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怎麼樣的人會想去測試愛呢?
昨天去看了第一天的演出,人生第一次正經八百買票入場就獻給它了。雖然是超級後面的位置,但劇場給我的震撼力跟那股鮮活的生命力真的,難以言喻。
如果你猶豫要不要看的話,真的可以看,好看。然後記得要買節目冊,有些暗示與符號你都能在裡面找到解答,雖然我是作者已死的那一派,但能對答案還是挺開心的。
動心的話今天(09/17)下午還有一場別的劇目,快點下好離手。
最後因為昨晚我快睡著了所以只先打前一齣的心得。
以下分隔線內是超級無敵巨大爆雷心得。
請三思後入席,謝謝。
《試妻劈棺》跟《傀儡幻戲》兩齣的結局都讓我掉淚,裡面女角的演繹都好好,雖然故事都是從男角做開場,但可以看出來兩對男女的所思所想根本大相逕庭。
其中有一對飾演紙紮人偶的金童玉女,他們一開場就讓我瘋掉了,真的太厲害了,那種不似人間物的僵硬感,我不想錯過他們的一舉一動,後來睜得眼睛都乾掉,才剛開始我就覺得幸好買了票,幸好來看劇,幸好半夜被雷打到想要滑一滑歌劇院的頁面。
最後補個預防針,由於我是舞台劇音樂劇各種劇的終極小白,所以若有任何專業術語的錯誤,請不吝留言指教,感恩的心。
/
一開始莊子點化紙紮金童玉女的橋段。
我不得不說,莊子你真的是很沒朋友耶?
還特地要點化兩個紙紮人來聽你訴說今日所見所聞,說說那個前夫墳土未乾而不得改嫁的女子,說說你如何大發慈悲以法術圓她一願,說說她有多麼開心到甚至把拿來搧濕土的扇子送了你。
你還說了,你將這事告訴妻子田氏之後,她如何氣憤,甚至欲出手摔毀那把扇子,當然,你阻止了。
那把扇子。
那把什麼也不是,平凡無奇,但乘載了寡婦身上千萬枷鎖的扇子。那把扇子讓田氏激動,我到現在還在想,如果田氏沒有做出這件事,那莊子是否也不會異想天開,用一場鬧劇去測試自己的髮妻。
結髮妻子耶,你們當初怎麼拜的堂,怎麼共度每分每秒,你心裡只有你的大道,卻忘了不入世何以談出世。然而現在你卻想詐死,假扮他人誘惑那個失去支柱的女人。
剛開始的義憤填膺可能只是在迎合你,迎合這個做了十載夫妻卻依然彷若陌生人的丈夫。既然你的「道」說這是不對的,夫唱婦隨,田氏自然跟著嘲弄責罵,唸著唸著,她可能覺得把自己也給唸進去了,把那個還在癡心妄想著濃情密意的自己也給罵了。
但你居然將那把用以做謝禮的扇子給帶了回來。
那把扇子對田氏來說是什麼呢?
有個可能,只是可能,但我想是忌妒。
忌妒那個寡婦可以再嫁,讓她那麼急切奔向的,是怎麼樣的一個如意郎君呢?這個想法讓她羞愧,羞愧翻了個面就是憤怒,眼不見為淨,不如連那扇子也毀了,她就可以繼續矇眼摀嘴地生活,不言不語,只聽。
也許是動作太過急切,又或是眼神太過赤裸。
不管是哪個,總有個失去分寸的地方讓莊子感到不對勁。
一個怎麼樣的人會想要去測試愛呢?
我會說莊子都是你的錯,是你不捨得花費你寶貴的時間聽一聽田氏想說的話,才會質疑二人之間是否有忠誠,或扯白了講,是否有愛的存在。
我會說你也動了貪念吧,你羨慕書裡說的夫妻同心,你貪那份鰥寡的哀慟,你希望自己死去的時候有人可以撕心裂肺,為你陪葬餘生。
化身為他人的時候你心裏在想什麼呢?是田氏原來也可以那樣柔情蜜意嗎?還是你覺得或許讓莊子永遠進棺材,留下那個他人與田氏攜手一生也不錯?
你最後只擠出幾個字,舊疾,需親人腦髓入藥。
你落荒而逃。
.
我不知道我心裡的「親人」,跟劇裡定義的親人是不是同個概念,但總之,陷入情網的田氏做出了決定。
田氏見到那個他人的時候,她真的得到了一些什麼,不一定是愛──畢竟內容物仍是莊子──但是也可能是關懷,是更多的聆聽,或更多的觸摸。
她決定用前夫的皮囊拯救愛人。
她說了三次我要這樣做,整整三次。
第一次,驚與懼交疊;
第二次,聲音遲疑但不再顫抖;
第三次,是決心。
也許她劈棺的時候,就已經看見幸福快樂未來的輪廓。
開棺之後你出現了,嘴裡喝斥著大膽,但這句到底在對誰說呢?敢以玩弄人心,測試拜堂結髮妻的你就不大膽嗎?
田氏無地自容,不知所措,該道歉嗎?但從何道歉起呢?一個女人一生都在滿足其他人,尤其丈夫,那怕只要稍微違背了點心意,不用等別人開口撻伐,她自己就會一次又一次殺死自己。
一個珍貴的東西如果你從未擁有,那充其量只是遺憾,但如果你曾經擁有卻又被蠻橫奪去,那,那你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會想著那個東西,曾經可以忍耐的都將成為酷刑,餘生漫漫,你又該怎麼活呢?
田氏最後的三聲笑,跟她赤手捶地的無力。
那份聲音中的哀戚婉轉讓我頭皮發麻。
也許她想起了那把扇子,那個被她笑罵的寡婦,如今她也一樣了。
不對,還是有差別的,差別在於她不是寡婦。
斧頭落下得又狠又快,現在換莊子了。
你悲痛欲絕嗎?你會用餘生來陪葬田氏嗎?
/
最後補一個很有趣的地方。
田氏在動真情時身著的是喪服,一身白衣若雪。
然而昔日拜堂成親,與最後走投無路的死別,身上穿的都是紅衣,大紅喜衣。
那代表什麼?
雖然現在都說穿衣自由,愛穿什麼穿什麼,但對角色來說,穿在身上的衣服,自己是看不到的,是給別人看的。那個紅色該有多鮮豔哪,多少視線多少戒律多少的兢兢業業才可以成就那份喜氣,成親時眼前滿遍的紅,好像把她人生最後的顏色都抽了出來,佈置了,扔了。
劈棺時她也穿著紅衣。有可能她劈棺時心頭的雀躍,跟當年成親前夜的興奮輾轉相似,她們都相信自己會有好歸宿,相信以後的日子不會再冷清寂寞。
最後田氏的笑聲一直讓我回頭琢磨,她也注意到了嗎?妳身穿白衣時最為自由,無知是福,也許妳寧可死在動心的瞬間。
以上一切可能都只是藍色窗簾,但我喜歡。
總之好好看哦我要瘋了,好喜歡田氏,她讓我覺得很真。動情的那幕從羞怯到熱情,明明已經做為人妻十載,卻仍舉止羞澀,她的台詞裡有一些對於墜入情網瞬間的描述,我可以感受到她眼裡光芒流轉。
最後,莊子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