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事事如意商店》(2)

※故事內容純屬虛構，與真實人物事件無關。

　　「聽說弟弟你是這家店的店長？」

　　在躺椅上側身用手支著頭的店長緩緩掀起眼皮，抬頭看櫃台前穿白吊嘎的阿伯。「張口就叫人弟弟，說不定我的年紀比你還大。」

　　阿伯被他逗笑了，不說他那嬌小的身材，光臉就不像是成年男性，怎麼可能大過耳順之年的自己？

　　趿著藍白拖鞋，阿伯轉身從商品架間窄小的走道走過，從放在店內最深處的冰箱裡拿了一罐五百毫升裝的啤酒走回櫃台。小店長熟練地刷條碼找零，聽見阿伯跟他要發票，伸手指了指身後牆壁上的用圓體字寫著「本店免用統一發票」的黃色圓形標語。

　　阿伯一臉遺憾，拎著啤酒走了。自動門關上後，店長看向櫃檯某個角落，眼中盡是冰冷的嫌棄。

　　「招財貓，不要再幫我增加無謂工作量了。」

　　「那你買我回來幹嗎？趕快把我丟掉或送人，我已經受夠你了。」

　　「要走要留可由不得你。等我哪天在這裡待不下去後，說不定就送你進垃圾堆了。」店長一屁股坐回躺椅，撫了撫從櫃檯下鑽出的小黑絨球，「太可惜了，我的小倒楣蛋。祈禱接下來能來個纏著厄運的傢伙，最好還是很慘的那種。許久沒有好好吃一頓飯，我都快餓死了。」

　　背對他的招財貓冷言冷語扔了句「餓死最好」，店長充耳不聞，雙目一闔又躺了回去，到了午餐時間也沒有起來吃飯，一個勁兒地睡覺。牆上掛鐘的時針指到阿拉伯數字「一」時，小黑絨球忽然跳上櫃檯，下秒自動門「叮咚」一聲打開。店長猛然睜眼，一改之前的頹靡，從躺椅上跳起精神地喊了聲「歡迎光臨」。

　　這次的客人是一位上班族青年，雖然西裝筆挺，可臉上卻有沒刮乾淨的鬍渣，眼睛下方也有大片青影，一雙眼半睜半闔，好像隨時會睡著的樣子。青年買了四罐提神飲料，用從口袋裡掏出的皺巴巴塑膠袋裝著帶走了。幾顆小黑絨球在門口彈跳著，沒有馬上跟著客人離開，而是回頭看店長。

　　「放心，我不會放過這麼大的災厄。這小子可是我如意商店未來的忠誠顧客呢。」店長安撫了一下躁動的小黑絨球，抓起躺椅上的大袖走出櫃檯。「這次就久違地出個差吧，小倒楣蛋們。」

　　商店的鐵捲門被放下，店裡十餘顆小黑絨球全都跟在店長身後出門。店長足尖輕點地面，一躍上民房的屋頂。輕靈的身姿穿梭在高矮錯綜的樓房，偶爾與曬衣服的婦人擦肩而過，可對方卻恍若未覺，彷彿晃過眼簾的只是尋常不過的飛鳥。

　　來到車聲喧囂的四線幹道後，小黑絨球們明顯興奮了起來，一顆顆都想往馬路上衝，卻被店長給制止了。「先等等，我的小供應商。莫以貪小利而失大利，真正的好菜還沒上桌呢。」

　　聞言，小黑絨球頓時安分地依在他腳邊，可沒過多久又躁動了起來。店長抬眼往絨球聚集的地方看去，見不遠處的路口有個穿著白吊嘎的機車騎士正在停等紅燈。他不禁瞇起眼，那個騎士正是上午來過店裡買啤酒的阿伯。

　　目光掃向交叉路口，靜止的紅色行人燈號滅了，取而代之亮起的小綠人緩緩踱著步。身穿西裝的上班族青年在人行道上左看右看，一輛鳴響喇叭的藍色小貨車高速從他眼前駛過，若是他方才直接走上馬路的話，這會兒人應該已經在異世界了。

　　引擎聲中，有打亮方向燈的細微響動飄到耳際，店長扶著後頸動了動脖子，「去吧，小倒楣蛋們。早上沒能接到工作，眼下有你們施展身手的時候了。」

　　小黑絨球頓時興奮地躍下透天厝，穩穩落在吊嘎阿伯的機車後座上。店長低眼看終於伸腳踩上馬路的西裝青年，唇間銜著數字的倒數聲，在數到「一」的時候猛然一躍而下。喇叭聲與尖叫聲同時響徹馬路，緊接著是響亮的碰撞聲。有人從一旁的店面跑出來，大聲嚷嚷著報警。

　　阿伯倒在變電箱旁邊，頭上的西瓜皮安全帽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小黑絨球從阿伯的身上跳下，如同見到泥巴的豬仔般，在血泊中歡快地打滾著。有人去關心跪倒在地上青年，青年愣愣回不過神，他剛剛不知被誰忽然從後推了一下，然後就聽見車禍的撞擊聲。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他好像因此躲過了一劫。

　　屋頂上，袖口雲紋豔紅如血。店長伸手抹去唇角的黑氣，濡濕的舌頭輕輕滑過指尖。他轉頭看青年，矮小的身影消失在夏季的烈日之下。

　　「謝謝惠顧，祝您事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