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過年前,決定要清空房間內所有在研究所時用到的文件。
研究所累積的文獻、講義、口試的相關作業文件...畢業後就遲遲未清理。
可能是當時念書的歷程太煎熬,一畢業就想喘息,不想再面對。
亂七八糟的紙張與畢業證書,靜靜地躺在高於身高的書櫃上。
反正高於身高,平時看不到,就裝作它們不存在。
不知不覺,畢業兩年了,直到最近,發現整理好自己了,可以重新面對,決定好好丟掉這些不需要的資料。
為了打掃這一格書櫃,手拿抹布,腳踩在小板凳上,一一將紙張丟進紙箱,丟著丟著,翻到了前男友F的遺物—那是一張問卷。
這裡並沒有誤用「遺物」,因為我管他去死。
兩年前一分手,我就直接丟光了所有有關F的東西,斷捨離到生活像是從未有過這個人的存在。
那張問卷,成了落網之魚,將我拖回過去。
我跟F從大學時期開始交往,交往了近七年,直到幾年前他出國念博士。
他人在美國,用電話提了分手,我當時還在趕論文。
多年的親密關係,就這樣以一通遠洋電話,被草率結束。
F提分手時,還換了住處,也就是說,我就算一氣之下飛去美國找他,下了飛機後,我也不知道能去哪找他。
曾在枕邊耳鬢廝磨的愛人,曾誓言念完博士就要回台灣娶我的愛人,用一通電話與我永別。
分得太倉促,再見都來不及說,近七年的感情,隨便地消散在掛斷電話後的空氣中。
分手後沒多久,對方就在美國另結新歡了。
幹你娘!
20多歲,單純又天真在經營關係的自己,在關係被對方胡亂撕毀後,也死了。
時光回到當下,我看著那張署名是F的問卷,熟悉又陌生的字跡。
在他提分手前幾個月,我牽著他,參加雞湯來了舉辦給年輕疑婚世代的講座。
講座上,講師發給情侶每人各一份問卷,藉由問卷的問題,陪伴每對情侶和聽眾覺察自己對婚姻的恐懼。
那份問卷,簡直是妖鏡,清晰照映出情侶目前的問題。
講座結束之後,我跟F拿著問卷,又多聊了好幾個小時,仍對婚姻毫無共識。
幾個月後,他就回美國念書了,接著,他就死了。
到底多愛詛咒人家死啦?
幾年後的今天,我再次檢視這份問卷的內容。
問卷上的幾個問題,F的回答是這樣的:
1.想到結婚後,要與對方的家人相處,我感到壓力。
不同意。
2.對於結婚後,我有自信能好好與對方的家人相處。
很同意。
3.我擔心結婚後,沒辦法持續自我探索。
很同意。
4.我擔心結婚後,會失去自己的時間。
非常同意。
5.我擔心結婚後,自己還沒辦法負起婚姻責任。
非常同意。
6.我擔心結婚後,對方沒辦法好好和我的家人相處。
不同意。
7.對方是值得我信任的伴侶,當我有困難,我能相信他會陪伴我。
非常同意。
8.我相信婚後對方能夠好好與我的家人相處。
非常同意。
9.我信任我的伴侶,他是一個可靠的人。
非常同意。
10.我擔心婚姻會讓我失去自由。
非常同意。
分手的理由,呼之欲出,我是一個值得伴侶信賴又可靠的好女人,有能力和他的家人相處,有能力教我的家人尊重伴侶,讓伴侶跟我的家人相處不會感受到壓力。
只不過,他想要的是自由,他還想要更多時間自我探索,他還不想結婚。
倏地,我想起他確實曾說過:「我的人生目前為止都在念書,一路念到博士,都沒有玩過、思考過自己的人生要什麼。」
「我想要開放式關係,我想要多認識其他女生,我人生只交過三個女朋友。」
我捏著那張問卷,緩緩地從板凳上下來,雙手環抱膝蓋,蹲在地上嗚咽。
邊哭邊把問卷和不要的文獻,全搬去回收,失戀的悲傷、唸書的痛苦,全都再見。
整理房間,洗好澡後,站在鏡子前微笑,輕聲告訴鏡子前的她:「過去被用這樣的方式分手,不是妳的錯喔!乖乖喔!」
「我愛妳,謝謝妳,帶我走出失戀。」
「妳看!F自己在問卷承認,妳是一個很好的伴侶!」
「妳這幾年從失戀中學習,超級用力在改掉缺點,妳很棒喔!」
「我愛妳,妳看!妳現在是不是好漂亮!」
「妳最棒了!我永遠接受妳罵前男友幹你娘!因為他就是欠罵!」
「XXX幹你娘死王八蛋給我去死啦!」
「祝你博士畢業後找不到工作!」
「祝你在美國被冷死!」
「祝你下一段感情被分手!」
鏡子裡的女生大聲地邊罵邊笑,罵著罵著,又哭了起來。
「乖,眼淚是珍珠,下一次,我們還是要很勇敢相信愛情喔!」
「我在這裡陪妳,我永遠愛妳。」
鏡子裡的自己,滿臉是淚,喜悅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