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二章 玩太瘋會出人命（4）

「老大，我有事想跟你說。」

夜裏，斯芬克斯終於入睡，克拉維也停止敲欄杆，從毛團裏發出尚可忍受的打呼聲。格蘭德爾正想趁機補眠，班傑明卻在這時打斷他的寧靜。

「……說啊。」

「在我們剛上岸，被士兵包圍的時候……」

「你是指你忘記告訴我們重要事項，害我們被抓的時候嗎？」

聽到格蘭德爾毫不留情的譏諷，班傑明並沒有退縮。

「我那時的確疏忽了，但是老大你也沒有盡到該盡的責任。」

格蘭德爾坐了起來，瞪著天鵝。

「什麼意思？」

「我們被包圍的時候，你身上帶著傷，魔力也大量耗損，身邊還有不能戰鬥的亞芮，照理應該使出全力殺出重圍才對吧？但你完全沒有拔劍，幾乎是稍微抵抗一下就束手就擒了，這也太奇怪了吧？」

「我……」

很難得的，格蘭德爾有些結巴。

「我只是想說對付普通人類不需要拔劍也行，太輕敵了。」

「是嗎？」

隔壁牢房的李奧背對著他躺在地上，冷冷地說。

「你是想說對付人類不要拔劍，免得造成無謂的傷亡對吧？明明就是惡魔，卻還要裝濫好人，真是笑死人了！」

「你給我閉嘴！我的事不用你費心！」

「老大，是真的嗎？」

班傑明平靜的聲音，忽然帶著一絲寒意。

「我的安全就算了，但是你不顧自己的性命，甚至不惜把亞芮也拖進險境，只為了不讓手上沾血？是這樣嗎？」

「我……」

格蘭德爾覺得自己好像吞了顆大石頭，卡在喉頭不上不下。

很遺憾，李奧說的是對的。

當時，如果他的魔力還在，大可立刻變身帶著亞芮飛走。偏偏他魔力耗損，扯掉的半邊翅膀也還沒長出來，只能用武力決勝負。

但是一想到那群士兵全是普通人類，鞘裏的劍怎麼也拔不出來。

從小由於他與生俱來的詛咒，跟魔王的爪牙尤里爾的算計，他身邊不斷出現死亡事件，家人們一個個意外橫死，帶給他無盡的孤寂和自責。

之後在狩獵狼人的過程中，他先後打死了大約十個狼人。

幾天之前在萊因河畔，他中了尤里爾的詭計，誤以為亞芮已死而發狂，造成山坡坍方，應該也引起了一些傷亡。

但是，他以人類的身分，在神智清醒的狀態下，有意的取走普通人類生命的情況，一次也沒有。

雖然跟他造成的傷害比起來，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也算是他唯一的安慰了。

他，格蘭德爾‧馮‧布雷希特，也許是個不祥的人，半人半魔的怪物，但他絕不是個兇殘的殺人兇手。

好不容易來到一個全新的世界，他希望帶著這點小小的安慰活下去。

況且這裏到處充滿魔力，如果在這裏開殺，誰曉得會發生什麼後果。

也許他會如尤里爾所願，身心都變成嗜血的惡魔，以後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他絕對不要！

只是，當時的選擇在現在看來實在是愚蠢無比。

「我只是想，先乖乖被捕，等魔力恢復就可以輕鬆逃走，沒想到他們的監牢這麼厲害……」

「老大，我說過了，在這裏不允許猶豫不決，更不能粗心大意，一個失誤可能就會造成嚴重的後果啊！」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拔劍把那群士兵殺光？」

「沒錯！對你有害的人就要殺，完全沒必要心軟！」

格蘭德爾瞇起眼睛。

「班傑明，你該不會也有另一個老闆吧？」

之前在布雷希特城堡，偽裝成哥布林妖精的鏡妖尤里爾也不斷地用花言巧語煽動格蘭德爾，想喚起他的惡魔本性，把格蘭德爾整得苦不堪言。

現在聽到班傑明說出跟尤里爾類似的話，他的頭髮都快豎起來了。

「老大，現在不是內鬨的時候吧？況且我是擔心亞芮的安危啊。」

「之前尤里爾也是，動不動利用亞芮來操縱我。」

「有完沒完啊？你可以更沒出息一點！」

隔壁的李奧翻身坐起，厲身斥責他。

「如果不想被操縱，你直接把小紅帽殺了不就得了？你下不了手就讓我來吧，我可是每晚都夢見親手扭斷她脖子呢！可是，當她說『跟我來，我幫你救海爾』，我沒有第二句話，就算下地獄也跟著她！被操縱又怎麼樣？殺人又怎麼樣？為了海爾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要是沒有這種覺悟，就早早自我了斷吧，婆婆媽媽的太礙眼了！」

格蘭德爾感到胃裏升起一股熾熱的憎惡，彷彿自己剛吞下滾燙的烙鐵。

擅自把好友變成狼人，害他揹上殺死妹妹的罪名，自己從中得利奪走狼王之位的人，有什麼資格教訓他？

更別提李奧為了奪回雪狼之牙，種種卑鄙狡滑冷酷無情的手段，讓他一想到就作嘔。

他死也不要變成跟這傢伙一樣！

「你放心，等我找到武器以後，一定第一個殺你，絕對不會婆婆媽媽。」

李奧哼了一聲，又倒頭睡了。

格蘭德爾轉過頭盯著班傑明。他臉上沒有表情，目光卻像烏爾坎特的劍鋒一樣冰冷銳利。

「還有意見嗎？沒有就閉嘴！」

「……是。」

監牢恢復寂靜，但格蘭德爾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在吶喊著，整晚都沒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