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伴著煙霧與山巒下山,到村莊便各自歸家,躡手躡腳地敞開家門,未曾想母親招弟坐在客廳,望著門口。
「娘,起真早。」
「去哪?」
二人沉默,唯有鐘擺聲規律地響著。
「睡不好,吹風。」
「別想騙我,跟那個戲子一起?」
「他有名有姓!」
「所以真的是他?」
「對。」
母親聽聞臉色漸陰沉,秋語蘭手指不安地攥著。
「果真是,女孩子如此成何體統。」語氣激烈地唸著,甚至站起身子。「再說,一個唱戲的能給予你未來?」
「我不需要他給我甚麼未來。」與招弟擦肩而過,走進房間。「他叫谷翊。」
「等會到田裡幫忙。」
立秋將至,天剛破曉啼聲四起,似乎比往日更熱鬧,不知是否預見秋天的到來,揪著夏季的尾聲放肆喧囂。
「我去買東西。」
「你要買…」
話音未落,已不見秋語蘭已經只剩下背影。
「這孩子真是的。」
「孩子愛玩,正常。」
「你喔。」招弟賞給秋國盛一拳,語氣也變得犀利:「就是如此,才寵壞她。」
路上樹葉從嫩綠轉殷紅,但仍有半數的嫩綠,將樹林染得繽紛。
「阿谷定會喜愛此景。」仰望蒼空,喃喃自語,唯有放緩腳步,未為此景駐足。
「有人嗎?」
門外輕聲喚幾聲,屋裡本悄無聲息,剎那間聲響四起,沒多久,谷翊衣物換上並敞開門。
「怎麼突然來?」
「城裡市集開市早些去逛,今日你無事可做對吧?」還未等開口,勾上谷翊手臂。「方才樹林轉為殷紅,你定會喜愛。」
「現在去?」
「往後有許多機會。」
谷翊淺淺一笑,二人邁步向城裡市集:「先去吃個東西。」
「好。」
「你如何得知我今日在家?」
「秘密。」
市集裡,因時間尚早,許多攤販正準備著,人潮未多,敲鍋擊碗聲此起彼落,相較於鳥語花香的村莊,此處更顯生氣。
谷翊牽起秋語蘭的手,生怕後者走丟。
遙想上回,她為了食物,未交代二人便分別,谷翊遍尋市集,半個時辰過後,她才神情緊張地與谷翊相遇。
「我們吃這個嗎?」
與此同時,佇立於一家攤販,如鮮血般的糖衣,包裹著同樣鮮紅的山楂,一排排的冰糖葫蘆惹人食慾大開。
「早餐吃這個?」谷翊疑惑的盯著她。
被傳遞極其確切的眼神,谷翊思索著如何說服時:「保證好吃,二位可以先買一個嚐嚐。」
「好。」掏出錢,付完款,接過老闆的糖葫蘆,遞給谷翊。「你先吃。」
「你不是⋯」
話未完,嘴便被冰糖葫蘆堵住,只見秋語蘭露出滿意的表情。
「就說你先吃了。」說完又繼續往前走,谷翊緊隨其後,突然前者轉過頭指著他說:「只能吃一個,其餘是我的。」
「好。」
深怕秋語蘭見著其餘零食,將正餐耽誤,隨意地找家店門外只有簡單用手寫招牌的麵店走進去。
「我們吃這家。」
店內唯獨老闆未見其餘客人,老闆約莫50歲,笑容可掬。
「二位年輕人起真早,」老闆遞菜單給予二人,順便寒暄幾句。
「想說早些來避開些人群。」
揚起笑容回著老闆的話,老闆不只長得和藹,說話語調也討喜。
「隨意找張桌子坐。」
「偶要出⋯」
「吞下去,否則根本聽不懂。」
「口是⋯」秋語蘭的嘴被強行摀著,將食物吞下,手才放下。
不久,谷翊起身結帳,這時,一旁竄出的人搶走菜單,拿出早已準備的錢結帳。
「約定好我付錢的。」把秋語蘭拉近,充滿不解的問著。
「往後不分你我啊。」
「那是往後的事,況且約定過今次我付錢。」
「公子付錢天經地義,姑娘付錢這事不好聽。」
「正是。」取桌上的錢,物歸原主,用自身的錢結帳。「這回就讓我付。」
兩人皆如此說著,秋語蘭不好繼續僵持,勉強妥協地將錢收回。
「二位不是城裡人吧?」
「您如何得知?」
「二人如此特別,我定過目不忘 。」
「您在此許久?」
「二十幾年。」
「好厲害!那你…」
「不要打擾老闆。」向老闆致意,拉著秋語蘭走回座位。「你怎麼拿出錢的?」
「我點完就悄悄地拿於手上,抓準你選完的時機。」
秋語蘭頭頭是道的說著,說話間透露出驕傲。
「其他事務你有如此上心就好了。」谷翊無奈地看著仍然得意的人,輕輕嘆了口氣。
「沒辦法,心力皆給予你。」
語畢,兩人對視而笑,皆說眼睛是靈魂之窗,二人時常對視來確認對方想法,眼中溢出的愛意是無法掩飾的。
秋語蘭屢次敞開笑容,皆會使谷翊體會心靈的洗滌,感覺世上的不愉快皆能被以她的笑容掩蓋。
「你們的麵來囉。」
兩碗湯麵上桌,熱氣蒸騰,香味隨著熱氣傳遞給二人,二話不說,皆埋頭吃起食物。
不一會,谷翊有些飽足感,放下筷子,雙手撐起下巴,眼神鎖定著秋語蘭不放。
「我臉沾上了嗎?」摸著臉,眼眸打轉,似想看清臉上的污漬:「幫我擦掉。」
「臉上沒東西。」
「那你為何不吃,盯著我不放。」
「沒什麼。」
秋語蘭似懂非懂地笑著,輕輕地彈了谷翊臉頰:「快吃。」
二人吃完,向櫃檯走去,老闆卻將二人留住。
「公子是從事什麼?」
問題使谷翊臉色轉為沈重,思索著如何回應:「我…」
「戲班子。」
其餘二者皆面露驚恐,使秋語蘭狐疑。
「戲班子的阿...」 老闆臉色從驚恐轉為難以啟齒,眼神再也離不開谷翊。
「年輕時我也是戲班子的。」這回,輪到谷翊跟秋語蘭震驚地看著老闆,老闆羞澀地撓頭說著:「說來害臊,年少輕狂,頂撞師傅被逐出師門,承接家人的生意就賣麵到現在了。」
二人震驚地一時半會無法回應,老闆自顧自地說:「誰不想成角呢?見你就想起當年。」
話說至此,老闆陷入沉思,當時的經歷如夢似幻,已淡忘對渴望實現夢想的時光,日復一日的生活經歷幾十年,此刻讓塵封的記憶死灰復燃。
「那怎麼會…」
「少時不懂事,頂撞師父,一氣之下師父將我逐出戲班。」
「老闆,現在會唱嗎?」
「會,師傅教會我的我如今還會重複唱。」
「您多久沒去梨園走走?」
「當年不懂事,誓死不再踏進梨園半步,如此過了幾十餘年,方才體會楚霸王說的無顏見江東父老。」
「何不立即踏進梨園看看。」
「這…」
此話一出,谷翊對他說:「當作來評鑑後輩的唱功如何?」
「等我退休。」
「一言為定。」眼看時間差不多,便拉著身旁的秋語蘭往外走。「我們也是時候離開。」
「好,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