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時】

"媽媽!那雙鞋好漂亮!我想要!"

 "好，妳想要哪雙?媽媽給妳買。" 

小女孩興高采烈地拉著媽媽的手，如小鹿般的眸子盛著滿滿的喜愛。

  "媽!媽!"顧時的眼睛一邊往那邊瞥，一邊拉著正在打電話的顧惠玲。

  "拜託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好嗎?我女兒要上高中，我也還沒找到固定的工作......不不不...求求了...我一定很快還錢..."

  "怎麼了?"顧惠玲按著太陽穴，皺眉道。

  "我想要..."

  "不行!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窮!學舞那是有錢人家的事!...唉，跟妳說過幾遍了，我沒有多餘的錢可以供妳花...都要上高中了，聽話點。"

  "我...!好吧..."顧時只好不情願地跟著顧惠玲回家。

  夏末微熱的風拂過臉頰，顧時站在校門前望著刻著"文軒高校"的大門心中若有所思。

  "大家好!我是你們高一七班的班主任梁良周，你們可以叫我周哥!"

  高一班主任是活潑帥氣的年輕老師，但教學經驗幾乎為零，他自信的拍了胸說道，"...以後有什麼事儘管跟老師我說!"還油膩又做作的眨了一下眼。

  "噗哧!這老師真搞笑啊。"

  "對呀，但他長得可帥了。"

  顧時並未注意教室裡的笑鬧聲，她心不在焉看著窗外那隻被陽光照射著彷彿發著光的蝴蝶，回憶著昨天看的舞蹈影片ㅡ點、轉、跳、點、頓...ㅡ，她想著想著便入了神，腳尖不自覺地隨著動作律動，乾淨的皮鞋碰撞在地上發出"哒、哒、哒"的聲音...。

  "那我們來作個自我介紹吧，從..."梁良周注意到了正在發呆的顧時，看了眼名單後說，"顧時...是吧?就由妳先開始吧。"

  "喂...喂!同學?老師叫妳呢。"一個臉頰肉肉的可愛女孩拍了拍顧時的手叫道。

  "嗯?哦...哦!好!"顧時猛地一驚，站起身，"大家好，我叫顧時，我喜歡...跳舞!"說到了自己最喜愛的東西，顧時原本還略顯無神的眼睛頓時泛起了光芒，語氣也歡快了不少。

  "那個，顧時同學?"

  顧時轉過頭，發現是方才提醒自己的那個女生"怎麼了?"

  "我叫蘇星悅，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當然!那不然我叫妳悅悅吧!"

  "嗯!那我叫妳阿時!"蘇星悅開心的笑著，眼睛都瞇成了一直線，顧時忍不住上手在她臉上揉了揉。

  "妳說妳喜歡跳舞對吧?妳是不是很厲害?我超喜歡看人跳舞的!我覺得跳舞的人都好厲害!"

  顧時聽到蘇星悅一連串的讚嘆，也笑了起來，"噗...!妳真可愛!"

  "可是...其實我沒有真的學過舞，都是在網上看影片然後自己跳跳而已，...我們家並不富裕，我媽總是叫我好好讀書，將來去找個好工作...。"顧時提到這，臉上寫滿了不甘心，"可跳舞說不定也能闖出一片天呀!她怎麼都不相信我呢?"她憤憤地說。

  "妳要相信自己!我聽學姐說，綜合樓四留有間舞蹈室，妳放學可以過去看看呀。"蘇星悅笑笑的鼓勵她。

  "唔...我太愛妳啦!"顧時激動的一把抱住蘇星悅，"妳是我的光!"

  "嘻嘻!"

  到了放學，顧時剛剛走到舞蹈室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陣陣悠揚的琴聲，她望了進去，一名少年正逆著光彈琴，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遊走。

  顧時閉上眼，隨著旋律跳起舞來，曼妙的身姿美得像一幅畫，她沉醉於舞蹈中，絲毫沒有注意到琴聲已緩緩停了下來，落日餘暉撒在她臉上，少年出神地看著...。

  "啪啪啪..."一曲舞畢，少年鼓起了掌。

  "我!我!對不起，我只是有點情不自禁，打擾到你了嗎?"想到自己跳舞被發現，顧時尷尬的臉上染上一抹紅。

  "不會。我覺得你跳舞很好看，加油。"他淡笑。

  "嗄?...謝謝!"顧時的臉更紅了，她第一次被人稱讚跳舞跳得好，而且還是陌生人!

  "嗯，我先走了。"

  "等等!你叫甚麼名字?"

  "秦以祺"

  顧時望著他的背影沒有說話，她不會知道，他將來會變成她生命中最燦爛的一束光......。

  諾大的舞室裡，顧時賣力地跳著舞，身體的痠痛無時不提醒著她體力已接近極限。汗水灑落在木質地板上，點點滴滴，像在宣告著她的努力。 "再多練一下下，再努力一些，一定可以的...。"她喃喃道，像在自言自語，也像在安慰自己。

  "嘟...嘟...嘟..."手機響起，她連自己都沒發現的鬆了口氣，急遽的心跳也慢慢平緩下來。

  "喂?媽...?怎麼了?"

  "妳怎麼還不回家?晚飯都好了，妳知道我有多擔心妳嗎?......。"

  "...嗯，好。"掛斷電話，顧時望向鏡中的自己，衣襟前被汗水弄得濕了大片，白皙細直的腳上多了大大小小的瘀青。而本來乾淨潔白的舞協也在一次次的練習中被磨破，髒了大半。

  顧時閉上眼，幻想自己站在聚光燈下，翩翩起舞，台下的眾人皆激動的為她拍手吶喊。

  再睜眼時顧時本就清亮的眼神也更加堅定，她知道她現在的程度是不夠的，還需要更加努力練習才有可能站上舞台。

  "阿時!早安!"蘇星悅興奮的說，"我剛剛聽到老師說兩個月後要準備音樂會耶，妳不是會跳舞嗎?要不要參加?"

  "真的?我可以嗎?"

  "當然!我知道阿時妳一定能得第一的!"蘇星悅激動地說道，聲音也不自覺高了幾度。

  "音樂會?妳真的會跳舞?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是嘛，她也不看看自己是甚麼樣子，還想上台。"

  "不自量力......"一個面容清冷的女生聽到了她們說的話，嘲諷的目光在顧時身上來回審視了幾遍，還帶著一絲絲不屑，身旁的跟班也附和道。她的身上處處都是名牌，相比之下，顧時的衣著顯得有些過時。

  顧時正想反駁，只見那女生冷哼一聲，帶著身旁的姊妹們就這樣離去，她心中頓時燃起熊熊烈火，顧時最討厭的便是別人用家世來評價她的能力及努力，"...我這次絕對要拿下第一!"她下定決心，"我一定要證明給她們看!"

  放學後，顧時來到舞室，舞室內並沒有人，她望了進去，夕陽的光亮被窗簾遮擋，灰濛濛的一片顯得了無生氣，那顆原本堅定的心也漸漸開始動搖了，"我真的應該繼續學舞嗎...?"靠著牆，她無助的滑坐在地上，忍不住的抱頭崩潰大哭，自身的壓力、家人的不支持、同學們的閒言碎語及嘲諷都如千斤重石壓在她身上，她已經快負荷不了了......。

  "喂，妳還好嗎?"

  顧時抬起頭，少年站在她身前，額前的碎髮蓋住眼睛，讓人看不透。

  "秦...以祺?"

  "嗯。"他坐在她身邊，從口袋中掏出一顆糖，"吃吧，吃甜的會讓心情變好。"

  "謝謝..."顧時慌忙地把眼淚擦乾，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妳怎麼了?"

  "沒事!我...對不起......"

  見顧時不願多說，秦以祺垂下眼簾，"沒關係。"他起身走向門外，"加油。"

  顧時愣了愣，隨即撇開眼，繼續開始練舞，"...好。"她在心中默默回答。

  周末顧時去商場看到了一件舞裙。櫥窗裡潔白典雅的舞裙上點綴著一絲絲淡金色的流蘇。顧時第一眼就被吸引了，她還特去打了兩份工，終於買到了心心念念的舞裙。

  原本微熱的風漸漸變涼，樹葉也染上一抹紅。顧時站在舞台後方等待著出場，雖然已經練習的爛熟，但正式上台時還是難免緊張。前一個節目的音樂停下，她深吸了一口氣向舞台上走去。

  "我們歡迎十一號...一年七班的顧時!"

  聚光燈照在顧時身上，她隨著音樂舞動，美妙優雅的舞姿讓人看得目不轉睛，轉圈時白色舞裙像槴子花般綻放；金色的流蘇更為她增添了一絲仙氣，顧時的神情如一隻高傲的白天鵝，身旁的東西都顯得黯然失色。

  樂曲停了下來，顧時抬起頭。她望向觀眾席，晶亮的眸子充滿星星，觀眾們還未反應過來，直到有一人率先鼓起掌，頓時整個場館響起如雷的掌聲!

  一下台，蘇星悅直接撲進了她懷裡。

  "我就說吧!妳一定可以的，妳看看妳，怎麼那麼美!"

  "悅悅。"

  "嗯?"

  "謝謝妳。我最愛妳了!"

  "嗨...顧時。"秦以祺拿者一束滿天星向她走來，"恭喜妳。"

  顧時沒料到他竟然會過來，呆呆地站在那兒，還是蘇星悅推了她一下才反應過來。"欸!他送花給妳耶!還不去接?"

  "謝謝你，我很喜歡!"顧時接過花束，羞紅了臉。

  "妳喜歡就好，那我先走囉。"他溫柔一笑，讓顧時看呆了。

  "喔...喔...!好!"蘇星悅看到顧時花痴的樣子調侃了一下，"妳是不是喜歡他?"沒想到顧時突然拔高音量，"才沒有呢!"

  喜歡嗎?或許吧，那種一眼就能記好久的人;一句話就能讓心情變好的人，這樣算喜歡吧。顧時心中默默想著。

  "請問..."一個約莫四十歲出頭的女人走了過來，"妳是剛剛的表演者顧時嗎?"

  看到女人一身正裝，原本在互相打鬧的顧時和蘇星悅也不由得嚴肅起來，她們立馬放開對方並站直身子，看的那人一愣，隨即淺笑說道"沒關係，我只是來問問的。"

  "我就是，怎麼了嗎?"顧時疑惑地說道，她記得自己並不認識她啊?

  "其實吧，我是一個舞團公司的老師，我對你很看好，你有沒有打算從事這類的行業?"她說，"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吧，我叫芊嬅。"

  "真的嘛!?"顧時心中歡喜的緊，但一想到顧惠玲的態度及自己的家境，頓時打了退堂鼓，"我在想想看吧......?"

  "嗯，這是我的電話。想好了可以打給我。"芊嬅隨手從記事本撕了張紙寫上一串號碼遞給顧時。

  "妳為什麼不直接答應啊?"芊嬅走後蘇星悅疑惑地問道。

  "我的狀況妳不是不知道...我媽媽會不會同意都是個問題呢。"她嘆了口氣，"我在爭取看看吧。"

  "好吧，但妳放心，不管妳做甚麼我都會支持妳的。悅悅永遠在阿時身後喔!"兩個女孩兒手拉著手走出後台，她們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格外青春亮麗。

  回到家後顧惠玲關心地問道，"今天表演成功嗎?"顧惠玲雖然並不支持女兒去學舞，但知道故時在學校有表現機會還是很開心的。

  不過她發現女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問到，"怎麼了?妳有甚麼要說的嗎?還是表演沒表現好?"

  "媽......今天表現得很好。只是我被一家舞團公司看上了，他們希望我能加入。"顧時問的戰戰兢兢，她實在不想被最親的人反對自己的夢想。

  "這......"顧惠玲也很為難，經過這麼久，她也發現顧時真的很喜歡舞蹈。她不想抹滅女兒的夢想，但家中經濟狀況實在經不起那麼高昂的學費，所以她才一直反對顧時學舞。

  "媽.....!"顧時期期艾艾的看著母親。

  "好吧，我可以考慮考慮。妳還是先帶我去公司看看吧，好了解一下。"顧惠玲最終還是妥協了。

  "耶!"顧時抱住母親，顧惠玲只能無奈一笑。

  "那請問顧時小姐有打算進公司嗎?"芊嬅坐在沙發上說道，"因為顧小姐還沒有畢業，所以我們會先讓她暫時在公司實習，等到她成年後妳們可以再考慮要不要讓她正式進團。"

  "有需要學費嗎?"顧惠玲擔憂地說，雖然芊嬅提出的方案她很滿意，可她怕之後有需要花費她卻出不出來。

  "不用，我們公司會提供大部分需要的物品，師資我們也會免費提供，且成為正式員工後我們也會給予薪資。"芊嬅繼續說道，"這是合同，妳們可以看一下，裡面還是有基本要求的，但如果違反了是要付違約金的。有問題可以跟我說，若妳們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簽了。"

  "顧時，妳確定嗎?"顧惠玲說。

  "嗯!我確定。"

  顧惠玲母女看完後覺得沒甚麼問題便簽了，顧時更是高興地晚上睡不著覺。

  自從簽了公司後顧時更是沒日沒夜的練習，有時連蘇星悅都看不太下去，就會叫她休息一下。可顧時根本不聽，最後還是顧母威脅她她才消停。

  "很不錯!時兒妳又進步了!"舞蹈老師讚賞的誇讚她，她已經很少看到有人那麼努力完成一件事了，況且還只是一個高中的小女孩!而時兒也是她特別給顧時的愛稱。

  一天又一天，時光匆匆流逝。期間顧時和蘇星悅仍是最要好的朋友，她有時也會跟秦以祺一起出去玩、一起讀書，他們的關係越變越好，但誰也沒有說破過。她也在不懈的練習中成為公司內實力數一數二的人，芊嬅也有跟她說，以她的實力是可以出國深造的，但顧時遲遲沒有答應，她還想等等，畢竟這裡讓她牽掛的人事物太多了......。

  "時時，你會不會出國啊?"在咖啡廳裡，秦以祺問。

  "我不知道，我想出國深造，但我總不可能拉著你們和我媽一起去吧?"顧時喝了口咖啡，嗯，很苦。她皺了皺眉。

  "阿時，其實我們都很希望妳去的。妳又不是不會回來了對吧?而且想我們了妳可以打視頻呀!阿姨也希望妳能去試試。畢竟等妳出名了我還要等妳包養我呢!"蘇星悅笑著說道，她也很不捨得她的好閨密，但她覺得為了他們而不去太不值得了。

  "可是一去就是兩年耶!"顧時還是不確定。

  "哎呀!放心，包準妳回來我還是那個好閨密，秦以祺也還是妳的嗯..."蘇星悅話還未說完就被捂住嘴巴。

  "別說啦!我去看看就是了!"

  機場。顧時望著藍天白雲，聽著飛機起飛的轟隆隆聲，頓了頓，收起了煩躁不安的情緒，笑著朝她最愛的家人及朋友們招手，"再見啦!不要太想我哦~"                                                                  

三年後..."知名舞蹈家顧時要去歐洲巡演!"。顧時坐在家中，看著時坐在身旁的親友欣賞關於自己的報導，"真好。"她想，"A happy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