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變人 康納

𝓗𝓮𝓪𝓻𝓽-3

康納沒有說話，但他的LED一直呈黃色閃爍著，妳好像沒有心思細想他有沒有回答。 今天確實喝多了。 他不用片刻便知道，妳體內血液的酒精濃度已達到他所認知的高度。 「該休息了，醫生。」妳沒有回應他，空氣中只剩下規律的呼吸聲和妳臉頰與他的工作服細細摩擦的聲音，他低頭，看著妳環繞在腰前的手。 他的手覆上了妳的，大拇指在妳細嫩的皮膚紋理上磨砂，他想多感受妳的脈搏，想體會真實的皮膚柔軟度與人造塑料的差別。 就連他自己也不想離開這一刻，直到他意識到妳的手正在鬆開，身體正在變軟。 他轉身，一把將妳抱進懷中，他的指節嵌進妳的皮肉中，妳的雙手下意識的圈起他的脖子，他抬起你的腳將妳抱了起來。 他不是很在乎雙手有點份量的壓力，妳埋在他頸間的呼吸甚至在刺激著他的感官神經。 如果沒有時間限制，他可以像思考案件細節那樣，盯著妳好久好久。 妳不適的蠕動了幾下，康納才意識到還是得把妳送回床上才行。 他將妳放回床上時，動作輕柔，深怕一不小心會讓妳有所察覺，他看著床因妳的墜入而下沉，看著妳規律的吐息，康納啟口，就連聲音也輕飄飄的。 「我能在妳家待一晚嗎？醫生」妳怎麼可能可以回答呢？他一定知道答案，但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他的手下意識托起妳散開的長髮，捏起一點細細地揉搓著，他的系統還能聞到傾心淡淡地後調 如果沒有硬幣，那玩弄妳的細髮是他此刻覺得最能填補大腦空缺的事情，他想。 而妳還是沒有回答。 「妳不說話我就當妳答應了」康納的眉毛舒展開來，LED變成了淡淡的藍色，他將妳的手一併收在被子裡，離開房間前又回看了妳一眼 「謝謝妳，醫生」這句話，他希望妳有聽到，即使他知道妳此刻進入深層的睡眠。 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也不知道是怎麼瞬移回床上的，但額頭的劇烈疼痛的確可以把妳從床上拉醒，妳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大到不能在大的哈欠。 喝酒後遺症使妳的頭還在暈，但嘴巴乾燥的沒辦法呼吸，妳從床上撐起來，試圖走到開放式廚房翻出水來喝 媽的，終於有活過來的感覺，妳幾乎算是一飲而盡，腦袋終於清醒了點，妳回頭，發現桌上的鴨鴨夜燈還在隱隱的泛著黃光。 窗外的晨光不止灑在夜燈上，還有躺在沙發上，那個妳的肉眼還沒辨識出來的生物。 凌晨的記憶頃刻間在妳腦內爆炸，妳瞪大雙眼。 我他媽還在醉？ 很明顯沒有，康納閉著雙眼，額間的LED規律的轉動著，妳不知道仿生人有沒有睡覺的概念，即使他現在看起來很像，妳也沒辦法確定他是不是醒著。 只有一件事可以確定。 就是妳這個瘋子昨天差點要把一個三個月大的寶寶吃乾抹淨。 往好處想，至少還沒有，至少他只是躺在妳的沙發上玩模仿人類睡覺的遊戲。 「康納？」妳試探性的出聲，他眉頭微皺，睜開眼與妳對視，幾乎是一瞬間，他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對不起，醫生，我吵到妳了嗎？」康納激活了他的處理器和系統，以達到與平時一致的狀態，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至少他自己是這麼形容的。 「你也可以睡覺嗎？」妳尷尬的撓了一下頭，想用剛剛的疑問來緩解氣氛，妳看著他開始拍順工作服上的皺痕和有點歪斜的領帶，他似乎想盡力的呈現最好的狀態。 「嚴格來說，我不能，但我能降低軟體的運行速度，以達到低耗能的需求，不過這會使我的反應及思考能力下降，對不起醫生，我打算先離開的，但妳家讓我感到......安全」康納顯然有些慌張，他從被製造出來的那刻起，就是工作狀態，這幾日與異常仿生人的周旋甚至讓他的系統與感官處於高度戒備的運轉中。 但在妳身邊沒有這樣的需求，他甚至下意識的模仿妳的呼吸節奏、脈搏律動，他想體驗，這種超脫精神的休息模式。 「辛苦你了，康納」妳還想再說點什麼，但他最需要的，應該是這句話才對。 妳看著他的LED黃色閃了一下，隨即扯起一抹微笑，妳有點忘記有沒有看過他笑，但是現在，這個笑容跟小狗一樣溫暖。 妳下意識的看了下牆上的掛鐘 Shit，距離今天的第一個門診只剩不到一小時。 是的，當底特律警局不是那麼需要妳時，妳還是會在心理諮詢工作室混口飯吃。 即使妳這個月的全勤在一小時內會被扣掉。 妳轉身衝回臥室，試圖從衣櫃裡翻出今天的衣服，正要脫下睡衣時才想起來 「康納，你今天沒有甚麼任務安排嗎？」妳轉身將房門反鎖，邊朝客廳喊去。 妳還以為他會識趣的離開呢 「抱歉打擾妳這麼久，醫生，看來妳今天還有工作安排。」康納垂眸，他好像聽出了妳言語間的暗示，LED又轉了幾下，隨即調出任務指示。 「那我先回模仿生命了，謝謝妳，醫生」妳不知道這是今天早上聽到的第幾個謝謝，但妳很高興他聽懂了暗示。 康納沒有告訴妳，他其實除了模仿生命，哪裡也不能去，因為今天還沒有新的工作安排，他想再說點什麼，可想法剛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妳聽到客廳外電子門重新上鎖的聲音，妳知道他離開了，顯然緊迫的時間沒辦法讓妳思考那麼多。 ———————— 妳以為妳不會在見到他第二次。 「漢克？你又翹班了是吧？」妳坐在吧台邊，朝吉米招手點了一杯莫吉托，門口的風鈴響動，妳下意識回頭望了望。 漢克沒有理會妳的問句，朝妳身前的吉米揮手示意，接著在妳身旁坐下，妳嘆了口氣，將剛上桌的莫吉托豪飲了一大口，蘭姆酒的味道直衝鼻腔。 「狗屎，妳也是半斤八兩。」漢克大笑兩聲，將威士忌加冰一飲而盡。 不一樣，妳跟漢克還是不一樣的，畢竟妳只有在下班時才會切換身份，但是妳知道，漢克這個時間應該還在警局執勤才對。 他就是個頑固老頭。 「我可不希望還要在非工作時段調整你的身心狀態，安德森副隊長」妳朝上翻了個白眼，隨後略帶諷刺的叫了他職位。 畢竟妳跟漢克已經算是酒友了，聽來諷刺，但你們的第一次見面不是在診療室，而是酒吧。 要不是有妳，這老頭可拿不到半價優惠。 「我跟福勒強調很多次了，我沒事，我說我沒事，就是真的沒事」漢克又點了一杯，隨即不斷朝你拍桌強調，妳看著他泛紅的脖子，不是很想跟他計較。 酒癮可能還沒有心病難醫，妳想。 妳沒有回應，只是看著漂浮在冰塊上的薄荷，笑了一下，伸手攪拌著只剩半杯的莫吉托。 冰塊與杯壁邊緣的摩擦聲被隱沒在滿是髒話的酒吧裡，而妳身旁的漢克見你沒有回應，轉身對著吉米繼續碎念。 又是一陣門口的風鈴聲，不一樣的是，來人使整間酒吧陷入一陣良久的沉默。 「我以為這裡禁止仿生人進入。」如果沒聽到這句不知道從誰口中傳出的碎念，妳大概也懶得抬頭。 直到那陣不急不徐的腳步聲傳到妳的隔壁，妳才抬眼。 狗屎。 那頭棕髮被酒吧的黃光蹭的發亮，妳甚至在思考他會不會撞到吧台上的吊燈，康納歪頭，與妳對視一陣後又轉回漢克身上，他垂眸。 顯然這次的目標不是妳。 「安德森副隊長，我是康納，是模仿生命派來的仿生人，我在警局找不到你，我問了裡面的所有人，他們說你可能在附近的酒吧喝酒。」妳想再喝一口莫吉托，卻被康納的話逗笑，噗次一聲，嘴裡的酒差點噴了出來。 真的很有趣，妳以為警局裡那群人已經放飛漢克很久了，畢竟誰不知道，漢克•安德森，這個人最討厭仿生人。 妳眼睛微瞇，想觀察漢克的反應，即使妳覺得早在康納發話的瞬間，妳就猜到結局了。 漢克沒有理會康納，只是低頭又啜飲了一口。 「我很幸運，在第五間酒吧就發現你了」康納不理解妳為何會笑，額間的LED頓了一下，又朝漢克說道。 「找我幹嘛？」漢克依然不想看他，而妳，就像個旁觀者靜靜地看著，就連妳也好奇，漢克是怎麼被找上的？ 「今晚稍早你被任命調查一樁關於異常仿生人的案件，根據程序，模仿生命會指派專門型號的仿生人來協助調查。」康納見談話終於有起色，LED燈環快速的轉了幾圈。 「我不需要助手」漢克依舊不留情面，雖然妳知道，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更別提像你這種塑膠王八蛋。所以你給我識相點，當個聽話的機器人，乖乖滾出去。」說這句話時，漢克甚至沒看他，只是伸出左手做出了掃灰塵的姿勢，轉頭又喝了一口。 妳感覺這裡快燒起來了，不知道是酒在燒，還是頭頂隱隱搖晃的黃色吊燈在燒。 還是隔壁兩位的氣氛。 很顯然的，康納沒有意識到這點，不，更應該說，他不想去在意。 「我知道有些人跟仿生人呆在一起會不自在，但是我......」康納話還沒說完，就被漢克打斷 「我自在得很，但這不影響你要離我遠點這件事」自在？漢克沒把他剁了喂相撲都算運氣好，妳轉頭，試圖掩蓋臉上的笑意。 妳已經好久沒看到漢克面對仿生人了，從那次事故之後。 「抱歉，安德森副隊長，可是我收到的指示是必須跟你一起調查。」康納還是很堅持執行他的任務，即使可能非常困難。 「你知道你的指示應該塞在哪裡嗎？」漢克邊說邊笑，又喝了一口威士忌。 妳好像應該出聲，避免漢克真的把這個指示塞進後街口的垃圾桶，很顯然，如果他這麼做，明天連妳也會被叫進福勒的辦公室碎念。 「夠了，漢克。」妳將杯中的殘羹一飲而盡，沒等妳再次發話，康納在思考片刻後又給出了回應。 或許仿生人會那麼普及，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們的確使命必達......吧？妳心想。 「不如這樣好了，我再請你喝一杯，讓你有精神工作，怎麼樣？」連妳都沒想到，這個仿生人居然多了一點，人情味？妳看向漢克，他臉上的表情也透露著不可思議。 「酒保，同樣的，再來一杯」康納抬頭朝吉米開口，連吉米也愣了一下。 漢克轉頭跟妳對視，頃刻間，你們兩個同時大笑了起來。 「看到了嗎？簡直是電子奇蹟，吉米，我要兩杯」漢克對妳說道，妳不知道這句是誇獎還是諷刺，但妳覺得嘲諷的意味應該更多一些。 不過這影響不了妳覺得很有趣的事實。 妳看得出漢克的微表情，知道他並不反感這台仿生人的反應，看得出他對於能多喝兩杯的欣喜。 但妳看不出來，這台仿生人的情緒，即使妳知道，下意識觀察一台機器是一件很白癡的事。 但妳總覺得說不定哪天能從仿生人身上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你還記得我嗎？」妳邊說邊將遞到漢克面前的兩杯威士忌撈了一杯到自己面前，漢克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轉頭卻發現妳是在看著他身後的康納 「你們兩個認識？」他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不過這很正常，畢竟那次加班漢克還沒參與到。 康納額頭的LED轉動了幾圈，妳不知道他是在回放記憶體，還是他其實根本沒把妳放到檔案裡。 不管是哪種，妳都不在乎，妳只是想看看他的反應。 「我記得妳，是那天被派來的人類醫生，但是我顯然在妳到場並了解情況前解決了案件。」棕色的眼眸瞇成了一條線，他調出了為數不多的妳的剪影，即使康納覺得沒有任務需求的人不需要在意，但見到妳時，還是下意識分析了妳的資料。 他甚至能看的出來，妳那時對他有多不爽，即使只瞥了妳幾眼。 妳不知道他是因為任務完成的優越感或者是單純無意提起結局，但不管是哪一種，都使妳握著玻璃杯的手又竄緊了幾分。 「把異常仿生人槍斃掉，算是解決案件的話，那麼，你做的很好」妳微笑，只能祈禱康納聽出妳的不悅，講話婉轉一點。 顯然他沒有，甚至把這當成了一種讚美。 「很高興妳能認同我的任務完成率。」康納揚起了一抹微笑，即使妳並不覺得自己是在誇獎他，但他好像接受了，並且為此自豪。 模仿生命的工程師是不是忘了幫這台狗屎安卓裝一個看人臉色模組？ 妳左手扶額，心理甚至升起了一股想教他怎麼看人臉色的想法。 可是他看起來就像個只知道朝目標前進的呆子。 妳看著他頭上的碎髮跟著頭部傾斜，那雙棕色的眼眸裡好像真的為妳的話感到開心。 喔，好吧，有點可愛。怒氣到這又消了幾分 如果他頭上沒有那個該死的LED燈環，妳說不定能借著酒意帶回去打一炮。 果然單身太久看到屎都是香的，妳想。 漢克沒看清楚你們兩人的內心戲，但他懶得問，決定低頭繼續跟酒意抗爭。 「算了。」妳搖頭，將威士忌一飲而盡，拿起了包包將酒錢與小費一併推給了吉米，妳起身，似笑非笑的拍了拍漢克的肩膀，康納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妳身上移開過，而妳也知道。 妳起身，把包裡那張有些皺摺的心理諮詢室的名片交給了康納，他低頭，看著妳的名片，沒等他發話，妳就已經離開了酒吧。 留給康納的只有進門時不停奏響的風鈴，和妳淹沒在門外的長髮。 妳可能不知道，從推門見到妳的那刻起，康納連同妳的臉部細節與酒精反應一起篆刻進記憶裡了。 也包括妳的工作，在他的電子記憶體裡一目了然。 漢克狐疑的看著康納，他的LED在某個瞬間閃成了黃色，隨即又變回淡藍。 康納不知道自己為何那樣做，但他只是盯著手上有些摺痕的名片，隨即小心翼翼的將它放進了胸前的口袋。 這張名片可能沒什麼用，康納的處理器在體內叫囂著。 他知道，是的，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