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都會地區,狹小的房間、空間有限的書櫃、再加上不能輕易揮霍的資金,愛書人的娛樂逐漸從買書變成在圖書館搜刮有趣的書,讀完就還回去,讓書架的成長速度放緩。
但速度放緩不等於不成長,從獨立書店買來的書、在書市發掘的書、新書講座推薦的書,架上慢慢的擺滿了還未有機會翻閱的書。圖書館借來的書有時間限制,總是被擺在閱讀順序的前段,而因心動而買下的寶貝則在精心規劃的書櫃上默默等待,直到哪天想起他們,克制自己在圖書館的失心瘋,好好地從架上欽點這個月的陪伴。
雖說這是近期的讀書模式,但既然是模式就有例外,書架上偶爾會出現可能永遠不會再翻閱、但必須存在於書架上的書,那就是在圖書館讀過、但太喜歡所以必須買下的書。
繼《查令十字路84號》、許菁芳的《臺北女生》和保羅.多伯拉茲克的《未來城市》之後,RADWIMPS主唱野田洋次郎所著的《LALILULE論》成了第四本我在圖書館讀過之後刻意去尋找並買下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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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5年出版的《LALILULE論》,內容基本就是野田在2014年間為期半年的巡迴演出的日記,開頭幾篇就像是音樂玩家的日常,演唱會的觀眾情緒感受、天氣不穩定的煩躁、還有對樂團同伴的感恩之情。
但或許是不想單純記錄生活,野田花了許多篇幅在寫自己對於世界上各式各樣事情的看法,有自己小時候在美國生活的回憶、對日本政治情勢的批判、以及對於生與死的感受,漸漸的日記讀起來不像日記,或許野田想藉此機會,讓讀者們知道,音樂家的世界絕對不是只有音樂這麼簡單。
對於寫作來說,我認為這是個很有趣的模式。因為主打著「這是日記」,所以即使文字斷斷續續、文法不一、無病呻吟,也是絕對正常的;但同時因為是日記,作者想寫什麼都可以,所以即使裡面出現上千字對於親子隔閡問題的論述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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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讓我思考許久的,也是貫穿各個篇幅之間的題目,是日本人民對於美國的看法。我們都知道,日本在二戰承受了美國發射的兩枚原子彈、戰敗後也一直在軍事上受制於美國,但如今的日本人們卻不如想像的對美國有敵意,甚至可以說,日本人對於美國是有普遍好感的。
這件事一直讓我不解,雖說確實美國在二戰之後對日本的經濟援助才得以讓日本從戰爭的陰影走出,但原子彈在三天之內讓近二十萬人從廣島和長崎蒸發仍是事實。去年奧本海默的電影在全球引起話題,日本人們也沒怎麼特別反彈,直到出現芭比和奧本海默的融合梗圖才讓日本人悄悄出聲希望大家不要嘲笑這段歷史。
我們在戰爭中敗給了美國。但我的血液並不這麼深刻記得憎恨。先不論這是好還是不好。殺人犯的家人,大家都是罪人嗎?那個血脈是污穢的嗎?如果是這樣,那這個地球上存在著不受污染的生命嗎?說到底,戰爭存在著「正確的一方」嗎?
野田在韓國的演唱會前一晚在日記中寫下這段文字,日本人如今仍然為80年前的戰爭行為所折磨,日韓關係也仍然不如期望中融洽。發動戰爭者的後代們揣著前代的罪孽、害怕著自己會不會有一天也做錯事、努力朝著強國指導的方向邁進,而這讓日本活成了現今世界各地最讓人嚮往的國度之一,但日本人內心的掙扎,卻不知何時才能緩解。
我真切希望,在我們這個世代可以做出一個什麼樣的結論。厭惡戰爭這件事的心情,大家都是一樣的。我不想要放棄找出結論啊。
這句話直接的打進我的心坎,日本人為二戰所折磨、台灣人也仍需要好好面對228,世界各國也都有自己的歷史需要彌平,只希望大家都能找到朝向和平的結論。
但諷刺的是,野田在2014年7月18日的日記中寫下當時俄羅斯和烏克蘭以及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正在戰火之中,而如今在我閱讀的2024年,這四個國家也同樣在爭鬥中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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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沉重的話題,來聊聊有趣的部分。
這半年的巡迴演出,也包含了台灣站。在兩三天的行程中,野田觀察了台灣的街景,說到老舊房屋外露的鋼筋、色彩斑駁的牆壁跟成排的室外機,讓他覺得很可愛、不管從哪個角度拍攝都很可愛,希望日本的街道也能抱有這樣的親切感。
看著這些文字,我忍不住大笑出聲,很希望能告訴野田,想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他,畢竟對於台灣人來說,自家的街景怎麼看怎麼醜,而日本的街景才是拍不膩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