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月亮很美,還有如同星星般呼應它的數不盡的萬家燈火。 踢掉腳上的束縛,嗒啦著走到客廳。 桌上只有早已冷掉的燭火,還有映在桌上搖搖晃晃的影子。 比他們更大的影子散漫的晃了過去,走到盡頭的陽台門口。 隔著客廳和陽台的老舊鐵門因為大力的拉扯發出痛呼的聲音,穿過無數的寂寞,傳的很遠。 但沒人有心管早已聽出繭子的響動,在這種地方,是很常見的。 身影慢慢的小心的走過狹窄的過道,站在陽台最邊緣的一角。 望著此亮彼滅的燈火,暖暖地勾勒出家的影子,身後明明滅滅的燭光散發著涼意,冷冷地照亮門外的場景。 悄無聲息地掏出不被允許的東西,靜靜地享受煙霧繚繞,它們繾綣,它們紊亂,它們聽著來自浮沉的人的呢喃。 低低的笑聲迴盪在夜裡,和亂七八糟的聲音混在一起,是這裡夜晚的主旋律。 笑聲的主人似乎想起了什麼,痛苦的摀住半邊臉。 “家...我有家啊,這裡...這...” “不...” 低低的啜泣聲取代笑聲,構成難聽的主旋律。 “我沒有家,我...什麼都沒有...” “哈...哈哈...” 人影疲倦的按熄手中的光亮,空洞的望著繁華。 熱鬧、人情味是這裡的代名詞,沒有人不喜歡這個城市,就連陌生的旅人也會為此地的包容駐足,人們在此地狂歡,慶祝自由。 可是待久了就想逃離,這個不曾屬於自己的地方。 「當熱情散盡,剩下的只不過是被人情世故冷卻的心」 「它早已沒了溫度,呆呆的窩在軀殻的凹槽,呆呆的運轉,呆呆的直到停止」 人影低垂著腦袋,靠著冰冷的圍欄,雨滴打在他的身上,打在他的四周。 天空似乎聽到他的哭泣,也共情的掉下淚水。 下雨了。 很大很大,足以掩蓋所有的雨,蓋過快樂,蓋過悲傷,蓋過世間萬物。 該回屋了。 人影轉身進了客廳,熱了不知放了多久的,早已冷掉的晚餐。 碗旋轉著直到停止,傳出暈暈乎乎的茫然叫喊。 啃著沒有味道的飯菜,他撥了一通電話。 隔了有點久,也有可能是被寂寞拉長的時間。 電話被慌亂又假裝淡定的接通了。 “喂...” “嗯...” “很好,最近過的挺順的” “不必擔心” “好,會回去的” “不會影響,最近不忙的” 眼淚不知何時混著還未乾涸的雨水掉落到碗裡,嘴裡突然就有了味道。 雖然苦澀,但讓他回憶起曾經。 淚水變的清甜,天空也不再哭泣。 雨停了,夜空重新變得澄澈。 出去走走吧,呼吸空氣裡的自由。 稍微收拾桌面,把不開心通通丟進垃圾桶,披上外套帶上開心重新出發。 簡單的夜晚,簡單的漫行,簡單的燈光,簡單的我們。 在即將沉睡的世界裡,仍有人等著回家:疲憊的,拖著沉重的腳步前行;精神的,踏著輕快的步伐向前;無聊的,踢著路邊的石子;期待的,踮起腳眺望遠方。 也有人在享受夜晚,享受夜晚的安逸,享受夜晚的靜謐,享受與人擦肩而過卻不必打招呼的輕鬆,享受只會被突如其來的汽車驚嚇到的愜意。 夜晚也總是充滿驚喜,譬如一場劈頭蓋臉的大雨,一次與小動物的相遇;戳到頭頂的枝杈,拂過臉龐的風,近在耳邊的鳥鳴,腳下踩到的狗屎。 靜靜聽著夜晚世界的聲音,輕輕踩著夜晚世界的大地,慢慢繞過被圍起來的陷阱,大步跨過不平穩的石磚路。 悠閒,是夜晚的主旋律;漫步,是夜晚的副歌;我們都在樂譜裡,書寫自己的曲子。 月亮越來越高,直到仰頭都看不見。 回去吧。 輕輕按下燈的開關,在即將到來的黎明前為準備回到港灣或剛啟程的船隻指明方向;我們屬於這裡,但這裡不屬於我們,我們都是這裡的帆,也許哪天就揚起自己,消失在這個城市,但沒有關係,因為我們有屬於自己的港灣。 拿起櫃子裡進入夢鄉必備的裝束,換下已然皺起身軀的衣服;洗去一身塵土,我們依舊嶄新。 白天總是那麼不愉快,不愉快的人,不愉快的事,不愉快的地方。 那就在白天落幕後收拾好心情吧,去做只有夜晚才會有的,快樂的夢。 我想夢裡會有他,有她,有很多快樂的它,也有溫暖的家。 祝 好夢。 (此文於111.9/26編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