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當作你明白了,你的想法呢?」白萬好氣又好笑,覺得自己被眼前這小妮子戲弄太多次了。
「熙兒認為,瞞是鐵定得瞞的,瞞誰,卻要好好思量。」文熙道。
「只有我倆知道,有何不妥?」白萬還沒認真思考,但覺眼前女子聰明絲毫不亞於自己,便順著文熙的話直接問了下去。
「若連三卿都瞞,那麼無事則矣,若有人趁勢滋事,三卿是會誓死堅守,還是會退避三舍,待我解決呢?」文熙道。
「接著說。」白萬不甚認同,他認為既然要騙,便得騙得天下斷然不敢造次,不瞞三卿,若三卿起了異心,反而無法處理。
文熙見了白萬的神情,心道:「陛下您不以為然的樣子太明顯了。」卻硬生生把話吞了下去,此刻著實不宜再吊白萬胃口。
「您覺得,天底下沒有人會作這出頭鳥,試圖反抗獨子,是嗎?」文熙道。
「對百姓而言,恩眷便如高天遙星觸不可及,只要蕪棲不敢犯我,一年半載內無甚天災,又有何人會在乎那星宿的明滅,哪怕暫時蒼穹黯淡,又有何人會懷疑昭昭白日的存在?」白萬答道。
「我們要防的,可從來都不是平頭百姓呢。」文熙道。
白萬頷首。
「三卿不只要瞞,更要瞞得密不透風,瞞過他們,便瞞過了全天下。」白萬看向文熙道,卻見文熙蹙起了眉。白萬想起文熙一直以來的論調,從來不是要瞞著三卿。
「那麼…不瞞三卿?」白萬也蹙起了眉,開始不假思索的回答。
「陛下,您未曾經歷過真正的生死關頭吧。」文熙道。
「或者說,您未曾真正渴望活下來。」
「無論是天魔兵臨城下,還是不知我是何方神聖,您卻還是那好整以暇,妄圖臨機應變的樣子。」
「您生來便如皎日,不願片刻黯淡,所以您認為賴活不如好死。」
「人到了生死關頭,會想很多很多的。」
「此刻的我,想的是和陛下一起長久地活下去。」
「陛下呢?您想的是演上一齣絕妙好戲,好證明您的絕頂聰明嗎?」
「還是說,擁著我而死,作鬼也風流?」
文熙甫開口時,白萬聽得動了三分怒氣,卻越聽越汗顏,直到最後,看見文熙痛心徹骨的神色,只覺滿心抱歉。
「余對不住你,今日你先歇會吧,讓余冷靜想想。」白萬暗下決心,在文熙面前,再不要有未經思索的言行。
「不,陛下。」
「離開這裡後,我們的一個眼色,一句交談,都會決定事情的成敗。」
「請您就在這裡作出決定。」文熙毅然道。
白萬暗自心驚,自己險些又犯錯了,一面開始思考。
同時不忘去想,為何從文熙的反應看來,似乎瞞與不瞞,都不是正確的選擇。
此時文熙望向院中某棵樹,白萬不自覺也跟著望去,只見樹上梅花兀自盛開,卻已到了草長鷹飛的時節,不若歲暮寒梅傲雪的景象,樹上已有了許多新葉,不久後梅花便要凋零。
「望梅……」白萬靈光乍現,卻好奇文熙是有意引導還是無心插柳,於是起身到庭外近處折了一截枝椏,醮了一些泥水回到與文熙面對而坐的小石桌,抬手便畫了一個圓。
「陛下,這可是一張餅?」文熙道,帶著平時含笑的眼。
「我倆可謂心有靈犀。」白萬喜道,覺得豁然開朗,說不出的暢快。
「大王好不害臊,沒有熙兒那一瞥,您現在還在那兒,不知是思考還是裝忙呢。」文熙嫣然道。
「余自認才思敏捷,在你面前卻是小巫見大巫了。熙兒,你的恩眷莫非是才智?普天下的才智!」白萬隨口說說,自己卻越發覺得有道理。
「先說我倆心有靈犀,便馬上幫我戴起高帽了,陛下可真會拐個彎臭美。」文熙笑道。
「余……」白萬語塞失笑,心底卻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