我就進入死亡睡眠之中。」
「在這裡,我遇到不一樣的妳,也遇到其他許多人,來自各個階層不同角落的人,他們都有各自的難題與困惑,甚至有時候想法彼此衝突,而這其實好好深入了解後,跟對錯什麼的一點也沒有關係,僅僅只是意見不同罷了。」
「就像妳說的,做人為彼此留點餘地,只要不是被利慾薰心,就好像謝老頭那樣的人,大家其實都能找到相處的平衡點,實在沒有必要將自己心中的正義強加在誰身上。」
他有些落寞的自嘲一笑,道:「說到底,很多時候正義也只是個人心中標準,我應該為布洛布蓮瑪添了不少麻煩。」
「發覺到這一點之後,我就不再堅持將口號掛在嘴邊,做人底線有留在心裡就好,從那以後我就感覺輕鬆許多,不再需要時刻計較要求,能夠悠悠閒閒做自己。」
說到這裡,爵清拍了拍自己左胸,一臉仍是很有志氣模樣的道:「當然,如果妳現實世界受不了,真的想揭發謝老頭行為,我想現實世界的我還是會幫忙,畢竟正義依然在這裡嘛。」
最後,那令她受不了的蠢樣又出現,陳佳宜只能無奈又沒好氣的敷衍道:「好好好,我知道,正義的英雄,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會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