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膠小鴨將回台灣

塑膠，無所不在。在我們家中、在店鋪中、在海洋、在土壤，在甚至我們身體裡。

趕在總統大選前，民進黨籍高雄市長陳其邁宣布，一月份，塑膠「黃色小鴨」將回歸高雄展出。睽違十年，台灣變化很多，除了書店倒閉殆盡，人們對於塑膠與環保議題是否比十年前無感？是否比十年前更熱愛煙火式「文創」？

以下是十年前發表在報端的文章：

最近看《蘭陵王》結局，昏君射殺妖后再服毒自盡，偌大外景裡，兩人嘴角胸口淌血，互訴綿綿無絕的愛恨情仇；我忽然想起，歌劇《托斯卡》最後一幕，女主角抱著愛人屍體喃喃低語，跟著自殺。陸劇裡，男的更帥女的更美，特寫鏡頭下演技無懈可擊，確實令人動容。

電視金鐘獎公布入圍名單，主持人胡瓜稍早已感嘆，台灣自製節目、戲劇愈來愈少，未來金鐘會變金馬—重要獎項都花落香港、大陸。我們發展早於大陸，不可能沒人才，但日前台灣指揮家在國際大賽拿首獎，僅「一日新聞」。幾天後，追加了一條台灣長笛家也拿首獎報導，其實是三個月前舊聞。這還算好，國片在國際影展槓龜多年，蔡明亮《郊遊》在威尼斯影展，好不容易打敗宮崎駿等導演，拿下評審團獎，卻連一日新聞都不到。同日影視和文化新聞，包括楊祐寧宣稱《總舖師》票房若破五億，要搞笑拍ＭＶ、曾受文化部補助三五○萬發唱片專輯的「女王」被網友痛批，是有史以來最胖的金庸小龍女，這就是我們的文化光景！

周芬伶《主流與文學流行》說：「如果立志要寫暢銷書，不要來寫文學書，文學書就是小眾啊，像小劇場擠滿了也不過三四十人…因為文青真的不多。」

高學歷滿街跑，配稱「文青」卻極少，因為學校早成了三流職訓所，難怪大學要倒搞得教育界人心惶惶，卻聞民間一片叫好，政府也放出校地可改為商業用地消息，儼然把高等教育垮台當成德政啦！

現在談文創，黃色小鴨最吸睛，坦白說，我第一次看到這種塑膠小鴨，是學生時代在台灣南端的小旅館，三更半夜的，電視播起情色片。若要喊文創，該片劇情頗懸疑，比起現在弄個超大塑膠飄在港灣，人們搶著買塗塑化劑的山寨紀念品，狂吃色素蛋糕，要強多了。

記得《大尾鱸鰻》導演，面對批評時自我辯解，是「彎腰謙卑的看生命真實的樣子」，《總舖師》熱門的關鍵亦是敏銳庶民嗅覺，但我們的品味，竟撐不起高雅的文化創意，教育部和文化官員均難辭其咎。

當民眾為黃色小鴨欣喜若狂，或為了《大尾鱸鰻》和《總舖師》論辯不斷，該自問為何台灣文創的格局與深度，愈來愈劃地自限。即使近來王馬大鬥法，網友從陸劇比擬到日劇，從雍正形容到半澤直樹，但在「三八阿花」之類台灣作品，就是找不出呼應現實、文以載道的內容。

如大陸歷史劇可歸納出某種啟發，就是文化良窳必反映國格層次，也常是興亡的預言。

張大春去年批評，「文化創意產業」一詞，僅是為政府製造「補助的名目」，還直言「低級得要死…像老鼠會一樣，…」果然現在全台一窩蜂討論黃色小鴨「產值」，充氣塑膠從南部流行到基隆，聽說連桃園也馬上就會有了。怕只怕，各級政府的「康樂部」和「康樂局」精打細算後，對於正經的文化更沒興趣，那麼台灣文化前景，必將步高教崩盤後塵，只留下辛酸和遺憾。

這陣子文創新聞，不能不讓人嘆息，台灣的文化品質，真有待大幅提升，而三八阿花和黃色小鴨該被如何看待，也非常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