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散文｜敵人

早上，被手機鈴聲吵醒時，才驚覺自己忘了關鬧鐘。在床上又躺了會兒，想到了自己在婚姻中的不成熟想法與對前夫過高的期待，便起身找點事。

到教會時，已經遲到十幾分鐘了。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每一位教會的人對我的客套問安，都令人感到相當沈重。

八年前，在我住院一個月期間，醫院僅開放一三五，每次兩小時的探病時間。母親都會緊抓著短短的探病時間，從彰化搭兩個小時以上的車來探病，每一次來的時候，她都會帶著悶燒罐，裡面有她煮的湯與飯菜，也會問我是否需要什麼，也很積極地去跟護理人員和醫生確認我的病況。

然而，那時仍憎恨母親的我，卻認為她做的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

教會的牧師在講台上緩緩述說在聖經裡，追殺大衛十幾年的掃羅在敵人的包圍下自刎，大衛為之哭號，並記錄了掃羅的偉大以示尊敬。

我一開始在想，大衛是不是因為他當王了，為了要取得人民信任才選擇這樣做。

九年前第二任男友的母親，因為認為我帶壞他兒子，所以逼我辭掉台北的工作，逼我搭車回彰化，並威脅我說，從此再也不准踏進台北半部。

當我淚眼婆娑地將這事告訴父母時，父親的第一句話是：「一定是你有什麼問題，人家才會這樣對待你。」

即使多年後的現在已經明白了父親說的並非代表一切，但我依然深信著「自己一定有什麼問題。」

我一定有什麼問題，才會無法在這社會正常穩定生存、才會被老闆資遣、才會被喜歡的人拋棄、才會被排擠取笑。

我無法跟表哥表姐好好相處，我虧欠父母、虧欠前夫的家人、虧欠所有工作的主管與同事、虧欠我教過的所有學生。

虧欠，前夫。

哪裡都不想再去、任何人都不願再面對，只想逃。而能逃得最徹底的方法，便是死。

關於聖經中大衛尊敬掃羅的故事，牧師給了另一個不同的答案：「為你的敵人禱告吧，求神幫助他並祝福他。」

晚上看了一部電影《在車上》，男主明明看到老婆外遇，卻假裝沒看見繼續生活，後來老婆有天在他出門前說希望能好好談談，男主忐忑不安的出門，故意半夜才回家，然而到家後發現老婆在家腦出血過世了。

其實男主的敵人從來都不是那些老婆外遇的男人，是他自己。

我也是。

當在教會低頭禱告時，我對自己說：「求神幫助罪惡深重的我走得出陰霾，求神讓我知道該如何贖罪。我還想，活下去。」

猶如《在車上》這部電影中的其中一句台詞：「我們只能活下去，然後穿越漫漫長夜。」

最後教會牧師帶領大家唱著詩歌，其中一段歌詞是：「我心尊主為大/我靈向祢歌唱/每一天都想與祢安然翱翔」

信仰，從來都不是執意去尋找真相，而僅是人民想透過信仰，讓自己能有勇氣面對不堪糟糕的自己以及經歷的所有殘忍，然後得以安然地度過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