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致給最愛的祢（下）

　　巨大的碰撞聲隨著低鳴，狠狠地撞上整個空間，所有人瞬間被強大的衝擊力被甩到牆壁的左邊。拉肖恩冷靜得環住傑米，肩膀直撞牆壁讓他發出痛苦的聲音，泰倫斯雙腳開開以笨拙的方式往牆壁撲跌，臉部跟牆壁來個親密接觸接著滑落到地面。水泥牆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道發出強烈的破裂聲。強大的水流順著裂縫漫灌走廊形成許多小瀑布。他們睜開雙目抬頭，愣在原地看著水流奔瀉淹沒整個走廊，無數的水滴飛漱到眾人的身上，走廊盡是泠泠聲。

　　「這裡怎、怎麼會有水！難道這裡是海底嗎？」泰倫斯趴在地上，痛苦得摸撞到發紅的臉龐。

　　「別說了！快往後走！」拉肖恩起身拉著一臉驚慌的傑米往後疾步。

　　「嘿！別丟下我自己落跑啦——！」泰倫著急蹣跚爬起緊跟著他們，「等等我啊——！」

　　瞬間有個黑影從水管的破洞口冒出，發出嘶聲正要飛撲到傑米的身上，發現到異常的傑米轉身抬頭看，他錯愕地喊著，拉肖恩衝到傑米面前將不明物體用泡沫包住，用力甩到一旁。物體撞到牆壁後發出噗嘶聲掉落到地板上，全身濕答抖動。

　　眾人屏氣凝神直盯眼前的怪物，牠體型瘦小，外觀像人又長得不像。

　　「那、那是什麼東西啊——！」傑米顫抖的說。

　　「你媽的！有夠噁心的——！」泰倫斯皺眉不斷嫌棄眼前的事物。

　　當不明物體站立時驚呆在場所有人。牠擁有佈滿皺紋的人臉和稀疏頭髮、老人似得身軀，身高像四、五歲的孩子。牠駝著背甩動身後的雙尾，轉動空洞的雙眼詭異地直盯拉肖恩，接著像是看到世間珍寶的表情瘋狂扭動身軀，吐著淡紅的舌頭。

　　「＂Ａｂｚｕ＂……我的＂Ａｂｚｕ＂啊——啊——啊——啊——啊——啊——！」牠發出尖銳聲，蹬高躍向呆住的拉肖恩，他害怕地抓著傑米閃過骯髒的怪物，轉身緊張得看著作噁的背影。這時強烈的水柱凶狠地從兩側灌入，眾人不管身旁的怪物，竭盡力氣往前奔跑狂奔——頃刻，前方發出巨大的砰聲道路瞬間被物體掀裂。

　　類似爬蟲類的綠色龐大眼瞳停頓一下，扭動後盯著他們，讓在場所有人倒抽一口氣不敢輕舉妄動。

　　時間分秒過後，怪物順著水流呼嘯離去，當物體一離開對面瞬間出現亮光腥鹹的味道直達鼻腔，海水澒湧整個空間產生強大的吸力將周遭的事物直直地往外吐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冰涼的水迅速浸濕拉肖恩全身，他趕緊閉氣。強力的水像是要分開他們從中沖散他跟傑米，拉肖恩驚訝的掄手想抓住傑米卻抓空。

　　他難過的閉眼在海中胡亂旋轉幾秒後才猛然的張眼往前方眺望，一望無盡的深釅海映入眼簾，遠處隱約能看見有無數紡錘型像是座頭鯨的物體井然有序游動著，彷彿是被什麼事物給吸引朝同一個方向前進，絲毫不理會他們。剛才所聽見的悲鳴聲在海裡面形成巨大的回音，隨著穿過海的光線偕同飄動。

　　這時拉肖恩才反應過來，早晨時所感覺到的紛亂，來源源自於眼前的怪物群，但是再更早些的聲音似乎不是牠們的。而是更加和善、熟悉的。如果不是牠們的話究竟是什麼呢？

　　拉肖恩往下俯瞰，傑米跟泰倫斯正離他不遠處掙扎著。他們的身後呈現倒三角的研究室是剛才他們待的地方，上面的鐵皮印著豹人的標誌，四周冒出大量的泡泡。研究室被剛才的物體撞的蕩然無存整個嚴重扭曲，四周漂浮著建築物殘渣與泡沫，緩慢的墜落海底。

　　拉肖恩伸出手將傑米跟泰倫斯兩人包在泡沫裡面，他手一揮也為自己上了泡泡，確保能正常呼吸。無奈自己跟傑米、泰倫斯離太遠無法將他們集中，跟著海任意飄盪。當拉肖恩不知所措時，剛才的怪物怒吼一聲猝不及防地撲到拉肖恩的泡泡上，嘴裡唸念有詞讓拉肖恩嚇一大跳急忙轉身。牠的臉龐皺成一團，粗短的手指兇狠地胡亂抓著泡泡試圖弄破，以便靠近拉肖恩。

　　「＂Ａｂｚｕ＂你哪裡也別想去——！」牠竭力嘶吼手指一緊捏更加用力撕扯泡泡，看似泡泡隨時會破掉。

　　「你這個噁心的傢伙！別來礙事——！」拉肖恩被氣得咬牙瞪眼想將牠排除。

　　突然一條紅色的觸手抓住他的泡泡，還抓住傑米還有泰倫斯的，倏忽的將他們往海面上拉——怪物被往上拉所產生強大的海流沖到別處，發出尖銳的慘叫聲。

　　強烈的光芒使拉肖恩睜不開眼伸手遮擋，耳邊傳來風的呼聲跟海鳥聲，溫熱的海水形成涓澮順著頭髮流入大海，燠熱的陽光照在他的肌膚上讓他有些發疼。少頃，他平緩的張開湛藍的雙目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跟其餘人的肚子上被章魚觸手環繞著。

　　拉肖恩的還有傑米跟泰倫斯身上的泡泡受到強烈的衝擊力後發出啵的清脆聲破掉，在海底所喝到的水讓他們難過的狂咳嗽。拉肖恩扭頭一看，灰銀色的身影使他的雙眼亮了一下；布萊兹身著白色病患衣，胸口右上明顯標註編號１６８８，他尖耳朵附近的紅觸手比以往還要來的發達蠕動著。異於常人的雙眼閃過擔憂，慌張地來回看他們，「你們都沒事吧？我以為差點沒有救到你們……看到你們都還再呼吸真是太好了——！」

　　「我沒事，但是布萊兹你身上的是章魚觸手...…」拉肖恩疑惑的問，隨後立馬打住嘴。

　　他很清楚現在不是好奇心驅使的時候，拉肖恩回想起布萊兹變成怪物的事情，以及還沒有對他說的話語——儘管自己之前是多麼的天真，但是還是必須要說，否則一定會後悔。

　　我一定要說！

　　「布萊兹！你不用擔心，我、我也是怪物！」拉肖恩亮出手臂給布萊兹看，「我相信我們三個人一定有辦法的，所以你不用自己承擔這些事情——！」拉肖恩連忙開口，探頭迫切希望布萊兹不要再擅自離開他們的身邊。

　　「拜託了布萊兹！別再離開我們了！」他語中流露懇求。

　　「拉、拉肖恩？你、你……」話語未落泰倫斯的喊叫聲吸引眾人的注意，他們瞬間猛轉頭一看——

　　「嗚——嗚——嗚——嗚——嗚——嗚——！」鯨魚群低沉的大長音跟海面的衝破聲迴盪在世界之中狠壓蓋他們的交談聲，讓他們都驚嚇到。一頭巨大的黑影蓋住他們使拉肖恩一度以為天黑了。

　　長著不對稱巨大尖銳的螺旋雙角、體型至少好幾十萬條或者更多的座頭鯨如此龐大，外觀如龍王鯨或大海龍的領頭龍王鯨張嘴亮出利齒、發出鯨魚似嘹亮的共鳴聲正順著海浪翻跳穿過細雲；巨大的軀體蓋住了太陽，四周昏暗得彷彿太陽被牠吞噬。

　　怪物強勁有力地衝破整個小島破舊的堤防，往下墜落時狠撞壞城鎮的象徵，人類驕傲的傑作——四座高塔，跟著領頭龍王鯨墜落了大海，與海平面發生劇烈的碰聲驚動了周遭的萬物跟海水。深藍體色上有如雙層厚重的鎧甲鱗片在豔陽下隨著水滴閃耀著。

　　領頭龍王鯨的雙眼在海底閃著紅光，牠扭擺大到令人感到撼動的身軀，左右使力扭動強悍的肌肉幾乎壓垮小鎮大半邊，再跟著浪花還有房屋殘渣末入小鎮旁的溟渤；身後長到不可思議、似乎看不見尾巴細長的軀體，靈活得在海平面上拍打出許多浪花。牠每一次的襲擊都帶著勁力引起大量的水花。

　　水，就像大雨從天而降不斷灑落整個城鎮。幾秒後小島旁邊的海水竟然出現白色霧氣往上飄，海平面看似是像被煮開的熱水一樣不斷冒泡。

　　停在小鎮旁邊的漁船陸續都跟著巨浪翻覆沉入深海中。領頭龍王鯨掀起的海浪順著風時不時掩蓋過拉肖恩等人，儘管他們離小島有一段距離，還是能感受到無數發燙的小水花打在臉龐上，還有，龍王鯨那股如災難般震撼的力量。仔細聆聽不遠處傳來人們陣陣哀號與求救聲。這個慘景著實使人倒抽一口氣。

　　「靠……那……那到底是什麼鬼？說是拍電影我才不信——！不過這也太驚……人……」泰倫斯自豪梳得挺直的黑頭髮被海水拍打後變得非常凌亂，像個爛掉海草緊貼在他的臉上，模樣十分狼狽。他難過得吐海水，頑強得伸長脖子非要看到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如果這拍成影片放網路上我豈不是變成紅……唔咳咳……」

　　「這、這也太巨大了，大到一個離譜……」布萊兹結結巴巴望著怪物說，「……那應該不是鯨魚吧？樣子也太恐怖了……」

　　「我也不知道……難道這就是『異變 』事件嗎？」拉肖恩震驚的看著小鎮周圍的海面浮出不計其數巨大的背鰭，似乎牠們是剛才的領頭龍王鯨的同伴，怪物們兇猛得圍繞著被汙水包圍的小島，看似打算不放過居住此地區的人類。

　　熟悉的氣味，抬頭就能看到的四座高塔，不、已經消失不見的高塔。拉肖恩瞬間知道眼前的小島是他跟朋友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拉肖恩望著陸地幾乎快被毀掉、甚至能感覺塵土正緩慢沉落海底面目全非的小鎮，心理頓時閃過這個想法。

　　「如果牠再往小島撞幾次，那小島上居住的人豈不是都沉落大海了嗎？」拉肖恩心生畏懼說。然而現實如他所想，體型較小的鯨魚怪物們不斷衝向陸地發動襲擊、撞壞居民屋，似乎幾分鐘後這個小島將從這個世界被狠狠抹去。

　　拉肖恩看見怪物們的舉動顫抖問道：「……為什麼牠們要包圍我們的故鄉？」他感覺到手臂上的水紋忽然發燙，他下意識低頭摸著印記，它閃爍著藍光彷彿在呼喚事物。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拉肖恩察覺到事物急忙回頭尋找，「『祢』在這附近嗎？」

　　「傑米——！」布萊兹注意到觸手上的傑米無力的滑入海裡，布來兹正準備要下去營救時拉肖恩大喊道：「布來兹我來——！」拉肖恩掙脫觸手逕自往海裡沉。

　　拉肖恩發著微弱湛藍光的眼眸，不斷的在海裡搜索著傑米的身影。拉肖恩呼一口氣湍急的海流將他往四周打去，耳邊盡是海水的滾動聲。拉肖恩強迫自己睜大眼，左右張望，情勢危機之時終於在深處發現傑米的身影任由海水飄盪。他賣力地往他墜落處游，伸手一把抓住傑米的手臂正要往上游時，拉肖恩轉頭震驚發現他們已經被體型不一的獨角鯨魚怪物們包圍住。

　　他瞪大眼奮力的拉傑米往上游，獨角鯨魚群發瘋似用頭上的角頂圍上來，突刺衝向拉肖恩跟傑米，拉肖恩順著水流躲過無數攻勢邊往光芒游。頓時，拉肖恩難受的吐一大口氣，望著離自己不遠處的光線。兩個瘦小的身軀正墜入黑暗的深海中，周圍的獨角鯨魚群虎視眈眈地蜂擁而上直衝向他們。拉肖恩看著逐漸陷入昏厥的傑米，胡亂揮動手。

　　不行——！我根本游不上去！有誰！有誰——！能來幫幫傑米——！

　　須臾之際發著深藍色猶如絲線的光草包圍著他們，憑空在海裡生長出來同時發出強大的光芒，震攝四周的獨角鯨魚群，讓牠們像失去領導般害怕地四處逃串。拉肖恩正覺得神奇時，深藍的水草在海中發出毫光形成牢籠圍著他們，拉肖恩抬首看著深藍光連起，頓時覺得呼吸不再難受，也感覺他們正往海面衝——  

　　拉肖恩痛苦的嗆咳，使力到喉嚨都會發痛。虛弱的咳嗽聲讓他意識到傑米也醒過來了，拉肖恩這才回頭看詫異得發現自己正飄浮在半空中，帶有寒意的海風不斷刺進他瘦小身軀讓拉肖恩冷得直哆嗦。

　　遠方能看見無數的火光往海平面巨大的背鰭飛去，鯨魚群像是受到攻擊發出悲鳴退到遠處。

　　「這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那是火球？牠們被攻擊了嗎？還有我、我我我現在在飛嗎？」拉肖恩訝然看著前進的方向得知他們正要飄到離城鎮不遠的一座在海平面突出的小海島，他俯視遠處看到布萊兹跟泰倫斯小小的身影，他們正站在小海島上的邊緣等待他們。

　　「拉肖恩！傑米！你們沒事吧？」布萊兹墊著腳，雙手放在嘴邊大聲關心他們。

　　「我沒事！傑米也沒事……」拉肖恩越靠近朋友才發覺到布萊兹的身旁站著一位擁有跟拉肖恩相同膚色，英俊的雄性人魚。雙方迎睇，距離越是縮短拉肖恩越是好奇，這個好奇並非種族的不同，而是拉肖恩對於『祂』的存在有某種說不出口的情感，這個感情使他發楞。

　　這是……在那童話故事裡面出現的人魚嗎？真的嗎？但是， 這人魚深藍的眼睛好熟悉啊。

　　當拉肖恩完全著地時身邊的水草逐漸消失於大氣中，布萊兹跟泰倫斯急忙跑到他們的身邊關心他們。

　　「嘿，你們還好吧？」泰倫斯探頭問。

　　「你有沒有受傷？」布萊兹殷切的上下查看拉肖恩的身體。布萊兹碰觸到拉肖恩的肩膀時，呆住的拉肖恩這才反應過來甚至有些迴避布萊兹關心的碰觸，拉肖恩的動作使布萊兹驚訝地愣住。

　　一息兩人都停止動作對視，拉肖恩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摸肩膀，「不會吧，明明當時撞的那麼大力，怎麼沒有受傷？」聽聞拉肖恩的說詞布萊兹緊張的問他：「你有受傷？」

　　拉肖恩抬頭回答，「不，我的意思是那時候我抱著傑米撞到肩膀，不可能沒有受傷，但是……但是現在卻完全不會痛，怎麼回事？」布萊兹睜大眼察覺在地面上咳嗽的傑米，隨後他蹲下身拍打正在狂咳海水傑米的背部。

　　「不會吧。」布萊兹驚訝說。

　　「看來，吾的『力量』已經差不多到汝的『靈魂』上了。」人魚渾厚的音調，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全放在祂的身上。

　　雄性人魚手持水長槍。祂身形英挺，厚實的手掌跟脖子佈滿了與拉肖恩類似的深藍色水草印記，強壯身軀上的深藍鱗片在豔陽的映照下燦爛金黃；灰髮中有長著突出銳利的螺旋角，深邃的眼神發出微弱的深藍色光芒，細長而堅定的瞳孔呈現粉紫色。

　　看著人魚的眼瞳不知為何拉肖恩對祂有著熟悉、懷念感，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情感。

　　他由衷感到喜悅，這份心情彷彿來自靈魂深處，如同在夢裡看見『水與天交集』那副景色一樣的美好。

　　原來......我一直都在尋找祢！

　　拉肖恩瞬間明白這幾天所感覺到的神奇聲音，都源自於眼前這名雄性人魚。但是，祂到底是誰呢？我的父親嗎？他的腦海頓時閃過這句話。當拉肖恩尋求答案，視線移到人魚的瞳孔時，半霎，拉肖恩忽然打從心底慘然，心緊揪、面露哀傷。他發覺人魚瞳孔中的光輝逐漸衰弱。

　　祂、祂的生命力快不行了……

　　泰倫斯察覺到拉肖恩跟人魚互視，泰倫斯便面露喜悅回答：「啊，是祂拉我們上來的，祂真的好帥……」話還沒說完布萊兹伸手緊抓泰倫斯的衣角，泰倫斯面對他一臉茫然，布萊兹瞪他一眼阻止泰倫斯繼續說話。泰倫斯的出聲使拉肖恩轉臉低頭看著他們，布萊兹轉頭看拉肖恩用觸手攙扶溼透的傑米邊拚命的點頭認同。

　　「……我們……有見過面嗎？」拉肖恩轉臉再度抬首望著人魚的臉龐，詫異的微微開口。

　　拉肖恩走上前伸出手，人魚也跟著伸手，雙方的印記發出強烈的光芒照亮了所有人。湛藍的水紋跟深藍的水草化為粒子與古代文字飄在世界之中相互纏繞，為這世界撫上一段記憶。美麗的景色讓拉肖恩、布萊兹、傑米、泰倫斯感到驚奇。

　　「好漂亮……」布萊兹悄聲說。

　　「是啊……」傑米同意他。

　　人魚露出笑容緩緩開口道：「吾知道，汝一定有很多的疑問想問的。」祂的眼神帶著無力感，「此刻……卻已經沒有那些時間了……」祂的尾音顯得很遺憾。

　　「吾跟汝？聽起來好像電影或是漫畫裡面會說的話喔！還是……」泰倫斯興奮地小聲說。布萊兹急忙得把泰倫斯抓近自己，將手指放在嘴唇，表示泰倫斯不要出聲。

　　這時龍王鯨的嗚鳴使所有人抬頭，拉肖恩旋即轉身，領頭龍王鯨衝出海面張嘴露出利牙的那一刻，拉肖恩感覺到怪物正朝天際中的黑點發動攻勢。天空中突然憑空出現強烈的大火球，說時遲那時快牠長滿棘刺的下巴被火球命中後發生劇烈的大爆炸，火光中冒出濃煙。突如其來的襲擊讓牠發出厲聲在空中往後翻躺，重重摔入海中時掀起巨浪，強烈的墜落海中的聲音蓋過他們的談話，海風夾帶著溫海水再度橫掃周遭。怪物的部分軀體仍然在小島上，似乎牠還沒能讓整個身軀都滑過一遍。

　　「……差不多是時候了……」 人魚的聲音小到隨時會被海風吹走。

　　「不……」拉肖恩旋即回頭害怕地看著人魚，得到力量時的沉穩心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內心同時遊過不好的預感。

　　拉肖恩只見人魚的雙眼閃著粉紫光芒朝領頭龍王鯨走去，祂高舉手深藍色的水草發著光芒爬滿祂的手臂，水草就像是活過來的往怪物的方向倏地飛去，瞬間覆蓋住牠的全身。祂的手掌一縮水草像繩子一樣束縛著浮在海面上的怪物，使牠不能動彈。

　　領頭龍王鯨發出恐怖的慘叫聲橫掃四周，聲音尖銳到快要震破耳膜似得不斷地掙扎，長條的身軀強力地再度狠狠掃過早已滿目瘡痍的小城鎮，在海平面上翻起了超大波浪。牠繼續嘶吼，聲音越來越強烈使所有人緊摀住耳朵，怪物憤怒地奮力扭動強悍的軀體猛竄入海中，控制水龍捲往四周襲擊。

　　「這是……什麼——！」拉肖恩懼怕的低頭看著劇烈顫抖的雙腳，領頭龍王鯨的慘叫聲讓他打從心底畏懼。拉肖恩害怕地慢慢抬頭望著在水龍捲中瘋狂地不停穿梭，身軀若隱若現發紅的雙眼。而怪物似乎注意到拉肖恩的目光轉動猩紅色的眼珠子滿是殺戮與恨意死死狠瞪著他。

　　那一刻——拉肖恩瞬間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渺小，隨即拉肖恩的雙腳像似失去了知覺般整個人跌坐在草地上，他覺得自己的胸膛似乎狠狠地被刺穿感到無比劇烈的疼痛跟灼熱感，拉肖恩痛苦地緊握胸口，彷彿他感受到了來自世界地獄的怒火與深不可測的高溫。生靈那『強悍的真理』就在拉肖恩的眼前——

　　幾秒後拉肖恩感覺雙眼似乎要燒起來那般的劇痛，他震驚地大喊，「什麼！好痛！好痛——啊！」

　　他膽戰心驚得拼命搖頭試圖移開視野，然而怪物的視野就像一把長利劍狠狠刺著他的雙目根本別不開。拉肖恩連忙用力閉上雙眼使力地再轉頭，奇怪的是不論他怎麼奮力地甩頭，腦海中依舊還充斥著怪物憤怒的雙眼，完全掙脫不了如惡魔般的束縛。拉肖恩感覺到靈魂之窗的深處已經越來越劇痛讓他開始痛得尖叫摀住雙眼，彷彿他置身在烈火之中。

　　「拉、拉肖恩先生……」虛弱的傑米看見益發痛苦的拉肖恩震驚說。

　　人魚察覺到不對勁後衝到拉肖恩前方，祂英勇地甩著手中的長槍擺出架式，眼中閃著光芒使力往前橫掃——發著深藍光的水刃劃破大氣朝閃著猩紅光芒的雙目飛砍怪物頓時哀號著別開目光，那滿是恨意的意志才跟著人魚的攻擊消失。

　　拉肖恩這才感覺到異常的灼熱感慢慢不見。

　　「汝不要盯著牠看……」祂轉頭喘氣對著拉肖恩說，「否則……汝的靈魂會直接被燒毀。」

　　「拉肖恩你沒事吧？」布萊兹轉頭問同時也替虛弱到說不出第二句話的傑米回答。

　　拉肖恩呆愣得點頭坐在草地上撫摸完好無損的雙目，他這時才移動目光望著朝他們逐漸逼近的巨大水龍捲，周圍頓時捲起強力的暴風、狂吹襲著他的瀏海；烏雲黑壓壓地在天際中翻騰、纏繞，直到變成大片的烏雲蓋住整片海域，就像即將下起傾盆大雨那樣的昏暗。

　　「不愧是連造物主也覺得棘手的生靈呢……」人魚抬頭喃喃說。「就算吾全盛也不一定贏得了……」祂看著無數巨大的海龍捲風與怪物的嚎叫聲皺眉嘆息道：「朋友啊……吾可不想與汝拔刀相向，而如今……如今吾，吾只有這個辦法了！」人魚重新甩著長槍對準巨大的水龍捲說。

　　儘管祂語帶哀傷眼神仍舊堅定地望著發狂的領頭龍王鯨的雙目，「希望……剛才沒有傷到汝……」

　　「喂、喂！這不太妙吧——！」泰倫斯驚訝得大喊，推走嚇傻的布萊兹倒退走，「這次我真的要死了啊！要死了啊——！」

　　布萊兹仰視高到快要碰到天際上的水龍捲全身不斷顫抖，眼前的情況讓靠在布萊兹身上的傑米緊抓著布萊兹。

　　無數巨大的火球再度劃過天際朝海龍捲風群射過去，水龍捲在空中化作水蒸氣散發掉變成雨，嘩嘩滴落在海上。當他們看得目瞪口呆來不及反應時，人魚打斷他們的思緒說道：「汝叫拉肖恩，是吧？」突如其來的問答讓拉肖恩轉頭下意識的點頭。

　　『很抱歉拉肖恩……要讓汝來背負這個世界。』人魚沉著道。

　　「吾……名為賽希斯是前任世界水的守護神＂Ａｂｚｕ＂，而汝是現任世界水的守護神，」這句話使原本沉穩的人魚眼中透出無限的關愛與不捨。祂雙眼下方分別有著兩點白色的水滴印記跟著細長的魚耳朵慢慢低頭。

　　「什、什麼意思啊？」拉肖恩面露錯愕，對於剛才聽到的話語非常地困惑緩慢起身，「什麼……水的守護神啊？神明？意思是……我是……我是上帝嗎？不對吧？祢是不是搞……」

　　「吾已命數不多，其餘的事情就由伊希娜和麥可為汝等解釋……」賽希斯沒有聽完拉肖恩的話語，轉身望著正從樹林裏走過來的女性精靈跟雄性法翁。

　　伊希娜身著類似歐洲古代獵人結合現代的服飾，上面刺繡著中東花紋跟水紋。精靈擁有紅潤的鵝蛋臉跟漂亮的藍眼，是位長髮披到細腰的金髮精靈美女。

　　麥可穿著跟北美洲原住民類似的服裝融合著現代感，衣服也不例外繡著花紋跟水紋，右肩綁著鳳尾蘭花的吊飾。他身形修長，頭部頂著兩對螺旋羊角，鼻樑中間有著白色細長的橫印記，白色髮絲下的淡綠眸印著傷痛。

　　「祢放心吧，賽希斯，」麥可抽動耳朵清爽的答應賽希斯。「我會連祢的份活下去。」

　　「嗯麥可，接下來就交給汝了……」賽希斯深情的眨著深藍眼說，幾秒後祂再度微微開口沒有發出聲音，麥可瞬間睜眼隨後微微點頭。

　　「賽希斯……」伊希娜眨著含淚的藍眼，哽咽地緊握雙手，「我……我不希望祢離開，如果當時沒有祢的話，就會沒有現在的我，」她痛心的閉眼。

　　祂望向曾經的同伴苦笑說道：「吾命數已近……謝謝……謝謝汝等一直以來的陪伴……新任的水神孩子……就拜託汝等照顧了……」

　　賽希斯穩住神情、眨著眼，瞳孔的光芒變得比之前更弱，聲音也更加的虛弱。祂轉臉看著拉肖恩說道：「……這個世界就託付給汝了……有困難的話……就去找……＂Ｓｈｉｎａｄｕｂｉｇｕ＂……祂……祂是吾現在最信任的納奇，祂一定會幫助汝的……」

　　「不……」

　　賽希斯露出溫柔的笑容，彷若在夏天的夕陽裏如父親看孩子嬉戲般那關愛的眼神，祂溫柔說，「拉肖恩……吾相信汝一定可以理解這個『世界的真理』。」

　　「不……不要……」拉肖恩感覺呼吸變得難過，臉上滑過溫熱的液體。

　　隨後賽希斯走上前全身散發出像是深藍色的碎光，祂的肌膚上出現裂痕慢慢崩壞，連同浮出的古代文字在空中化掉。拉肖恩內心頓時感到哀傷慢慢往前靠近賽希斯，湛藍光不停地在他的眼中閃爍，彷若力量要飛衝出來一樣的強烈。

　　忽然，拉肖恩的思緒浮出畫面，那是他年幼時的事情。自幼被父母拋棄的他，每看見別的家庭的小孩跟父母牽手感觸總是特別深。當拉肖恩失望得經過大海時碧藍的海面都會伴隨浪花傳出溫柔的聲音，自從那時親切的聲音都會陪他聊天，聽他訴苦，不知為何遇到傑米跟布萊兹後拉肖恩就再也沒有聽見那慈藹聲音，就在拉肖恩感到傷心欲絕時這段回憶莫名地遺忘。

　　如今拉肖恩瞬間想起那段記憶。再次聽見，聽見他追尋已久那婉轉又渾厚的語調，而聲音的主人就在他的眼前。

　　「我想起來了！是祢吧——！」拉肖恩激動說：「我小時候總能在大海聽見那個溫柔的聲音，那是祢吧——！」他不能自己地哀號，「為什麼我會忘記！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他激憤傷心嘶吼，不斷地抽噎眨眼。

　　賽希斯的背影在他的視野裡逐漸模糊。拉肖恩後悔不已，當時因為他急於尋找布萊兹的身影曾無視這個感覺，甚至還咒罵幾句這個溫和的聲音。

　　如果有更早回應這份感覺，去尋找祢的話是不是我們相處的時間就可以更久了？拉肖恩的內心有那麼一絲絲的念頭，只希望能夠出現奇蹟，實現他內心深埋已久的願望。

　　「對不起……如果我更早回應祢的話……」拉肖恩感覺臉部發熱，雙目充滿沉重的歉意。

　　賽希斯看似嚇到停下腳步回眸，「……不能回想起來啊……」祂的臉部已經消失一半，淒切的顰眉蹙額 ，「……這樣的話……吾要怎麼走呢……」淚水滑落祂的臉頰，點點光輝在空氣中閃閃發亮。

　　拉肖恩猛搖頭液體在他的眼眸裏打轉，他再也忍不住這份莫大的情感衝上去緊抱住賽希斯強壯的腰部，祂驚訝地轉身低頭看著在祂懷中哭泣的拉肖恩。賽希斯垂著眼，彎著身子伸出長著蹼的大手緩緩放下輕撫拉肖恩的頭髮。

　　「原來祂就是拉肖恩先生說過的聲音……」傑米傷心地說。

　　布來兹難過點頭，緊握一言不發泰倫斯的衣角，泰倫斯垂著臉，安靜的見證這一切。

　　「祢是我的父親嗎？」拉肖恩哽咽問。

　　「吾……在吾的心中吾或許是汝的父親了……」賽希斯輕聲說。

　　賽希斯退後一步蹲下身子看著哭泣的拉肖恩替他擦拭眼淚，長著爪子的指尖再度滑過拉肖恩發熱的臉龐。拉肖恩握著祂厚實的手用臉頰來回蹭著賽希斯溫暖的手掌，深深感受祂的溫度，如同孩子熱望從人魚的手掌中得到父母溫和的關愛。

　　有那麼一瞬間拉肖恩悲欣交集，他如願的莞爾滴下歡忻的淚滴，心中忽然產生出貪心願望。

　　我多麼的盼望，時間不會流動，賽希斯能永遠摸我的頭。這個天真的念頭一息佔據拉肖恩的腦袋。

　　賽希斯察覺到拉肖恩的渴求瞪大眼，讓祂更加痛心地闔眼。

　　站在滿是蟲鳴氣息大地上的『祂』是那麼愛著他啊！靈魂已經悲痛到如捨不得夏光太早消失於世界之中那般的傷心欲絕。

　　「……當初吾應該帶汝走的……」賽希斯像是強壓動搖的內心，哀痛得硬拉開被拉肖恩抓得死死的手，起身轉頭繼續往前走。

　　「賽希斯？」拉肖恩愣在原地眼睛瞪得斗大，不敢相信賽希斯就這麼離開他。心中的希冀就這麼隨著祂的腳步跟著破滅。

　　賽希斯繼續往前走四周的土地上都浮出深藍色的水草，每走一步水草跟著祂的足跡生長出來，祂直面領頭龍王鯨踏出『無所畏懼的真理』縱身一躍到空中，周遭掀起一陣塵土。

　　「不！不要走！父親——！」拉肖恩竭力吶喊伸手往前狂奔直到懸崖邊緣他才停下，眾人因為強大的疾風而拱起手臂。

　　拉肖恩哀哀地皺眉望著賽希斯逐漸遠去的身影，腦海瞬間流入小領頭龍王鯨與賽希斯相處時的畫面，讓他震驚的瞻望賽希斯高大又勇敢的背影。

　　「原來那隻鯨魚根本不是什麼怪物……是你的朋友啊……」拉肖恩悲傷地落淚。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海岬有三個人影正從海邊上岸。溫和的深藍色光芒讓蘇停下動作回頭望，深藍色光印在他玫瑰色的雙眼上，「水神……？」他喃喃自語，豁然開朗般睜大了眼睛。

　　「蘇你怎麼不走了？」萊格依特轉頭疑惑的看著他。

　　蘇凝望著毫光，吐一口氣。

　　「你又怎麼了？」厄爾耶皺眉，表情充滿不耐煩，「沒事的話趕緊走吧！別在那邊慢吞吞的！」

　　「我……我……對不起……我想跟著水神。」他意志堅定往回走，執意要再度潛入海中。

　　「你這個廢物！」厄爾耶眼神犀利，毫無預警瞬間用尾部重擊蘇的背部，蘇直接被打飛，撞到沙灘上口吐白沫昏厥過去，萊格依特驚慌的跑過去扶起倒在沙灘上的蘇。

　　「厄爾耶！你在做什麼？」萊格依特身後的八隻足緊抱著著蘇，抬頭震驚地看著他的朋友，「蘇他……」

　　「哼……不只那些人類連同族都在那邊扭扭捏捏的看了就討厭！」他咬牙切齒用力甩著身後的蜈蚣身軀，「要是沒有這個的話——！」他轉身憤憤大喊，瘋狂揍蜈蚣尾巴——直到暗綠色的血沾滿他的雙手，飛濺到潔白的沙子上才停止。

　　厄爾耶喘著氣嘶吼道：「走吧！還是說你還想再跟那些可恨的人類打交道？」他目光凶狠瞪著蹲在沙灘上的萊格依特，「我不會原諒，我詛咒那群該死的人類給我套上這個骯髒的東西——！」他睜大眼怒吼彷彿憤怒刻在他的靈魂上。他旋即轉身猛然起步。

　　「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萊格依特懼怕得啞著音，驚慌失措的看著蘇又看著厄爾耶走遠背影遲疑了。當背後的光芒便得更強烈時他錯愕看著光芒，隨後下定決心踏出腳步抱著蘇在厄爾耶的背後奔馳。

　　領頭龍王鯨意識到有物體接近時牠在海裡潛行旋轉，隨後完全潛入海中再度竄出衝向天際跟著尖叫聲掀起巨浪。巨獸猩紅色的瞳孔在雙眼裏劇烈地抖動，牠頂著冒出煙霧的鼻腔在空中使力掙扎、勁力撐開水草。怪物張開巨嘴含著火光猖獗得朝向物體咆哮，憤怒聲響徹雲霄、連同大氣也劃破。

　　龐大的軀體在黑雲中若影若現，再次向世界展示牠強大的力量與牠是造物主曾經的得意傑作之一。

　　賽希斯眼神犀利地逆著強風擺出投擲架式，朝領頭龍王鯨奮力地擲出長槍刺入牠滿是厚實的頭部鱗片空隙之中，使牠發出哀號聲。

　　「……對不起利維坦……請原諒吾，是吾讓汝受苦了，最後……最後讓吾等像孩子一樣的長眠吧！」祂不畏懼高空漆黑的烏雲大喊著。

　　「水之牢籠（咒語）——！」

　　賽希斯在空中伸出雙臂讓更多的水草覆蓋利維坦。利維坦不顧身軀劃出鮮血、使勁張嘴，眼中只有將入侵者吞蝕殆盡這個念頭。水草再度緊緊包住利維坦的嘴，牠紅眼一閃，巨大的身軀騰出大海，在空中畫出新月直接往下墜落深海。同時利維坦揮動利鰭狠將賽希斯一同打入無聲的海底——

　　賽希斯在充滿泡沫的深海中掙脫束縛，祂揮動手掌上的蹼，雙腳逐漸融合成細長的魚尾，敏捷得在海中游動躲過利維坦瘋狂開闔利牙的攻勢。祂眼神銳利地擺動尾鰭，用盡全身僅存的力氣奮力游來到利維坦發著紅光的眼睛附近，撫摸牠閃閃發亮到發燙的鱗片。

　　「已經沒事了，利維坦，已經……沒事了。吾在……這裡啊……」賽希斯吻著利維坦光滑的肌膚，利維坦的紅眼瞬間消失變成翠綠光芒。

　　牠恢復理智，看著身軀逐漸跟著深海消散的賽希斯，眼中瞬間泛淚。

　　「賽希斯……罪孽深重被造物主拋棄的吾等，還能得到救贖嗎？」粗啞的淒厲隨著四周群聚的獨角鯨魚們的哭號聲一同迴盪於深海中。

　　「別擔心，吾會陪著汝的，因為汝是吾的眷屬也是吾的侍從，」賽希斯輕吐氣，深藍光芒逐漸變得強烈，連同利維坦巨大的身軀和牠的隨從整個照亮沉入海底。賽希斯想起拉肖恩的臉龐時輕張雙眸，憤怒地咬著牙。

　　「汝……汝到底為什麼要再讓孩子受這個永無止盡的苦？」賽希斯憾恨緊咬嘴唇欷歔著，強烈的情緒讓脖子兩側的魚鰓吐出了無數的小泡沫。祂哀痛的氣若游絲再說出這句話：「對於吾等來說這太痛苦了……！」

　　賽希斯緊貼利維坦伸手讓原本插在牠鱗片上的長槍飛過來，賽希斯深深地緊抱著創造武器的『祂』，無限的思念跟著淚水融於海中形成細小的泡沫往上浮。

　　水，在深海中變成點點光輝越沉越深，隨後承受不住水壓化為碎片消散掉。周圍越來越暗，彷彿到達了世界盡頭般的孤寂、寒冷。

　　祂撫摸曾經充滿著甜美的溫度如今卻冰冷的長槍遺憾說：「對不起……洺……最後還是沒能見到汝啊……」語末，賽希斯看著懷中的『祂』接受了命運闔上雙眼。「如果可以……吾……吾真想再次碰觸汝啊……」說不盡的憂傷、思念隨著祂的瞳孔完全失去光芒一同墜落海底。

　　生命的誕生之地閃過強烈的深藍光。

　　半晌，碰的聲響震動整個周圍，深藍色的光芒劃過海面，浪花從海底劇烈地往上噴出，巨大的風場向四周橫掃——拉肖恩驚訝地轉身抱住蹲在地上布萊兹跟他懷中的傑米，泰倫斯震驚地邊抓住身邊物體邊尖叫以免被吹走。麥可緊抱伊希娜固定身子。

　　幾分鐘後烏雲隨風緩慢散去，陽光依舊灑落於大地上，風逐漸變得平緩。眾人緩緩抬起頭望著海浪再度恢復平靜。

　　「賽希斯……」伊希娜止不住淚水，摀住精緻的臉龐任由淚滴潸潸滑落，麥可垂著耳，低著頭擦拭臉頰。

　　泰倫斯垂望著伊希娜的側臉雙眼流盼，「所以剛才的人魚大哥跟著那隻鯨魚……過世了？不會吧？」他睜大眼抬首來回看他們驚恐地問，「祂跟著那隻鯨魚......自殺了對嗎？」

　　「不！不——！賽……啊——啊——啊——啊——啊——啊——！」拉肖恩痛到倒在地上打滾，難過的緊握胸口，與賽希斯相似的水草正從胸口爬滿他的全身。

　　「拉肖恩先生——！」傑米笨拙推開赤紅的觸手倒在草地上，他倔強用手撐著地面，打算起身靠近拉肖恩，「拉肖恩先生——！」當他的手接觸到地面那刻卻瞬間軟掉，布萊兹緊張的伸手接住傑米，「傑米小心點！」布萊兹說。

　　傑米不理會周圍的事物拼命往前爬。泰倫斯不知所措地睜大眼睛，跑到布來兹的旁邊摽著傑米的手臂，幫忙布來兹扶傑米過去。麥可扶著哭泣伊希娜的背部指引她接近拉肖恩。

　　水草有如生命般發出深藍光，從絲線再到生長出草的形狀與拉肖恩原有的湛藍水紋融合，漸層藍照亮眾人不安的臉龐上。水紋受到驅使似從原先的手臂，不斷再延伸到全身。拉肖恩不停喊叫，當水紋爬到他的臉頰時更痛苦的搖頭。

　　直到水紋生長到鼻樑後才沒有繼續再擴大，湛藍光逐漸變弱慢慢消失，拉肖恩這才停止動作跟喊叫，躺在草地上滿身大汗的喘氣、摀著雙眼一言不發。

　　「拉肖恩先生？咳、咳咳咳！」傑米虛弱的咳嗽，拼命抬頭。

　　拉肖恩移開手掌，碧藍的天空帶來海風吹拂湛藍的瀏海，剛才的痛楚讓拉肖恩髮色中的湛藍漸層色滲入深藍。

　　『祂』神情恍惚的起身望著遠方水光接天的海洋。

　　「父親……」滾燙的水滴浸濕湛藍的雙目，劃過黝黑的臉頰，祂難過地緊閉雙眼。

　法翁上前一步莊重開口道：「恭迎新任的＂Ａｂｚｕ＂，拉肖恩。我名為麥可，代表全體水神的子民向祢致敬，今後便會由身為＂智慧＂的代表，＂三白悍功＂中的我來擔任祢的左右，服侍祢，」麥可、伊希娜彬彬有禮的向拉肖恩敬禮。

　　「我由衷地恭賀祢，我們……水神子民的新首領，『拉肖恩』啊……」伊希娜輕聲說。

　　拉肖恩滿臉哀傷的望著他們，難過地垂下頭哭泣，淚水如點點鈴鐺滴落在乾涸的草地上，風輕撫祂的臉，彷若要祂別傷心。

　　水的逝去，為這世界添上一段樂譜；祂的靈魂如煙、如點點蟲鳴般的輕盈，高低起伏、優柔婉轉，就像在幽藍的月光下演奏、舞動，隨著溫風敘述祂所愛的一生，直到靈體消散不見，聲音才嘎然而止。祂的笑容將永遠留存在生靈的記憶裡面——不必覺得哀傷、覺得遺憾，水滑過繼任者的靈魂，祂將手中的情感託付於年輕的水，繼續追尋、延續故事，因為、『這份思念將永遠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