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把一個只聽英式搖滾的大男孩,打磨成什麼都聽、甚至在求婚時唱日文歌曲的男人。Canna忍不住感慨,「究竟是我們比年少時擁有更多選擇,還是我們只是忘了自己的堅持?」但無論答案是什麼,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的文組養成,讓她知道世間有許多事沒有標準答案、沒有絕對值可言。
當Lucas問她「你男友沒有結婚的打算嗎」的時候,Canna是這些日子以來,數不清第幾次陷入長長的沉思。
「那你為什麼想結婚?」Canna不想讓這次彌足珍貴的見面(而且婚後一定稀有),停在她良久的安靜,於是將球拋回給Lucas。
「為什麼啊?」
「畢竟夏琳,好像真的沒有喜歡你唱歌。」她忍不住想起十七歲時的男女校聯合聖誕晚會,在辯論台上有著冰山美人封號的夏琳,在那晚簡直是落荒而逃。
「對哈哈!」Lucas偏頭,看著公園遠處的博物館,幾個孩子仰著頭在找松鼠,「很多人都說啊時間到啦、年紀到啦,簡單地說,確實是這樣。」
「複雜地說呢?」
「其實也很無聊。」
「幹嘛一直說無聊?」
「因為結婚,就真的很無聊。我會變成無聊的男人、她也是。」
「所以那個時刻是什麼?」Canna追問著,她知道Lucas會告訴她的。
「駕駛座。」Lucas終於不再閃躲,他看著Canna,「你知道每個人開車習慣不同,座椅的高度、椅背的斜度、後照鏡的角度,全部都不一樣吧?」
Canna點頭。
「我很偶然地發現,原來每次夏琳開完車之後,她都會再把所有的角度調回我習慣的。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會這麼做。於是我問她,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習慣。她說自從我們同居一起共開車後她都這麼做,因為我太常拖拖拉拉到快遲到才出門,」Lucas的眼神回到還在找松鼠的孩子們,「她在幫我節省時間。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想跟這個人走入婚姻,成為無聊的人。」
「真的很無聊!」嘴上這麼說,Canna卻感覺自己的眼淚要掉出來了,「你一定要記得寄喜帖給我,拜託!」
愛情的模樣百百種,Lucas和夏琳的這種,究竟算不算最好的一種?初戀即紅毯,他們在最好的時光相遇,卻沒有讓時光將對方凝住在琥珀裡,而是選擇一起變老,直到灰飛煙滅。
「你很誇張耶!」Lucas笑著遞上紙巾。
Canna接過紙巾的同時,她也知道了,自己將永遠和這個人維持著比現在還要更遙遠的距離了。
「我們這個年紀,非走入婚姻不可嗎?」悠悠念著Canna傳給她的訊息。
「你在問我嗎?」章軒從沙發抬起頭看她。
「你初戀女友傳給我的。」
「誰?」
「小、海、貍。」
「我們好像得定義一下什麼是初戀。」章軒說,「一二三一起說。」
「你很無聊。」
「一、二、三——」他不顧悠悠的抗議,坐直了身體。
「第一個交往的人。」悠悠嘆氣。
「第一個喜歡的人。」
「第一個喜歡的人?」悠悠用饒富趣味的表情重複著他的話,「 永遠沒人敵得過11號。」
「那就是初戀啊。」他聳聳肩。
「你想完全洗掉你的第一個交往對象嗎?」
「沒有。她是個好女孩。」
「我不是。」
「你不是。」
「沒關係,反正我們也沒在交往。」
「話說回來,」他伸了個懶腰,腳不客氣地往悠悠的方向伸過去,「她知道我們認識嗎?」
悠悠搖頭,「這件事又不重要。」
「也對。」章軒整個人沉入沙發裡,斜眼看著悠悠沖紅茶,「結婚嗎?」
「好啊。」
「我沒有在跟你求婚。」
「啊是嗎?」悠悠裝傻,把章軒的腳放到別處後,起身走去流理台。
「她要跟誰結?」
「當然是現在的男友啊,不然跟你嗎?」
「男人會在什麼情況下走入婚姻?」吐了口長長的氣,章軒的眼睛瞟回躺在胸口的paper,意興闌珊地說著,「是因為年紀到了嗎?」
「社會定義你是好人還是壞人的年紀嗎?」
「那我一定是壞人。」
「我早就是了。」悠悠突然笑了起來。
「幹嘛?」
「你看——」她放下茶杯,將手機遞到仍躺著的章軒面前。
在章軒面前的是一個對話框。
「他是誰?」
「Canna的現任男友。」
「約你?」
「對啊。我拒絕過一次了,但,」悠悠還是掛著笑,「有些男人就是沒那麼容易死心,對吧?」
「你要跟他見面?」
「嗯啊,畢竟,」悠悠指著對話框,「他在這個世界裡是單身啊。」
「哇,你是生活太無聊嗎?」
「嗯,我很無聊,你也很無聊,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