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密碼我還沒整理起來怎麼辦?」
家裡有許多密碼,銀行的、電腦裡的,像通往食衣住行的一扇扇門,而妻子正是管理這些門的鑰匙。疫苗開放第九類民眾登記接種之後,她很快地透過手機確定了施打的日期。她說生活中好像有操不完的心,才剛解決一樣,下一個又馬上接踵而至。但我聽出她在密碼之外的擔心,那是一種直接說出口又顯得小題大作的牽掛。
我想起大一時有堂通識課程,教授給了一個學期作業要每位同學寫一封遺書。理由是身在這個高風險的社會中,每個人都要為不預期的發生做出準備。因為時隔已久,已經想不起當初寫下什麼,又或許當時年輕的我並未能寫下什麼而交了白卷。
年過中年又想起這個題目,思索著除了那些對他人的責任、義務與一串串密碼之外,究竟還有那些是必須預先準備的?我對妻子說,當一個人離世,他的世界就不復存在了,不必擔心留下來的人,不必再擔心那些生活中的難題,不必為了那些不捨而難過,就像蜘蛛離開困住自己也困住他人的網,那些都不再與他有關。
但也明白當年教授給的原來是一輩子的作業,現在的我應該可以好好的完成作業了,我會在信中留下唯一的一行字。
「告訴他我愛他。」
就像西洋電影中常看見的劇情,臨終的人抓住旁人的手臂,用盡最後一口氣說:「Tell Laura I love her」,在最後的最後,如果還能留下一句話,那便是最重要的一句話。一切有形的價值終會消逝,但唯有愛能陪伴留下的人直至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