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魂司|第三回:入學通知(上)

更新於 2024/06/13私密發佈閱讀時間約 20 分鐘
  瑟那諾恩是被窗外的敲擊聲吵醒的。
  「叩、叩、叩」三聲一組,停頓一拍後又是三下連敲,整齊規律的噪音反而讓人有股說不出的煩躁感。
  他撐起沉重的身體,在一室昏暗中辨清聲音的方向,眼眸半睜地走到挑高落地窗前撩開窗簾。墨色的天空一角隱隱透著微光,這副日將東升的景象反倒讓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不由自主想起昨日夜半被他送去溫華沃莊園的舒呂波。
  招攬有才能的人入族在泰倫森家是常態,因此溫華沃莊園那邊雖訝異他深夜來訪,卻也沒有多過問,立刻熟門熟路的安排起居去了。他到莊園去不過是走個過場,向尚未就寢的家主請安過後就透過定點的傳送陣回到赫利索倫公館。
  赫利索倫公館是他的小舅舅費德一家四口的住處,他在父親過世的隔年搬入,如今算來也有三年的光景。不過他中學時期住在學校宿舍,放長假時多在溫華沃莊園,因此並沒有多少在這個寬敞雅緻的房內,拉開窗簾迎接早晨的經驗。
  「叩、叩、叩。」
  又復傳來的響聲拉回瑟那諾恩的心神,他將窗簾拉得更開些,才在地上看到一隻脖子圍著紅色三角巾的白色鴿子,領巾的一角繡著左半是太陽、右半是月亮,並且有九道光芒圍繞的圖騰,明顯的裝扮彰示其隸屬於某勢力之下。
  圓滾滾的紅眼一對上那抹濃亮的天藍色,立刻興奮地振翅,竟是「嗖」一聲飛入屋子。
  瑟那諾恩看了眼緊閉的落地窗以及完好如初的玻璃,面無表情地鬆開手裡抓著的提花窗簾,轉向那隻站在窗前沙發椅背的白鴿。白鴿上下蹲了蹲,眼神亮晶晶地看他,彷彿在說自己明明有能力闖入,卻耐心在外面敲了許久的窗等人來應才進門,應該要誇牠很有禮貌才是。
  不過面前的人只是看了牠一會,就去床頭櫃那邊摸出一把梳子,打理起睡了一晚變得散亂的長髮。別說誇獎了,就連一句問話或驚訝都沒有,彷彿剛才看到的不是穿牆的鴿子,只是一隻早起覓食的鳥從窗外天空飛過而已。
  白鴿飛到他拿著梳子的手上,爪子勾進衣袖,忿忿擊翅。瑟那諾恩被擾得只能停下動作,散著頭髮看牠。
  白鴿這才滿意地飛到床頭櫃,翅膀一拍檯面,一個牛皮紙信封赫然出現,封口處火漆的圖案與牠領巾上的繡紋一模一樣。
  瑟那諾恩神色未動,抬手又開始梳頭髮。鴿子見狀氣得又想撲上去,不過翅膀甫一動就感覺到一股刺痛傳來,定睛一看,純白的羽毛上不知何時結了一層霜,翅膀竟是僵硬地動不得。白鴿僵在原地,濃烈的恚恨之情溢出圓圓的小眼眶,一點一滴流淌在這個房間。
  終於將及腰長髮好好束起的人絲毫不為牠所擾,伸手往床頭櫃,不是去取牛皮紙信封,而是拿起旁邊的手機。白鴿氣得發抖,卻不能拿他如何,只能在旁乾瞪著,由他拇指敲上漆黑的玻璃喚醒螢幕。冷光打在他的臉龐,照亮他微微彎起的嘴角。
  他盯著螢幕看了許久,才傾身拿起孤零零躺在檯面的信封,解開白鴿身上的束縛,往書桌的方向走去。
  白鴿見他總算願意動那信封,也顧不得跟他置氣,振翅跟了過去。他指尖藍光微閃,輕輕劃開火漆,從裡面抽出一張紙,跟剛才手機訊息的照片一模一樣——塞勒巴蒙高等魔法學院入學通知書。他彎腰從抽屜中抽出一張燙金紋羊皮紙,攤在白鴿面前,白鴿低頭一看,竟然伸爪狂刨、用嘴猛撕,如此猶然不解恨,又跳上去狠踩了兩下才罷休。
  白鴿將紙屑一腳踢下桌,從桌上的筆筒刁出一隻鋼筆塞進他的手中,鳥喙啄在入學通知書的簽名欄上,如同大街上態度強勢的保險推銷員。
  瑟那諾恩一改先前愛理不理的態度,從善如流拔開筆蓋簽名,墨走暢若行雲,剛勁不失柔美。
  只見那被簽了名的入學通知書如薄紙入水,乍然淡化,旋即消失在空氣中。鴿子「咕噥」一聲,翅膀往深色實木桌面上又是一拍,冒出一個用藍白撞色包袱布包起的包裹。這次牠不等瑟那諾恩動,直接上前替他拆,大概是對這位少爺不按常理出牌的行動不抱任何希冀了。
  攤開的包袱巾上有四樣物品:黑色信函一封、名為「關於塞勒巴蒙」的手冊一本、白水晶一顆,以及被平整疊好的白色手帕一條。手帕上相鄰的兩邊有藍色飾紋,在下角交叉成十字,交叉處有和鴿子圍著的領巾一樣的圖騰。
  白鴿刁起白水晶往瑟那諾恩身上扔,水晶發出白光將他全身包裹住,而後光芒化做一直線飛回桌面,變成兩疊衣物,是塞勒巴蒙夏、冬兩季制服套裝各二。
  瑟那諾恩不急著看衣物,伸手去取那封黑色信函。拆開一看,捏著信紙的手驟然發緊,揉皺了一角。天藍色的眼珠轉向白鴿,見他不明所以地晃著腦袋,緊捏著的手指鬆了鬆,將信紙收入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型儲間。
  他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卻是問:「走不走?」
  連字都看得懂,他就不信這隻鴿子聽不懂人話。
  白鴿往左右用力晃了兩下腦袋,爪子指了指「關於塞勒巴蒙」那本手冊,示意他看過就知道。
  他拉開雙開木門的其中一扇,走出去叫了個家僕給白鴿準備水食。當他從浴室盥洗回來後,就看見那隻白鴿舒服地坐在鋪了軟巾的藤編圓籃內吃麵包,瞇著眼睛看上去很享受的樣子。
  不豫的目光從掉出鳥喙的麵包屑上移開,掃向正在整理床鋪的管家身上。
  管家哲賓是泰倫森家族的家生子,過去在溫華沃莊園中負責照顧莊園主人羅斯頓公爵的生活起居,之後被撥到瑟那諾恩身邊,與阿德列同住在王都臨縣密德。這次重回泰倫森家順便接替了赫利索倫公館退休老管家的職位,負責服侍瑟那諾恩的人換成了一對被哲賓撿回公館的雙生子。
  不過管家似乎改不過長年的習慣,仍時不時出現在他身邊伺候。
  哲賓從衣櫥選了一套衣服,搭上兩根立柱支起的橫桿衣架。在瑟那諾恩帶著責怪的目光中垂下頭,話中卻毫無怯意,坦然道:「二少爺今天起得早,葛苑和葛藍還來不及過來,我先代他們前來服侍您。」
  其實瑟那諾恩並不在意身邊有沒有人伺候,晨起亦從來不按鈴叫下人來房,偶爾醒得比較早時都是像今天一樣,自己去浴室盥洗。而後哲賓就會聞聲而來,不顧瑟那諾恩會責他做職責之外的事,依然立在房內等著伺候。瑟那諾恩出言責問過一次後,見對方依然故我,也就懶得再費口舌,只是每每瞧他的目光都帶著不悅。
  哲賓見視線中晃入一雙腳,立刻上前替他更衣,之後又呈了個托盤上來,上面除了他從不離身的銀蝶藍瑩石耳墜外,還有一盒樣式各不同的耳環。瑟那諾恩抬手觸到耳洞的位置,輕輕將藍瑩石耳墜的針推入左耳垂,掃了眼不知何時內容物增多的首飾盒,在管家失望的目光中揀了個樣子最樸素的戴上。
  這個赫利索倫公館的管家有些不為外人知的癖好,其一就是他特別喜歡飾品,不管是擺飾、耳飾還是髮飾無一例外。不過身為一位優秀的管家,他沒辦法在身上掛多餘的飾品,因此除了大肆折騰自己的房間外,也把一腔熱情往主子們身上灌,好發洩他那無處可宣的裝飾欲。在公館五個主人之中,他對瑟那諾恩尤其「照顧」。
  負責瑟那諾恩起居的雙胞胎弟弟曾問過管家為何如此執著於他,得到的回應是「因為二少爺穿什麼都合適,簡直是收藏品們最好的舞台」。
  「您決定要入塞勒巴蒙學院就讀了嗎?」其實哲賓也是明知故問,一看桌上那堆東西就該知道了。因為知道瑟那諾恩不愛無謂的閒談,因此也沒指望他能回應,自顧自接著說:「那位塞勒巴蒙來的貴客十分有個性,沒想到居然連西甸學院的邀請函都撕了。」
  他進門時就看到一地的碎紙,本來還納悶瑟那諾恩不是會拿物洩憤的人,何故地上會如此情況。拾了碎片仔細看才發現似乎是動物所為,想來兇手就是書桌上那隻陌生的鴿子了。
  許是今日心情不差,瑟那諾恩居然搭理了管家無關緊要的話,「本就沒打算應邀,撕了便撕了吧。」
  西甸學院是克利維斯坦第一的貴族魔法學院,作為宣傳,每逢暑假都會寄教學觀摩邀請函給適齡、並且在中學表現出色的貴族子弟,而應邀前去的人幾乎都會選擇入學,少有例外,這所謂的教學觀摩自然也就變成了貴族子弟的重要社交會。如果參加教學觀摩之後沒有入學西甸、又或是不參加卻選擇入學,無論是基於何種原因都會受到貴族們的排擠;認為是瞧不起這克利維斯坦頂尖的貴族學校,又或是對自己未來的同窗不屑一顧。
  不過瑟那諾恩平時是什麼樣子大家都知道,連國王的生日宴都敢缺席——他「性格乖張、目無朝綱」的傳聞就是這樣出現的——,可事後國王也沒說什麼,對他恩寵依舊,如此誰敢抱怨自己被瞧不起?
  但他不打算應邀倒不是因為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單純沒有起過就讀西甸學院的念頭罷了。
  看著他長大的管家對自家少爺不守規的行事風格很有適應力,不管他做出什麼事都不會感到驚訝,彷彿是這個人天生就該如此破格。何況他也不是泰倫森家裡第一個棄西甸學院不讀的人,好巧不巧那個人也是被塞勒巴蒙拐走的,就這點來看塞勒巴蒙選學生的眼光倒是頗為一致。
  哲賓結束學院的話題,徵詢意見道:「老爺和夫人還未起身,您可覺得餓?是否要先用餐?」
  瑟那諾恩未立即作答,而是問:「嘉利葉舅母在家?」
  管家知道他這麼問的意思,回道:「是的,梔子昨晚被大小姐帶進房過夜了,為此還跟三少爺大吵了一架,很晚才入睡。」
  赫利索倫公館的女主人養了一隻叫做梔子的白色長毛大型犬,十分黏瑟那諾恩,只要他在家時總是喜歡跟他待在一起,就連睡覺時都不肯離開。如果他在家裡沒有看見梔子,十有八九是被舅母帶回娘家。昨天他從溫華沃莊園回來時已經很晚了,今早出房門也沒見狗黏上來,這才以為舅母是回了娘家。
  哲賓口中的大小姐和三少爺是指嘉利葉膝下的一對兒女,分別是七歲及六歲,正是調皮的年紀,托他們的福,公館每天都很是熱鬧。
  瑟那諾恩看了眼窗外,雖然已經亮了半片天,不過夏季太陽出來得快,離用早餐還有一段時間。他把手機放進口袋,拿起書桌上塞勒巴蒙寄來的書,推門出房。「我就在藏書室,等要用餐時再來叫。」
  「謹遵少爺之令。」
  「哲賓先生?您怎麼在二少爺的房間裡?」
  哲賓正要離開時,正巧在房門口碰見要來工作的雙胞胎姊姊葛苑。葛苑往房內瞄了一眼,懊惱地問:「二少爺已經起床了?」
  葛藍跟在姊姊的後面出現,稀奇道:「昨天這麼晚回來,今天居然天沒全亮就起來了。」
  這對雙生僕人今年十二歲,姊弟兩人生下就沒有父母,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在九歲生日那天結伴從孤兒院逃走。那時他們身上一毛錢都沒有,只能靠著乞討、幫人做粗活糊口,後來偶遇利用休假出外旅遊的哲賓,受他的引薦到赫利索倫公館工作,結束了半年多的流浪生活。原先在赫利索倫,姊弟倆因為年紀小,只負責做灑掃清潔等簡單的工作,但就在上個月,奶媽安瓊不知怎地突然向哲賓提議,讓他們負責打理瑟那諾恩的生活起居。按姊弟倆的身份,照理說是沒辦法在主人身邊貼身照顧的,不過因為公館主人和管家都沒反對,於是他們就這麼被安排到瑟那諾恩的身邊。
  雖然他們來到公館時瑟那諾恩已經搬進來了,不過瑟那諾恩中學時都住在學校宿舍,很少回到公館,因此兩人對這位主人並不熟悉。起初姊弟倆都十分忐忑,一舉一動皆小心翼翼,唯恐有地方出錯會惹主人生氣,沒想到被哲賓撞見後竟遭到好一陣取笑。直到後來兩人才發現,其實這位三年前和他們差不多時候進入公館的少爺,意外地很好相處,不僅從來沒有對他們發過脾氣,平時不用人跟前跟後服侍的他生活環境也維持得非常整潔,姊弟兩人平日裡只要擦擦地板、撢撢灰塵,基本上也沒有其他重要的事了。於是乎他們額外從安瓊奶媽那邊領到了一份新的工作:每天下午陪費德的一雙兒女一起玩。
  「應當是被來客吵醒的。」哲賓讓開路讓姊弟倆進房,示意他們看書桌上的白鴿,將塞勒巴蒙的事略為說了一遍,留下他們倆打掃房間,自己出去忙其他事了。
  「學校什麼時候送東西來的,我都沒發現。」雙子的姊姊葛苑拿起書桌上的制服,好奇地前後翻看。
  塞勒巴蒙的男性制服除了上著的襯衫是白色外,長褲、西裝外套及領帶都是清一色黑,只有領帶的尾端多出兩條白色飾紋。
  葛苑從來沒有上過學,對於所謂的學校感到非常好奇,要不是性別不對,她真想放在身前比一比。
  「看也知道是那隻鴿子叼來的。」弟弟葛藍沒有姊姊那麼重的好奇心,專心收拾著房間,將桌上那顆感受不到魔力的白水晶塞進口袋,準備等會拿去回收,順帶提醒葛苑一句不要拿主人的衣服玩。  
  「居然派小小一隻的鴿子送那麼多東西,這間學校也太奇怪了吧,這樣沒有虐待動物的嫌疑嗎?」葛苑一邊把原先把玩著的制服摺回去,一邊嘟囔道。
  葛藍默默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決定還是不要和葛苑說東西應該是靠術法傳送來的,到時候讓她自己去找二少爺問。
  不過葛苑的話也不全然是錯的,葛藍聽說過,在魔界廣闊的大陸上,有四所聲名響亮非凡的高等魔法學院,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四所學校被合稱為「四大高院」。若是能躋身進入其中一所,幾乎等於保障了前途的光明。只是在這四間學校中,有一件特別奇怪的學校,那間學校正巧是寄來這堆東西的塞勒巴蒙。
  葛苑一邊將手帕和包袱巾抱到懷裡一邊道:「真好,我也想去學校讀書,學習更多關於魔法的知識,成為一位厲害魔法師。」
  葛藍抱持不同意見,「去學校讀書還不是為了以後要工作賺錢,我們現在在克利維斯坦第一貴族的宅第工作,待遇甚至比那些程度不怎麼樣的魔法師好,根本就沒有去上學的必要。」
  「所以我說要成為厲害的魔法師啊!就像瑟那諾恩少爺那樣進入四大高院,學習各種高階的術法,還可以盡情在魔界大陸冒險。世界這麼大,說不定會遇見可以回到過去的神奇時空列車,或者是可以改變命運的魔法書之類的。」
  葛藍停下擦桌子的手,非常直白地翻了白眼,「務實一點生活會比較好。我們今年的年紀應該要升上中學,魔界大部分的國家在高中以前都沒有特別區分魔法學院和學識學院,不管天賦和能力怎麼樣,所有人都在同一間學校上課。即使以後上了高中有了專門的魔法學院,也不是想進就能進。一般沒有經過訓練或者擁有特別天賦的人,一輩子平均魔力基本上沒辦法讓貝特爾種子產生反應,但是普通高等魔法學院的錄取標準就必須讓貝特爾種子發芽,四大高院除了塞勒巴蒙外最少也要花蕾階段,甚至崁道奇學院還要到開花的程度。」
  葛苑皺起眉,「崁道奇不是貴族在讀的學校嗎?貴族能讓貝特爾種子開花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魔力又不是靠錢砸出來的,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效果,但能達到開花程度就不太可能了——妳可別說還有塞勒巴蒙,鬼才知道那間怪學校是在用什麼標準選學生。」葛藍見葛苑的眼珠子轉了一圈,連忙補上最後一句話。
  葛藍可是知道,不同於其他魔法學院要進行各種能力測驗,進入塞勒巴蒙的校門根本不必經歷任何考核,甚至不用審視魔力強弱,校方會擅自派鴿子將入學通知書到學生家中。只要學生在確認入學的單子上簽名,即代表錄取,成為塞勒巴蒙的一分子。沒有人知道塞勒巴蒙到底是如何挑選學生的,甚至有人質疑塞勒巴蒙的學生能力過於參差不齊,但即使如此,塞勒巴蒙仍在四大高院的行列穩坐不搖。
  雖然不知道塞勒巴蒙選學生的標準,但葛苑覺得自己被選到的機率跟中彩券頭獎差不多,她嘟起嘴道:「我就隨便想想而已,也知道你說的話是對的,我們現在每天吃飽喝足,一輩子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沒錯,所以不要再胡思亂想了。」葛藍拎起抹布,轉身直接穿牆出房間。
  葛苑呆了一下,回過神後抱著手上那堆衣物推門衝出去大喊:「跟你說了多少次,不可以直接穿主人房間的牆,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葛藍的背影在走廊底消失,並沒有因為身後的怒吼聲而停止腳步。
  瑟那諾恩到達飯廳時,下人們正好也將費德的兩個孩子帶來,整晚不見的梔子也跟在後面。兩人一狗看到瑟那諾恩便興奮地撲過去,小姐弟爭著要和他一起坐,瑟那諾恩只好坐在中間,讓他們倆都能如願。
  姐姐名喚賽萊拉,弟弟稱作賽雷爾,兩人都和父親費德一樣,有著金髮以及天藍色十字菱紋的眼睛。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暗色的頭髮做對比,看上去都不及瑟那諾恩的濃亮。
  費德坐在長餐桌的對面,看著被小姊弟纏著的瑟那諾恩,不禁哈哈大笑。自從瑟那諾恩搬入赫利索倫後,兩人都十分纏他,可惜的是中學時期瑟那諾恩少有時候在家。而現在正值中學畢業後的暑假,兩人見他在赫利索倫的時間變多了,開心得整天繞在他身邊轉,甚至都不太理他這個當父親的了。
  「塞勒巴蒙這麼快就將東西送來了?」早餐的餐桌上,費德聽瑟那諾恩提起白鴿的事,有些訝於校方的效率,聲音不自覺放大了許多。
  「小聲一點,親愛的,這裡可不是軍隊。」費德的妻子嘉利葉嗔怪丈夫一聲,轉過頭對瑟那諾恩問道:「學校還有說什麼重要的事嗎?需不需要再額外準備些什麼?」
  對此,瑟那諾恩表示沒有需要額外添購的東西,不過倒是提起了剛才在書房時,發現被他帶去的那本書裡夾著一張住宿意願調查表。
  嘉利葉想了想,道:「塞勒巴蒙在車揚縣,距離王都很有一段距離,你撒米澤表哥就是選擇住校。」
  雖然塞勒巴蒙不是貴族學校,但貴為四大高院之一,依然會有貴族子女選擇就讀,他們泰倫森家中亦不例外。撒米澤是瑟那諾恩母親的弟弟生的兒子,比瑟那諾恩大兩歲,前年收到了塞勒巴蒙的入學通知書後便決定就讀。前一陣子嘉利葉到他們家拜訪時,還特地打聽了一下塞勒巴蒙的狀況,撒米澤的母親表示雖然不清楚詳細情形,不過兒子好像非常滿意這間學校。
  「塞勒巴蒙在王都設有傳送通道,就在中央圖書館的舊址,離家裡不遠。」瑟那諾恩如是道。
  費德想了想,舊中央圖書館位在一索伊河的左岸,只要走過索菲亞橋就能到,從赫利索倫出發不過是步行十分鐘的距離,便道:「這樣的話也沒有通勤的問題,住在家裡確實可以。」
  「哥哥要住在家裡嗎?太好了!」未待瑟那諾恩開口,賽萊拉與賽雷爾便在一旁興奮地呼喊,抱著瑟那諾恩的手臂搖得不停。
  費德朗聲笑道:「看來這兩個小鬼已經擅自幫你決定了,要是不怕耳根子吵鬧的話,就儘管留下來吧。」
  嘉利葉則有些擔心地道:「雖然一般的學校可能不會有太多貴族的孩子,不過不住學校宿舍的話,社交方面沒問題嗎?」她出生的門卓挪爾氏雖然不及泰倫森一姓烜赫,但也是克利維斯坦中擁有舉足輕重地位的貴族,嘉利葉對社交之於貴族的重要性深有體會,因此十分擔心瑟那諾恩會失去一個重要的社交機會。
  「每天都乖乖上學的話,有沒有住校倒也無所謂。」和妻子不同,費德對於這方面有著自己的想法,為了說服嘉利葉,想了想又道:「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太好,但是外面的孩子生活習慣也不知道怎麼樣,要是遇到比較放蕩不羈的室友,住起來也不舒服。」
  瑟那諾恩過去讀的那不敏中學是克利維斯坦非常有名的貴族學校,只有古老貴族出身的子弟才能被核准入學,即使是新興貴族亦不被認可,更別說是一代貴族。校內所有的學生皆處在相同的身分階級,因此並不會跟室友有生活上不合的問題。
  事實上,費德並不是對平民有意見,只是私心希望瑟那諾恩能留在家裡,只要能天天看見親愛的外甥,撒點小謊又有何妨。
  果然,嘉利葉一聽便動搖了。瑟那諾恩看出舅母的神色變化,便開口道:「若是舅舅擔心我就住在家裡吧,正好賽萊拉和賽雷爾也到了能力該覺醒的時候了。」
  「哎呀,兩個孩子確實到了這個年紀了,我記得你的能力覺醒的很早,好像是在小學之前?」嘉利葉不再提住校的事,默認了瑟那諾恩的決定。
  「是的,是在將滿六歲的時候,天生能力一般而言都是在六至八歲左右覺醒,父親說我算是比較早的一方。」
  提起父親時,瑟那諾恩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這不禁讓嘉利葉的心裡昇起不安的情緒。自從父親的葬禮過後,這孩子一直都是這般模樣,聊天時能很自然地說起父親,沒有懷念之情也沒有傷感之意,彷彿父親依舊在密德縣的那幢白色洋房中,點著暖黃的燈火等候在異地求學的孩子歸來。
  嘉利葉嘗試過好幾次找瑟那諾恩談心,但每次不是得到「舅母放心,我沒事」這樣的回答,就是被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縱使再著急也無處施力。嘉利葉寧可外甥大哭一場發洩情緒,也不要什麼事都悶在心裡,可誰想他甚至在父親的葬禮上都沒掉下一滴眼淚。為此嘉利葉還特地去找心理專家諮商,學習如何照顧這樣的孩子,但無論她如何嘗試,瑟那諾恩始終都維持原來的樣子,費德看見這樣的情況也是無奈,只能安撫嘉利葉不要太過擔憂,要對孩子有信心。
  費德餘光瞄到妻子的表情有點不對,忙開口轉移話題,對瑟那諾恩問:「今天有什麼安排嗎?」
  瑟那諾恩說了打算去圖書館,秉持著家人應該互相關愛的態度,他也回問了費德同樣的問題。費德說軍政庶務要處理,晚些時候要進宮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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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季,來聊聊清涼的話題。 我們造訪冰島兩次,第一次是秋天,第二次是夏天。 即使秋天很寒冷,我們仍是愛上了冰島,決定第二次環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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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北極狐不用擔心人類的獵殺,對人類較少有敵意,卻仍保持著一份戒心。和紅狐比起來,北極狐顯得身形更小如同家貓,眼睛也比較圓一些;一邊嗅著地上的花草,時不時眼睛盯著我,確認我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