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醫院,並不如一般人想像中的那樣安詳寧靜。
雖然病房的照明已經熄滅,卻讓各種維持生命儀器上的數字和圖表更加顯眼,間歇性發出的提示音,夾雜在病人們的呢喃、哭泣,喘息和呻吟之間。相對地,護士工作站卻是燈火通明明,甚至比白晝還要明亮。燈光就像保護障壁一樣,把三名當值護士身處的區域,和四周幽暗中潛藏的不安分隔開來。
「慢著,你們有沒有聽見甚麼?」
她是新來的見習護士,在這兒工作還不到一個月,年輕的她,臉頰上滿布一點點的雀斑,看來正受此問題困擾不少。不過她的眼神已經透露,此刻恐懼對她的影響明顯更深。
「不會吧?你別嚇我啦。」
她的大圓臉在明亮的白色燈光之下,那副驚恐表情已把她的心情完全表露無遺。她連手邊的工作也停了下來,像困在籠中的小鳥般驚慌失措。看來,她的膽量絲毫與她的豐滿身型不成正。
「那有甚麼聲音?不就是那邊的婆婆在說夢話而已。」
她托了托鼻樑上的眼鏡,資歷最深的她只得安撫兩位同事,希望她們能把注意力集中回工作之上。
雀斑護士卻立即指出:「不是婆婆,明顯是個男人的聲音,像在怒吼那樣。」
眼鏡護士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會有男聲?這兒可是女病房啊。」
「不是啦,我之前也有聽其他同事說過……」圓臉護士刻意壓低聲音,她的眼神四處閃躲:「這個醫院……有些地方……特別是夜晚……會有一些奇怪的聲音……」
「對,我也聽過。」雀斑護士立刻附和:「她們還說,不久之前有個女病人自殺……就是在那邊的病房,從那個打開的窗戶……」
「別再提那件事了好嗎?」眼鏡護士還記得那個女孩,她淒厲的呼喊,以及眼裡的瘋狂。
「沒錯。」圓臉卻沒聽取眼鏡的告誡:「當時有個男人經常來探她嘛,後來我看過那人幾次,他就呆站在那個女生伏屍的地方,木無表情地往上看著事發這個病房。」
「有這樣的事嗎?我怎麼沒看過?」雀斑護士問。
「說起來,最近的確沒再看見那男人了。」圓臉護士回答。
「不會吧,難道那個男人化成厲鬼作祟嗎?」
「別胡鬧了。」眼鏡護士再也聽不下去,她卻沒察覺自己連聲音也顫抖起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會化成厲鬼,快專心工作吧。」
「又來了!」
雀斑呼喊之下,三人立即靜下,來細聽空氣中是否有傳來任何聲音。
結果卻沒有,連半點聲響也沒有。沒有儀器運作聲,沒有病人呼叫聲,就連她們自己的呼吸聲也沒有。異常的死寂觸動了她們恐懼的本能,就在她們那些既疑惑又驚恐的視線對上那瞬間——
「嗚……」
一股低沉、憤怒的男子聲音悄然傳來,像是從地獄深處的怨魂在怒吼。這並不是一種震耳欲聾的巨響,但卻足以在她們的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使她們完全沒注意到,出現在她們身後那道正慢慢延長的黑影。
那道黑影,已突破燈光的保護罩,正向她們伸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