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魂司|第四回:奪旗爭霸(下)

2023/04/28閱讀時間約 21 分鐘
  斐齊荷頓一愣,輕輕頷首,「若非如此,我也不會隨意接觸阿德列先生的兒子。只是我想不透,為何要讓塞勒巴蒙來做那件事,又為何事到如今才下達。」
  「阿德列大人和塞勒巴蒙有些交情,他們也不是和六沌石無涉,交由他們來做或許比我們出面要好得多。畢竟就我們的立場來說,實在有幾分強迫的意味。」虞嬋道:「雖然那道指令令人詫異,但界衡自有打算,我們倒也不必操閒心。現在最應該在意的,是您遇到的那位沒有出現在四年前法珀爾戰場上的火蛇宮之人。」
  「沒有露面不代表沒有出力,必須找機會讓普達斯先生確認一下,身為當年參戰的秩序種族,辨認起來會比我們這些他界人士更準確。」
  虞嬋點頭表示贊同,和祂說起普達斯的下落,「我聽說輕燕徽主已經跑到克利維斯坦去了,雖然最近不怎麼回來,不過他沒有丟下工作,該處理的事一件都沒落下。」
  「怎麼,他也是衝著阿德列先生的兒子去的嗎?」平衡之所除了自己之外,對阿德列的死最耿耿於懷的就是輕燕徽主普達斯——他與阿德列交情頗為深厚。
  至於斐齊荷頓為何如此介懷,是因為阿德列的死始終與祂脫不了干係。也正因如此,祂才會對阿德列的孩子許下那種誓言,誓死都要查清被原始神、甚至是這平衡之所的統御者隱藏的真相。
  虞嬋點頭,面色有些無奈,「聽說為了這件事界衡還特意打電話將人罵了一頓,只不過最後多半還是同意了。畢竟於公是長官,於私是族長,普達斯大人到底不會忤逆界衡的意思。」
  「罷了,他行事雖有幾分乖張,但孰輕孰重還是能辨清,否則芙亞蒂小姐也不會提拔他做徽主。」
  「想來也是真心記掛阿德列大人的孩子。畢竟有六沌石碎片在手的火蛇宮至今仍對那孩子存有殺意,沒有五梁八柱親自照看也實在令人難以安心。」
  「那道命令下達之後,比起安危我更擔心他的狀態,儘管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可四年前留下的創傷終究還是在身上。」斐齊荷頓想起當初在一索伊河時瑟那諾恩的異狀,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
  那日瑟那諾恩安靜躺在祂腳上的樣子,不禁讓祂想起四年前那一次會面——方從睡夢中醒來就接獲噩耗的十一歲孩子,不哭不鬧地走近祂,從頭到尾就只問了一句話:「我該怎麼做才能拿回記憶?」
  少年雙眼中的執著、骨子裡的倔強至今未改,他並非池中物,平衡之所還能瞞過幾個四年? 既是如此,不如由他親手揭開四年前的真相,將整件事做個了結。
  「您不必過於憂慮,會有人照看他的。」虞嬋的話拉回斐齊荷頓遠走的思緒,「至於元陽神大人,祂當時的行動雖然反常,但應是沒有歹意,否則界衡也不會袖手旁觀。」
  「確實如此,不過元陰神終究還是要找回來,四年前的悲劇我不想再看到了。」
  斐齊荷頓不自覺收緊拳頭。如果四年前的法珀爾山上有界衡在、如果元陰神或自己能早點趕到,事情或許就不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可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如果?過去的事已是史書上不可改的文字,如今他們能做的只有盡最大努力防範悲劇重演。
  「實在是太奇怪了。」
  奪旗失敗的格蘭特拍掉石頭上的積雪一屁股坐上去,狠狠出了一口氣。亂區的天氣又變了,現在下著頗有詩意的細雪,竟讓人有種想架火爐煮雪烹茶的衝動。
  「是啊,都在學校混一年了,花了整整十招居然連一個新生都拿不下,可不奇怪?」
  格蘭特知道火精靈比自己強很多——若不是懶得應付挑戰者,說不定榭伯拉榜上也會有他的名字——,也不跟他計較,只是暗暗白了對方一眼。
  「我是說瑟那諾恩郡王。和你們精靈族不一樣,法使族沒有媒介的話就算是自己的能力也很難如臂使指。你應該也有看見,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用武器也沒有唸咒語,居然還能控制得這麼精準,這難道不奇怪嗎?」
  聽他這麼一說,勒司托才回味過來。
  所謂的魔法,簡單地說就是把心之所想化為現實。這說來容易做來難,光是要捕捉心靈、想法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就十分困難,不只想像力要夠,也需要一定的專注力。諸如魔仗、咒語、武器和符咒等媒介,就是用來調整心態以及集中注意力的輔助——通過詠唱咒文這類固定的儀式穩固心理狀態,或是以擁有實體的魔杖集中精神,都能大幅提升施展魔法的成功率與準確度。
  當然,已經熟嫻於心的固有能力就算沒有媒介也能使用,只是這是在不用後天編造的術式、單純釋放能力的前提下。
  格蘭特自己的能力也是冰,對於這項能力能做多少事他有一定程度的瞭解,他敢肯定剛才交手的時候瑟那諾恩所用的魔法無法單純用能力完成。「或是說他的能力其實不是冰,有這個可能嗎?」
  勒司托提醒他,「如果他的能力不是冰,那麼他使用冰魔法時應當要唸咒語才是。」
  「真是怪了,雖然論整體我比不上榭伯拉榜上的人,可是單說固有能力這部分,連史提菈院長都稱讚我的掌控度相當不錯。就算對方比我強很多,也沒道理讓我失去對冰的感知,可是和瑟那諾恩郡王交手時我卻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冰。」
  「這不是挺有趣的嗎?看他那低調的樣子,想來對榭伯拉榜也沒興趣。霧狼那群人平時最得意的就是那份榜單上的人數,這麼個明顯有實力的人擺在眼前,諒他們日後也不好隨意吹噓。」
  「你不會就因為這個,才故意每次都棄權的吧?」
  「我們火鎌又不像霧狼那樣後繼無人,不差我一個。」不曉得是不是因為看見最大派閥的垂暮之勢,火精靈的語氣格外愉悅。他用不知道哪來的信心說:「我有預感,今年定能添上不得了的戰力。」
  「真不敢相信,我們居然這麼簡單又拿到一隻旗。」
  看著瑟那諾恩手上的白旗,赫緹卡有幾分無言以對。
  幾人進了白城後,跟領主交手不過兩三招,瑟那諾恩就直接要他們撤退,她和塔悠娜雖然不明所以,不過涅亞和凱狄修卻很信服,二話不說就跟著出城了。到了城外,瑟那諾恩蹲在護城河邊——白城用護城河取代城牆——不久後水面就飛出一支凍成冰棒的白旗。
  原來,瑟那諾恩在那短短的兩三招中發現,那位女性領主能把固體變成液體,隨即又想起城外異於別處的構造,於是便大膽推測旗子是被領主化成液體融入了護城河中。
  這個推測很有道理,可是——
  「你到底怎麼把融成液體又跟河水攪和在一起的旗子弄出來的?」凱狄修發覺自己還是不太瞭解自家兄弟。
  瑟那諾恩拿著冷冰冰的旗子,語氣也冷冰冰的,「旗子的原料又不是水,當然分辨得出不同。」
  因為有黃城的先例,塔悠娜和赫緹卡很能接受這個理由。
  涅亞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眼睛直直盯著一個方向看,語氣相當警戒,「茵克希.考特蘭學姊在朝我們接近。」
  瑟那諾恩問涅亞,「可是她的搭檔在指路?」
  士兵都是兩人一組,茵克希的能力應是無法做到追蹤效果,這樣一來一路鎖定他們位置的人就只能是她的搭檔。
  見涅亞點了頭,凱狄修頗為煩躁地抓頭髮,「真是夠了,從剛進森林開始就一直陰魂不散。想來她的搭檔應該不善戰,否則也不會一直在暗處躲著。現在怎麼辦,要打還是要跑?」
  奪旗子能獲得的積分比和士兵交戰高,這場比賽有時間限制,如果一直和茵克希糾纏不清,或許會浪費後面奪旗子的時間。他那聲詢問主要是問瑟那諾恩,茵克希相當厲害,就是他也沒把握拿下,少不得要瑟那諾恩出手幫忙。
  瑟那諾恩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順手扶住身邊的涅亞,對其他人喊了一聲「站穩了」,旋即在幾人的腳下形成一塊大冰柱,將他們五人抬離地面。塔悠娜踩在冰上沒能穩住,跪坐在地,赫緹卡顛簸幾步也是沒站穩,已經跌到的塔悠娜看到連忙用念力扶了一把。至於凱狄修在晃了一下後就用能力固定住自己,因此沒有跌倒。
  火焰在他們腳下疾奔而過,被燒到的冰柱完好如初,沒有融出半滴水。不過此刻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因為就在他們剛剛走過的路上,突然炸出團團組得像煙花的冰柱,跟先前鬧著玩似的不一樣,這次的冰柱結構縱橫交錯,且每根都有雙人合抱那麼粗,活像針山地獄般的光景。
  因為是在雪地裡,瑟那諾恩的感知相當敏銳,不用涅亞提醒他就發現茵克希和她的搭檔似乎追在後頭,因此一邊走一邊往地面放陷阱,就等茵克希踩到觸發。
  凱狄修愣了一下,慌忙問:「喂!你沒有插到人吧?」
  「我與她又無仇恨,何必如此?」
  「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沒傷到人就好。」
  赫緹卡扶起塔悠娜,幫她治好腿上的擦傷,小聲說道:「霍穆格同學也真是的,明明還有一隻手可以多拉一個人。」
  塔悠娜無奈一笑,「我們離得有點遠,殿下伸手也拉不到。」
  後方,茵克希用雙箭指針抵著冰柱,無論如何冰柱就是聞風不動。她發洩似地一腳狠狠踹在冰柱上,突然想起了同行的隊友。「喂!布魯森,你還活著嗎?」
  不遠處的下方傳來聲響,「噢,我的老天!居然沒有被插成肉串,對方的技術真不錯。」
  茵克希扶額,心道這個人還有玩笑的心思,想來應是無事。
  「我等會去救你,不過需要一點時間。」
  「好的,反正泰倫森委員長就在附近,應該暫時輪不到我們出場。」
  茵克希拿出一張符紙貼在冰柱上,「沒意外的話新學期撒米澤在榭伯拉榜的排名應該能擠進前五,確實是麻煩的對手。」
  布魯森大力點頭,「沒錯!泰倫森學長跟妳不一樣。」
  話音剛落,一道火焰斜斜擦著他的臉頰過去,同時一根冰柱和茵克希的話從上方一齊砸下。「真是抱歉,我的技術比不上瑟那諾恩郡王,你自己小心一點別變成肉串。」
  「對不起,請別殺我,是我言詞不當,偉大的前執律委員長茵克希.考特蘭學姊。」
  茵克希沒有理會他的馬屁,而是問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你有帶手機嗎?」
  布魯森茫然地點頭,就見茵克希的臉上露出壞笑,「那好,你就待在這裡好好反省吧。」
  「啊?」
  「小朋友們,想跑哪去?」
  凱狄修回過頭,震驚地看著茵克希,這個人未免太能幹,居然不用十分鐘就帶著搭檔掙脫了?還是她的搭檔其實也身懷絕技,只是不肯跟他們打而已?
  涅亞小聲提醒,「學姊戴著耳機。」
  眾人恍然,原來是用手機在跟報馬通訊。
  瑟那諾恩對隊友們道:「你們休整一下,士兵交給我對付。」
  涅亞立刻握著黑刺上前,「我和你一起吧。」
  看著涅亞,瑟那諾恩似是想到的什麼,眼神一動,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不用,給我點方便的藥就好。」
  涅亞沒有猶豫,手掃過裙襬附近,立刻抽出一支閃亮亮的銀色細針給他。
  瑟那諾恩抬起捏著銀針的手,向茵克希道:「得罪了。」
  茵克希腦中警鈴大作,立刻舉起雙箭指針。說時遲,那時快,銀針已經從瑟那諾恩的指間消失,茵克希什麼都還來不及感覺到,意識就已經消失在冰磚疊起的囹圄之中。
  知道瑟那諾恩幾分底細的凱狄修眨了眨眼,他好像知道瑟那諾恩跟涅亞要針做什麼了。
  「這還真是可怕。」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打斷眾人的發怔,聞聲望去,一位金色長馬尾低垂的男性士兵不知何時出現在後方的杉樹上,甚至連涅亞都來不及示警。仔細一看,他的眼珠竟和瑟那諾恩如出一轍,都是天藍色中帶著菱形的光輝。不過最令人驚異的是——他的肩上披著鮮紅色的披風,模樣好似傲立樹梢的一簇紅梅,在一片銀白世界裡顯得特別搶眼。
  凱狄修望著那道身影眨了眨眼,難怪瑟那諾恩剛剛會那麼好心讓他們休息,原來是因為有個大魔王在後面等著他們應付。
  「太子殿下,祝您安康。」簡單和王太子見禮後,紅披風的士兵便看向自家弟弟,臉上是掩不住的讚賞。「唷!瑟那諾恩。沒想到你真能放倒茵克希學姊,這麼厲害的少主康傑夫祖父還總是藏著不讓我們切磋,真是不夠意思。現在好了,在塞勒巴蒙的賽場上祖父有心也攔不了。」
  「若不是撒米澤哥哥,也不用這麼得罪茵克希學姊了。」
  瑟那諾恩就是因為感受到表哥的氣息,知道他就在一邊虎視眈眈才決定一鼓作氣封印茵克希的行動,免得他們跟茵克希纏鬥完還沒恢復氣力,馬上又要應付更加難纏的表哥。
  「跟我有什麼關係?你這個人真不厚道。」撒米澤故作不解其中曲折,「我先說了,在校內競技場的排名我可是比茵克希還要靠前兩位。您可要小心手上的兩隻旗子啊,少主。」
  他抽出腰間的金鍊,揚手一抖,腰鍊貌似舉有伸縮性一般直接甩到瑟那諾恩跟前,不過被面冰盾給攔了下來。
  「我倒是好奇一件事。」他右手收回腰鍊,左手隨意往地面一指,除了瑟那諾恩外的其他人都像上了輸送帶似的被往左右兩邊送。「移動術法不能用,你是怎麼把針弄到茵克希學姊身上的?」
  四支冰稜懸浮在手上,瑟那諾恩頗為大方地為他演示了一次,甚至還貼心放慢動作。只見冰稜漸漸分散成微不可見的冰晶,而後往四周擴散,一股冷風貼著脖頸而過,撒米澤心中一凜,忙護住頸子,可冰稜卻是出現在紅色披風上,將他牢牢固定在樹幹。
  這才知道,脖子的冷風是瑟那諾恩故意嚇他的。
  「你還是一樣不可愛。」從樹上扯下披風,撒米澤知道攻擊部位不是要害後並沒有鬆一口氣,而是更加謹慎起來。冰稜出現在披風前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異狀,這就表示如果瑟那諾恩有心的話是可以直接一刺封喉的。
  他知道瑟那諾恩實力不弱,否則家主也不會每次提起他都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可怎麼也沒想到所謂的「不弱」竟到了這般地步。他的鬥志一下子被燃起,他很好奇這位英雄的後代究竟有幾分其父的風範。
  不過他並沒有直接攻擊瑟那諾恩,而是提著腰鍊轉身朝涅亞攻去。
  涅亞沒想到他會突然朝自己發難,不過向來善於武術的她身體先頭腦一步反應向後跳開。凱狄修用能力停住撒米澤的腳步,為隊友爭取時間。
  身形只有滯塞一瞬又復行動自如的將領身後,透明冰鏈迅如雷閃,逕將沿途樹木攔腰斬斷。將近身之際,卻突然消散,在他身邊聚攏成環。
  由於距離得近,他一眼就看見那些高速旋轉的細小冰刃,當下立即明白那是什麼術法,說起來這東西最早還是他搞出來的,只是瑟那諾恩換個方式應用而已。
  腰鍊一抖,金光逕將連綿的冰鏈劈出一個裂口,回身又是二、三下,那冰鏈已盡成霜落。
  撒米澤似乎是盯上了涅亞,隨手擋了旁人的攻擊,又招招都回敬在涅亞身上。涅亞不敢跟紅披風的將領硬碰,只能憑藉著靈敏的動作躲閃,實在閃不過的就用雷擊抵銷一點力量硬接下來。
  凱狄修和赫緹卡想追上前幫忙,可是這時腳卻像被灌了鉛一般,沉重得邁不開步伐。凱狄修愣了一下後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低聲罵了句「該死」,才回頭招呼落了幾步的赫緹卡對他們的腳用能力。
  赫緹卡雖依言用了能力復原,可才向前走沒兩步,腳就陷入鋪著薄雪的地面中,竟像踩進泥濘深坑裡一樣拔不出來。兩人乾脆放棄移動,紛紛在原地用起能力。但是撒米澤早已走遠,超出赫緹卡能力的影響範圍,只能靠著凱狄修的炮擊。
  只見那條長鞭似的腰鍊隨意一甩,生生將砲彈劈成兩半,執鍊的人甚至連頭都沒有回。「太子殿下,您這點攻擊未免也太不夠意思,難道我這個奪旗爭霸賽的副將在您眼裡只有這點程度嗎?」
  「小子技術拙劣,讓將軍見笑了。」凱狄修皮笑肉不笑地把一排炸藥填入藍管,再發射時那管子便像機關槍似地連綿射出彈藥。這次額外用了能力加固,即使撒米澤那條腰鍊再有本事,也絕無可能像前次那樣輕易防禦下。
  兩人也是老相識了,撒米澤一下就明白凱狄修在耍什麼伎倆,先前輕易擋下的砲擊定是誘餌,想引他掉以輕心去擊破這次的彈藥。他也沒有試圖硬抗,俐落避開攻擊,金鍊往涅亞下盤猛攻,將人逼上高大的杉樹,兩人穿梭在樹海之間,四處都是障礙物,讓人難以從遠距離鎖定目標相助。
  凱狄修怕誤傷隊友馬上止了砲擊,只是試圖用能力固定住撒米澤靈活的行動。可是撒米澤是個狡猾的,專挑凱狄修看不見的死角鑽,讓他有心也無處下手。
  半空電光頻閃,卻大半都擊中樹木,完全打不到紅披風的副將身上。涅亞剛躍上另一棵杉樹,金鍊立刻就迎了上來,生生將她腳踩的樹枝劈斷。她連忙抬手送黑刺入樹幹,身子用力一盪閃過金鍊,輕靈躍上頭頂的樹枝後,又向領主甩出另一支黑刺。
  「雷降地土破!」
  強烈的電擊這次準確落到了將領身上,可是他卻像個沒事人一般,彷彿一點也不知痛,動作依舊靈活矯健。金鍊破風而來,眼看就要搶進涅亞身旁。
  倏忽,寒意滲肌骨,細雪織重幕。白霧朦朧,前埋景物,後吞退路,四面八方盡封堵。
  瑟那諾恩從遠方走來,他的腳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陷入地面,而是穩穩踏在雪上。
  他拉高了聲音喚道:「涅亞,過來這邊。」
  雖然語調依舊平穩,可以他平素的舉止來說,高聲呼喊已經是相當出格的行為了。撒米澤在心中一笑,本來是因為看見涅亞貢獻了一根針給瑟那諾恩讓他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裡面有什麼文章,才故意挑她攻擊引瑟那諾恩出手。沒想到瑟那諾恩不只出手了,居然還這麼袒護人家。
  「八方生八風,南方巨風動!」
  強風以撒米澤為中心捲起,冰雪如墨飛濺,涅亞雖然即時後退,但還是不免被雪花揚了一身。
  她鼻息一嗆,猛然咳嗽起來,雙眼也痛得睜不開。這時腰鍊衝破風旋,迅如靈蛇出穴,直竄她的腳邊。
  目雖不能視,但聽力猶在,聽見迎面而來的破風聲涅亞立刻向後躍開,可惜他們並不是在什麼空地,而是林木遍布的針葉樹林,她才退開沒多少距離後背就狠狠砸在一棵樹上,人直接垂直摔落在雪地中。
  豔紅的身姿挾雪破風而出,涅亞雖聽見聲音卻無力閃躲,只能咬牙調出稀薄的雷電防護。彼時空中細雪翻騰,往跳下樹梢的身影疾奔,如鐐銬般箍住他的腳,逕往高空一拋。
  被甩上空的撒米澤立刻用腰鍊揮散纏住腳踝的雪,沒想到那雪散是散了,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度攏上,猛然將他下拽,緊接著一團冰刺唰地綻放。若非他早有準備用術法護住自己,肯定免不了要流幾滴血。
  困住撒米澤的冰柱就像是有生命力一般,被腰鍊斬斷後又立刻再生,甚至有愈來愈密集的趨勢。撒米澤乾脆展開隔斷結界,從腳邊二、三寸之地往外推,一鼓作氣摧毀所有冰柱。
  「我為中點畫方圓,外進內出皆拒卻!」
  受到衝擊的冰柱直接向外噴飛而出,塔悠娜驚叫著躲閃,瑟那諾恩極快就有所反應,讓那些被掀飛的冰柱盡成冰屑。
  撒米澤一不作二不休又展了一個大結界,硬是把寒冷的氣溫隔絕在外,連同結界內的雪都不知道被他用什麼方式掃得一乾二淨。做完這些才長出一口氣,莫說在低溫的環境瑟那諾恩的感知會更靈敏,這滿地的雪實在太給他方便了,累得自己險些就被暗算成功。
  「我雖然做得刻薄了些,但也不用這麼對待你親表哥吧?」他也沒想到涅亞這麼能幹,眼睛都睜不開了居然還能迴避。最後撞的那一下他看了也替她痛,可是對戰間受傷也是在所難免,一般而言都不會就這點去責備對方。
  「您的實力不是比茵克希.考特蘭學姊要來得高嗎?」
  他話中的意思很明顯,連茵克希都沒有放倒的招式,你怎麼有臉敗在這上面?
  撒米澤的臉輕搐了一下,茵克希是等著她自己踩陷阱,而自己則是被抓住腳直接往尖刺上插,這兩者能一樣嗎?再說這次的冰柱還會再生,待遇提升了不只一個境界。
  「別看茵克希學姊嘴巴刻薄,其是滿容易心軟的,若是肯狠下心來做點齷齪的事未必不能贏過我,畢竟她的能力嘛——」
  他拖著尾音吊人胃口,可聽眾卻極不配合,冰稜直接往他的腰鍊上一插,硬是將他的尾音卡斷在喉嚨。
  結界內的溫度開始降低,甚至他的面上都開始結霜。
  看著表弟那張白皙乾淨的臉,撒米澤突然一個機靈,抬手解除隔斷結界。綠旗像泥鰍一般從塔悠娜的手中滑開,撒米澤彷彿腳底裝了推進器似地一下子飛衝上樹,手裡還抓著那隻綠色的「泥鰍」。
  「可別以為塞勒巴蒙前十的學生就這點程度,是因為海伍登校長說了雙方盡量不要見血——一是叫我們不要虐待新生,二是讓我們別教新生太得意——。若不是少主氣得想割破我的臉,今天肯定不只這樣。」撒米澤有點遺憾地看著瑟那諾恩手上兩隻凍成冰的旗子,心道他果然不好對付,一察覺不對勁馬上就採取動作。他揚著綠旗道:「代表通行的綠色我就收下了,接下來的路就讓警示危險的黃和代表投降的白陪你們走吧。你們最好祈禱一路順風,不要遇到那位丟不起臉的主將。」
  撒米澤說完就消失在樹林中,地面被動的手腳也隨他的離去復原。凱狄修和赫緹卡三步併兩步到涅亞身邊,後者試圖用能力替她治療,可卻不知她身上的異狀究竟是緣何而成,無法鎖定源頭下手。
  凱狄修不明就裡,只道她在磨蹭,催促道:「快幫她治療!」
  氣喘吁吁趕來的塔悠娜試圖替涅亞拍掉身上的雪,可那些雪也不知怎的,竟像麵粉一般糊開,無法輕易擦掉。「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
  瑟那諾恩讓凱狄修讓開,自己蹲在涅亞身邊直接用能力控制那些雪落回地面。
  凱狄修面色不太好,皺著眉道:「撒米澤哥的能力是『用途指定』,可以任意改變物品的用途,應該是把雪指定成什麼刺激的粉末了。」
  涅亞咳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緩過氣,開口聲音還有些沙啞,「別擔心,只是來不及閉氣被嗆到而已,沒什麼大礙。」
  瑟那諾恩怕她在地上坐久了會著涼,見她平息了些便將人扶起,掏出一方手帕替她拭眼角的淚花還有額際的細汗,又把坐在地上時沾到的雪全部弄下去。帶著冷意的手貼上她的後背,輕聲問:「還痛嗎?」
  赫緹卡這才想起涅亞背上的傷,忙招呼瑟那諾恩拿開手讓她用能力治療。
  等到涅亞面色恢復如常後,凱狄修才問瑟那諾恩:「你剛才真的打算割撒米澤哥的臉?」
  「我不會做讓家族丟臉的事。」若是用這種方式見了血誰的面上都不好看,最後丟的還不是家族的臉。兩人都深知這個理,因此一個點到為止,一個知難而退。他這一番作為不過是想逼走撒米澤而已。
  直到一行人抵達藍城的門口,一路上都沒有再遇見任何士兵,就是中間又經過一個亂區。不過這次某人良心發現,變冷時控制著寒氣遠離,變熱時就降低溫度,讓隊友們免於極端天氣的摧殘。
  雖然一路平順,不過當他們進了藍城後才發現,包括撒米澤在內,之前遇到的領主和士兵們實在都太過溫柔了,這座藍城的領主讓他們深刻地體會了一回什麼叫做「窮追猛打」。
【第四回完】
施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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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開始挑戰寫小說!喜歡冷笑話、種花草。【mail】[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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