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幾年阿公會去補血,在鎮上的小小醫院,吊著血袋補充血液。
.
偶而晚上會騎著機車在鎮上晃一大圈,整修的、新開的,欸怎麼不見了的,還是這些道路,卻一年年都有不同的變化,也經過那間小醫院,兩層樓的地方醫院好久以前有過爭議,喧騰一時也終歸平靜,夜裡也是不起眼的存在著,如果沒陪著阿公在那的幾次補血,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印象。
.
年紀大了,身體各種功能都不如以往,能量也可能在某些地方靜靜流失著,氣力衰退、精神萎頓都是顯而易見,也就開始去醫院輸血。阿公不太出門,即使只是兩條街的距離也需要妥適安排,開車的、下車攙扶的,要是有個可以拎些雜物更好,做些檢查還得跑一趟地區醫院領幾袋血,甚至有次需要到彰化去領。會乖乖把捐血這件事情放心上的,感謝各位捐血的大德。
.
阿公得要在床上躺很久,血管不如以往的飽滿彈韌,也避免血液溫差,每趟輸血大概都要四、五個小時。我們陪著的就帶了書在一旁看著。地方醫院裝潢簡潔,設備陽春,也不太遇到有人在二樓的病床躺那麼久,護理師也就能夠就近照看,雖然看書的光線要找到角度,但實在沒什麼好抱怨的,畢竟是要陪在阿公旁邊,不太有什麼狀況,但他偶而忽然想到什麼就會問我們。
.
第一次去補血以後阿公就不喜歡再去,血管難找,扎針那麼長時間很不舒服,也偶而會賭氣般說了就這樣就好了,不用再補血了,賭氣歸賭氣,還真的放不下,總是叔叔嬸嬸甚至我們這些晚輩好說歹說,半推半就敲定去醫院的時間,也趕快確認當天誰有空,上午可以、下午可以,整天可以更好。阿公怕冷,所以大概都在七八九月天氣轉涼之前,我也就可以陪幾次。你們這些子孫真好,阿公真有福氣。櫃台人員會這樣說著。
.
躺在床上,思緒晃盪,啊公會忽然說起一些事,某個政治人物的作為如何、以前街上如何、哪個遠親如何,血液滴滴滴在點滴管裡,那些遠親我總是認不得也記不清,但有不少已凋零,答了腔阿公不一定接著說,但他眼睛眨呀眨,應該看到那些街道與光景,我就在旁邊坐著就好。
.
跟姐、跟爸、跟叔叔們也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都不如阿公那樣自故自的說,而是更容易分岔的語言與思路,雖然是可以好好說話的時間與空間,即使少了火爐與紅酒,但我們都不習慣這樣的相處,就會回到書本或手機的世界。
.
輸完血會想排尿,七手八腳收了雜物書本水瓶,抓準時間開車到醫院門口,跟護理師道過感謝,特地回來的爸媽叔嬸辛苦了。回到家,下午陽光明燦燦照得身體都暖起來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