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不可能,但卻必要莫名。這是距今400年以上的某個精神分析學者的無聊名言。被指稱的東西,別號為超真實的極樂之物,幻視萬華鏡一般的見鬼玩意,在各種語言中分別頂著孔雀羽毛鑲邊的百摺裙,本體卻是居住於空幻深淵的失心符號。
問題是,我卻因這個不知伊於胡底的玩意,賠上有生以來最大的代價。在撞上她之前,我總以為自己的情感藍圖還真是過度飽和,對於某些人抱著寒愴的心境拖延著時日,但求有朝一日能槓上命運的神來之筆,就此搭上從出生以來便求之不可得的絕對欲求物,這真是我絕對無法代入的詭異心境。
必要莫名的事物有如星羅棋布的時空端點,任一個隨便檢選上的隨機亂數梯度都如此迷人,你怎可能武斷地決定,何謂身為記憶活化者的吾人唯一且最終的同步時空節點?對於不少同行在事業正值顛峰時期,突然間失心瘋一般,像是被特種花蜜勾搭上的蝴蝶,一頭栽入某個莫名其妙的事件原生端點,就此一去不復返,真是讓我氣結的業界生態啊。
更別說是所謂『唯一的命定對象』這種欠揍的話。不知為何,從小時候開始我就給配給到一群看似冰清冷峻、實際上每一刻都閃耀著小星星亮晶晶一般過激血性的浪漫暴走族。在那個被武斷視為『命運之人』的對象現身之前,她們的生命軌跡看似傲慢深邃,但卻總是被事後的她們自己一筆勾銷。或許看煩了這種風景,我打從一開始就棄守了選擇性的守候;更何況,我一直過於自以為是地認為,身為劍刃的自己所註定遭逢的就是幾柄巧奪天工的劍鞘,好收容我不時溢出局面的顛倒情迷。
我的雙胞胎妹妹、養父、全向度電腦母式、助手兼騎士,乃至於一開始由我擔任航曳者,引入現世向度的拼貼超神,她們莫不以精巧細緻的手法,照拂我有如電位逆差過高的身心。直到我被她撞見,被她散發著果實體味的陰部悉數吞併,『所有的我』被她劈成難以痊癒的支離形骸。我甚至無法認為自己『欣賞』她,但又為何就被吃定到那等地步?
只要是她的心血來潮,我每一枚日夜無休的電化神經位元就不顧自身的遏阻,窮凶極惡地運作。只要她爬上我的床,從小至今所蘊蓄錘鍊的生體精髓任她抽取玩味。我甚至以為,像她這種棄絕了起碼的心意感觸的人,是我永遠不想有絲毫接觸的混帳!
原來,絕不可能,但卻必要莫名。這玩意甚至不是指你能夠坦然面對自身的愛意,而是濁浪翻天的淤渣,沉澱在連妹妹的億萬年洪荒漫遊也打撈不到的黑死深壑。我知道,自己已經在她的陰溝翻船,就連載浮載沉的船骸都貢給她細嚼慢嚥。
當我遇上不可能的極樂之物,當初還少根筋地掉頭冷哼。殊不知我早在洞察她便是那東西之前,就被她當成反覆無限消耗使用的『體內備用物』。
就是她,我神聖的娼妓,我污穢的王女,我的無上指令,我的永世血讎。就只是她,什麼都是、什麼也都不是的她。
本篇為〈不見天日的向日葵》的外傳故事,收錄於小說附錄與短篇合集《復返於世界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