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大私有金屬交易商托克集團，為什麼被詐騙了5.77億美元？】

去年12月中時，大宗商品交易商托克集團（Trafigura）宣布了令人振奮的消息，受到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導致能源價格大幅波動的影響，它們在2023年總共賺進了70億美元，因為托克集團是沒有公開發行的私人公司，所以將由約1,100位股東瓜分高達17億美元的紅利。

不到兩個月之後，向來低調的托克集團再度躍上新聞版面，但這次並不是什麼好消息，它們宣布因為受到詐欺所害，所以提撥了約5.77億美元的損失。

根據媒體報導，涉及詐欺的是43歲的印度商人Prateek Gupta和他所控制的交易公司。

Gupta來自大宗交易商世家，他的父親是金屬交易員，在1980和1990年代代表巴西和西班牙公司將鋼鐵進口到印度，在父親於2009年過世後，Gupta接掌了家族企業，並且逐步擴張到新加坡、馬來西亞、杜拜、英國和瑞士，在2010年代初期時，公司的市值一度達到2.5億美元。

那些認識Gupta的人，說他是一個迷人、總是很從容的人。「他有一種非常放鬆的感覺。不管是什麼問題，他都會說那不是問題，一切都會解決的。」曾在銀行業從事大宗商品貿易金融的Ian Milne說，諷刺的是Milne現在創立了金融科技公司找出融資詐欺，並且協助受害者追回款項。

在2011年接受訪問時，Gupta說他的公司是印度第三大的金屬交易公司，「金屬交易是背對背的交易。我們不會面對任何風險。」他說。

托克集團和Gupta所控制的公司從2015年起開始往來，它們所做的交易並不複雜，托克集團會購買Gupta公司的電解鎳（nickel cathodes）和鎳豆（nickel briquettes），但是約定一段期間後再由Gupta公司買回、賣給該公司所指定的第三人或在公開市場賣出，不管是買價或賣價都是事先約定。

但托克集團似乎並不在意，光是在2022年六月，它就付了1.47億美元給Gupta所控制的公司。

一個月後，印度主管機關指控Gupta對印度最大的國家銀行和其他四家銀行詐欺，相當於美國聯邦調查局的印度中央調查局（Cent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對Gupta和旗下公司展開調查，但是托克集團依然繼續與Gupta往來。

10月27日那週，當全世界最重要的金屬交易商、金屬礦業者和銀行齊聚英國，為了參加年度盛會「倫敦金屬交易所週」（London Metal Exchange Week）活動時，是花旗銀行（Citigroup）開了第一槍。

在此之前，花旗銀行協助托克集團融資給Gupta所控制的公司，但是現在它們決定要切斷這些商業往來。

儘管花旗為什麼在那時做出這個決定並不清楚，不過托克集團開始發現事態嚴重，幾個月後，它們發現了更驚人的事。

11月初時，有一位線人對托克集團說，它從Gupta所控制的公司那邊買下的貨櫃裡，裝的不全是鎳金屬。

2023年1月7日，托克集團和Gupta在倫敦開了會，後者承認托克集團要面對超過5億美元的曝險，並且提出了一個利用不同方式分期攤還的解決方案，但托克集團並不買帳，他們決定對Gupta，托克集團負責鎳交易的主管Socrates Economou已經離職，不過該公司並不認為員工有參與詐欺行為。

但這起訴訟牽連的不只是托克集團及Gupta的公司而已，該公司主張從2022年一月到九月間，他們總共支付了3.91億美元，這些款項進到了Gupta的公司在匯豐銀行（HSBC）、巴克萊（Barclays）、新加坡大華銀行（United Overseas Bank）和兩家馬來西亞銀行所開的帳戶。除此之外，托克集團又將它所買下、價值約9,400萬美元的鎳金屬賣給了其他公司，所以間接受害者可能更多。

不過儘管身為受害者，但這起訴訟也暴露了托克集團內部風險管理上的疏漏，就連律師都承認，很多提單上的內容有所出入，比方說沒有輸入代號、沒有堅持要看到相關憑證就付款等等，這些疏漏可能讓Gupta有機會主張托克集團自己的過失。

更大的問題是Prateek Gupta和他所控制的公司早就傳出問題，身為世界上最大的大宗商品交易商之一，為什麼托克集團持續與他往來？

一家瑞士公司情報機構執行長Jonas Rey對媒體說，他早在2015年和2016年就調查過Gupta所控制TMT金屬公司，當時這些公司牽涉到彼此間互相交易。

另一家大宗商品交易商貢沃爾（Gunvor）就曾吃過虧，當Gupta的一家公司在2018年宣布破產時，貢沃爾是它最大的非銀行債券人，總共有約4,500萬美元的債權，這也是該公司在2016年就結束金屬交易的原因之一。

但托克集團並不是一般的大宗商品交易商，1993年由Claude Dauphin等六人脫離嘉能可（Glencore）前身的Marc Rich & Co. AG自行創業，一開始專注於南美洲、東歐和非洲，後來將業務領域擴展到全球，儘管主要營運辦公室在瑞士日內瓦和新加坡，但現在在36個國家設有據點，是全世界最大的私有金屬交易商，也是第二大的石油交易商。

托克集團之所以依然與Gupta往來，背後的原因之一可能是為了公司內部的競爭，因為油價大幅波動的影響，托克集團的能源交易部門在2022年收入豐厚，相對的金屬交易部門的收入卻比前一年少了近四分之一，現在只占全公司營收的16%，這是近十年來最低。

「事後調查可能會在內部掀起腥風血雨。」曾是貿易融資銀行家、現在擔任顧問的Jean-Francois Lambert說：「交易員和風險管理部門會被罵翻。」

另一個問題是大宗商品交易普遍面臨的問題，那就是非常仰賴紙本文件，所以受到詐欺的風險很高。

「如果業界持續仰賴紙本為基礎的系統和電郵作為主要通訊方式，這樣的問題會持續發生。」Simon Collins說，他曾是托克集團金屬和礦業務主管。

托克集團受到詐騙並不是特例，2014年時，渣打銀行（Standard Chartered）、花旗銀行（Citigroup）和南非標準銀行（Standard Bank）等銀行就曾因為青島港的大宗商品重複融資詐欺，合計損失了6.48億美元，2017年時，澳盛銀行（ANZ Bank）也曾發現儲存在嘉能可旗下倉庫的84張鎳金屬單據中，有83張都是被偽造的，法國外貿銀行（Natixis）也曾分別因為虛假的交易單據對經紀商提告。

這些時有所聞的糾紛，讓許多大銀行都淡出了大宗商品融資的領域，或者只與同樣大型的交易商往來，而這可能導致許多小型交易商將會產生連鎖的財務危機。

透過電子平台驗證確保文件的真實性，或許可以解決這些問題，並且節省交易商的成本和時間，但是這麼多年以來，卻始終沒有一個一致性的標準。

回到托克集團和Gupta間的訴訟，托克集團尚未決定是否要申請保險理賠。目前托克集團在法院取得暫時的勝利，他們在二月初時成功向英國法院申請凍結Gupta所控制的公司名下6.25億美元獲准，但是可以想見的是，後續還得面對漫長的訴訟程序。一般認為就算透過法律程序，它們也很難拿回被詐欺的錢，因為Gupta旗下公司有著複雜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