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怒的阿茲海默 Rage Alzheimer(7/10)

(本虛構故事含有暴力、不雅言詞,請斟酌閱讀)
過去的記憶鮮明地呈現。也許是因為關於最近的記憶不斷流失,才使得過去,像泥沙被掏空後露出來的岩層,赤裸裸地呈現出來。
沿著中山北路到總統府。這條一直線的大道上,承載了我的年輕時代。
當時我總是騎著腳踏車,經過總統府,繞到她任職的學校等弟弟她媽下班,然後一起去那家門口掛著鐵馬的咖啡廳喝咖啡,再跟她一起回家。在台北生活,擁有車子這種東西,是沒有必要的。更何況,步行和騎腳踏車,把我們相處的時間延長了。那個時候,我們總是找理由延長相處的時間。我們都住在家裡,帶回彼此家裡都不方便,又沒什麼餘裕上汽車旅館,所以總是一圈又一圈的騎著,當她坐在後座摟著我,我的老二就這樣一直硬著,越不能做的事情越會去想。,所以當我領到第一份薪水的當晚,我們什麼鬼都不騎了,就叫了計程車直奔汽車旅館,奉獻了大概百分之一桶的精液跟十分之一的薪水。所以我才跟她約在那裡,但那麼多年後那家咖啡廳是不是還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條大道上的記憶即將變成我最後失去的記憶,而這條大道上的盡頭,有著我最後失去的記憶中那最後失去的影像,就像我對前妻最後的記憶會是她身體最突出的一點,事實上,經過測量之後那也許不會是最突出的。因為她的乳頭,是凹陷的。
長相平凡的女子,特別的地方各不相同。而長相美麗的女子,特出的地方卻都只在同一個位置。我的前妻長相算端正,卻也還不到美女的地步。所以她特別的地方可以不是外表,而是除了喜歡買自己穿不起的衣服這件事之外,她那凹陷的乳頭,代替了她的臉,深深地嵌入在我的記憶裡(或者,手指的觸感上)。
「我人都到快半小時了。你是走到哪裡去了?」電話那頭,是弟弟他媽。
「我……我」我不知道。
「你現在在哪裡?」電話那頭,傳來明顯不悅的語調。
我對我現在在的地方,一點印象也沒有。我弄錯了咖啡廳的位置了。這錯誤打亂了我對方向的印象。他媽的,她這樣一問我,什麼都全忘了。
「妳到了嗎?」只好先想辦法套一點資訊了。
「你就是這樣漫不經心!我剛剛不是告訴你,我人都到半小時了嗎?」
「那家咖啡廳還在啊?」我說。
「是啊,」她的語氣平緩了一點。「沒想到,這家店竟然還在。」
「我應該就在附近,馬上到了,妳等我,一下就到了。」我說。
「你現在到底在哪裡?是太久沒來,迷路了嗎?」她問。
「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忘記這個地方?就在『羅斯福路』上,直直走就到了。」
「屁!咖啡廳在和平西路,你根本就不記得,你老人癡呆啊?」
我覺得我的胃絞成一團。那種憤怒、壓抑的冷汗又上來了。老人癡呆!幹!我壓抑住用臼齒把手機碾成碎片,讓碎屑在我的胃裡絞爛的衝動,盡力壓低了聲音,避免讓她發覺我的情緒波動,然後問她:
「好了,是『鐵馬咖啡』對吧?」
「你是要故意惹我生氣嗎?是『黑鐵』咖啡。」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有活力,我記憶中她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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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主要領域為旅行寫作、科幻及奇幻小說。著有《行旅,在深邃亞細亞》(山岳文化,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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