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梅止渴、畫餅充飢。
既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那是不可能的。
既要三卿賣命,自然需要拿出相應的本錢或本事。一丁半點都拿不出手的現在,卻可以用畫的。
這畫的餅,可說不上光明磊落,然而卻是色香俱全。
恩眷的降臨,除了皇室一脈,其餘人等可說是全憑運氣。
倘若三年五載後,恩眷能夠復還,三卿便仍是二人之下,萬人之上。
反之,恩眷降臨在別處,那便萬事休矣。退一步說,就算恩眷不落他手,而是單純消散,恐怕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保證自己待浪花淘盡,還能屹立不搖。
對三卿不需要欺瞞,彼此的利益從沒有衝突。
需要的只是循循善誘,以及適當的加上幾道保險。
「熙兒,暫不能使用恩眷這件事,便向眾卿如實交代,恩眷在你體內盤根錯節一說,卻可一用,只道你本想將恩眷如數奉還,可若遇到性命交關時刻,便得強行煉化部分恩眷吸收使用,屆時歸還的恩眷恐或有缺漏,你看如何?」白萬道。
「熙兒聽陛下的。」文熙笑道。
此事暫時得到圓滿解答,白萬鬆了一口氣,打算讓文熙隨處逛逛或者歇息一會,自己去向群卿說明,卻突然浮現一種違和感。
患得患失的感覺。
白萬瞬間意識到,放文熙一個人四處蹓達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
可說穿了,自己連自保都難,彷彿大好男兒突然變回襁褓嬰孩的無力感。
「陛下,您想什麼出了神?」文熙道。
「余……」白萬嘆了口氣,覺得熙兒再聰明伶俐,此刻也無以為自己分憂。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此刻才真正湧上心頭。」白萬道。
「余白氏為保恩眷不日益稀微,從祖輩便嚴格規定,旁系血脈不得開枝散葉,僅太子一脈相承,若旁系生兒育女,沒有恩眷則矣,但凡降臨了恩眷……」白萬越說眉頭越加緊鎖,儘管事出有因、祖命難違,卻像娓娓道出家醜。
「所以余就阿夜一個兄弟,再沒有血濃於水的關聯了。現下倒懸之危,竟沒有可以倚仗之人。」白萬喟然道。
「陛下娶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兄長是長城卿,長城卿難道不是陛下血濃於水的羈絆嗎?」文熙不解道。白萬先是有些震驚文熙了解的如此之多,卻覺得不無道裡。
皇后魏舒,乃受眷世家的大家閨秀,品行相貌皆屬上乘,又與白萬年紀相仿,順理成章便結為連理,兩人相敬如賓,成婚七年終於喜獲麟兒,由於祖上的規矩,白萬不以兒孫滿堂為喜,故也未曾動念多納新房。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作為太子七年來的唯一妻子,她的兄長似乎沒有信不過的道理,不過是因自己從未仰人鼻息,才沒能聯想到這個此刻的大靠山。
白萬重新思量起了對三卿的分際,同時無意間瞥見文熙的臉,平素文熙看起來總有半分笑意,眼下毫無波瀾的樣子,卻是實實在在的面無表情。白萬突然覺得心底有種說不出的煩悶,自己不是不善表達的類型,這卻是種他未曾試圖名狀的情感。
細雨此刻悄然停止,日光從雲彩間透了出來,周圍驀地光亮了三分,正適合為這場密談畫下句點。
「陛下,此事就這麼定了,我先去廂房歇息,有些事情,我還要好好想一想。」文熙嘴角再次微微揚起,卻不見眉眼跟著輕快。
「熙兒……」白萬輕聲叫喚,眼見文熙沒有回頭亦沒有匆促,踏著無聲的腳步慢慢離開了。
白萬坐回椅上,事情看似解決了卻又有新的難題,平素才思敏捷的他,此刻只感心煩意亂。
白萬低頭思考著,卻聽見不輕不重的腳步聲,以女子才會用小碎步快速奔來。
「熙……」白萬大喜起身,卻見來人是皇后魏舒,揚起的嘴角瞬間凝滯,皇后逕直撲進白萬的懷中,沒有見到白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