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華爾街日報》的獨家報導揭示了「中共將於古巴設置秘密監聽基地」一事,讓本已相對緊張的中美關係變得更加微妙,對熟知國際關係歷史者來說,無疑滿是「1962年古巴飛彈危機(Cuban Missile Crisis)」的既視感。
中共的古巴秘密監聽基地,會是新冷戰的「古巴危機」嗎?
《華爾街日報》的該篇報導消息來源是美國知悉高度機密情報的官員,據其透露,中共和古巴已達成秘密協議,將由中共向經濟壓力龐大的古巴支付數十億美元,交換古巴允許中共在距離美國佛羅里達州僅約100英里處秘密建立電子竊聽設施,讓中共的情報部門能夠監聽整個美國東南部的各種電子通訊,範圍涵蓋美軍佈署密集的軍事基地以及船舶交通。
根據相關報導,中共與古巴雙邊的秘密協議已達成,但目前該基地是否已正式啟動、是否已開始建設,尚待更多情資核實;但光是新聞曝光的資訊,就已喚醒了美國人在冷戰時期最深層的恐懼,即1962年蘇聯將飛彈運至古巴並試圖佈署而引發的舉世聞名的「古巴飛彈危機」,那也是國際關係史上被認為人類最接近觸及「核大戰」邊緣的重大歷史事件,對美國人民的刺激程度不難想像。
縱然今次中共的行動非是運載飛彈的直接軍事威脅,「僅」是涉及在古巴設置情報蒐集的設施,但其影響不容忽視。此時的美國人已被引起強烈的不安感,那種「老大哥在盯著你」、彷彿不斷被監視者注視的壓力,衝擊更甚於幾個月前的「間諜氣球事件」,因為間諜氣球事件僅屬於幾天內就會飄離的「一次性」監控行動,而古巴的基地則能日以繼夜地進行全天候的監控。
對美國而言,此事件除了對國家安全造成實質性威脅,中共選擇在敏感如古巴這樣的地區建立秘密監聽基地,顯然無法排除有某種程度上的「故意」,中共似乎意圖釋放一種訊號,即「我們知道美國最敏感的就是古巴飛彈危機」;這樣的舉動就是要讓美國再次感受到當年面對(甚至更勝)蘇聯的恐懼,透過新的地緣政治挑戰行為明確挑釁美國,其中蘊含一定程度的羞辱成分。
一句「報導不準確」,顯是現實考量的「權衡之舉」。
讓人意外的是,《華爾街日報》的獨家報導將事件曝光後,中、古、美三方皆對此事件先後發出了「否認聲明」,中共的矢口否認自然屬意料之內,而其後古巴外交部副部長德科西奧(Carlos Fernandez de Cossio)也公開駁斥,表態「古巴反對外國在拉丁美洲部署軍事存在」,並稱美國媒體的報導是「完全虛假且毫無根據」的。
真正有趣的是,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發言人科比(John Kirby)則是出面表示稱「相關消息不準確」,並強調「美國政府正密切關注此事」;與此同時,五角大廈發言人萊德(Pat Ryder)也近乎與科比口徑一致,稱「華爾街日報的報導不準確」。吾人可見,美國無論是白宮或五角大廈都並未稱該報導為「假新聞」,雖皆稱報導不準確,卻沒有明確指出哪一部分不準確,或是不準確之處的程度到底是低如1%或高達90%。
一般而言,若一則新聞完全屬於無中生有的捏造,自可稱之為假新聞;但如果一則新聞所述主要事實存在,只不過存在某些細節上的誤差,就是所謂的報導不準確。因此就筆者來看,美國官方的聲明並未完全否定該報導的真實性,而僅表示該報導的某些細節方面需要修正。是故,美國政府相關的表態無疑是在為整個事件降溫,以較低調的方式處理,避免事件發酵、升溫被炒作。
明明被威脅,卻刻意壓低事態,拜登政府的顧慮何在?
眼下「中共將於古巴設置秘密監聽基地」一事,美方的應處與先前面對間諜氣球事件的反應程度形成鮮明對比,但美國政府為什麼會對此二者有所「差別待遇」呢?
一方面是高懸於天際的間諜氣球不只是「肉眼可見的實物」,當時更因被美國媒體全程直播而引發了美國從民間到國會的憤慨情緒,拜登政府「想低調都沒辦法」,畢竟事件本身存在不可忽視性。此秘密監聽基地目前它僅是紙上談兵的協議,尚未真正展開實體建設,這讓拜登政府在此事上仍具備低調處理的空間和餘地。
另一方面,筆者認為更主要的原因,是考量到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John Blinken)正在著手安排重啟訪中一事,根據最新消息,布林肯有可能在下週前往北京,是而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爆出「間諜基地」的新聞,如若未能及時降低事件熱度或放任其持續發酵,極有可能使布林肯的北京之行「二度泡湯」,所以在此重要時刻為了確保布林肯出訪中國順利進行,對美國而言適時的降溫處理此事勢在必行。
對拜登政府來說,前次間諜氣球事件已近乎破壞了布林肯的出訪計劃,今次的間諜基地事件倘若再「搞砸」,其性質將更為嚴重,很可能使布林肯的訪中計劃完全無法實現,可以確定的是,這並不符合拜登政府的意圖與期望。這也是為什麼,美國政府官方對間諜基地事件都採用含糊其辭、模棱兩可的表態。
另一方面,儘管這次予以否認的過程有些尷尬、狼狽,此一事件被透露給美國媒體的時間點也不容忽視,爆料者真正想要打擊的目標很可能並非中共,而是針對著「拜登政府對中共的接觸政策」而來。
回顧當初間諜氣球事件,拜登政府一度試圖壓下消息的傳播,結果這一舉措使美方自身陷入被動的境地,當前拜登政府與中共進行接觸的政策在美國國內也正面臨越來越強烈的質疑,如今古巴監聽基地事件的曝光等於再次告訴了美國人民,「中共正在變本加厲的滲透美國、中共正在加大破壞美國的利益、中共就是美國最重大的戰略威脅」,並且以向媒體爆料重大情事的方式扣問拜登政府,「在這種時候、這種情況下,主動派遣代表上門去拜訪中共,還要以友好的笑臉相伴,真的適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