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記第一章第一眼的落空（1）

更新於 2024/05/21發佈於 2024/03/06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對於史多芮18區的人民來說，今天是個大日子，因為他們最推崇的大隊長——梨亞卓恩，即將迎來「天選者反抗軍」成團以來，最大的一次合作企劃。對象是來自某不知名地區的六人樂團，喚名「樂園計畫」（「樂是音樂的ㄩㄝˋ，不是快樂的ㄌㄜˋ。」他們的鍵盤手克里斯總會再三強調這點）。

「所以，你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啊？」

在18區第二小酒館吧檯內站著，紅眼睛、白頭髮的少女，便是梨亞卓恩。現在是演出中場的快問快答時間。

「台灣來的啊。」樂園計畫的團長佛萊德第三次回應觀眾，他已經被同樣的問題問煩了。

「奇怪，這很難理解嗎？我們是為了追音樂夢而來到這個⋯⋯這個⋯」

「史多芮。」他姐姐莫妮卡小聲地提醒。

「⋯而來到史多芮的。」他接著把話說完。

觀眾們還是很疑惑，這不能怪他們，因為史多芮的居民多是沒有世界地圖的。他們對生活圈的認知就只有這裡以及凱茲國而已，而史多芮境內每一區都是以數字命名，自然也不可能有「台灣」這一區。

「還有別的問題嗎？我等不及要唱歌了！」克里斯在一旁哇哇叫。

觀眾們還是沉默，在困惑裡沉默，直到場邊的那位—留著金色狼尾頭，面無表情的男人—以極慢的速度舉起手。那是樂園計畫的吉他手康諾，其他團員們很驚訝，但不是因為他舉手。

「梨亞卓恩，你為了反抗凱茲國而召集人群，現在你在這陪所有人喝酒唱歌，有什麼意義嗎？」

她同樣沉默了，表情也不再輕浮，這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被人問倒，康諾喝了一口冰水，目光再次轉向酒館的棕紅色牆壁。

目的？人們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目的嗎？此問題之於康諾，絕對是肯定的，就像是他來到這裡，是為了解決自己的仇人，他的哥哥。

他恨他的兄長，久久無法釋懷。

他想過復仇，但也清楚，世界能忍受某些人的無法無天，自己卻不能被同樣對待。所以他背起了吉他，將恨意裝進一篇篇樂章，就像在這個名為「史多芮」的世界裡，每一首音樂、每一個音符都有它們專屬的「魔力」——這是他們的說法，康諾不相信有魔法，但他的確相信音樂。

「我這是在融匯大家的感情啊？」梨亞卓恩對他說，從容的表情難掩迷茫的心情。「大家都這麼辛苦，我身為他們的指揮官，當然要讓各位心情好一點啊。」

「哪裡辛苦了……」康諾心想。

「算了吧，我不強求你掰出什麼有意義的緣由，繼續唱歌吧。」他拍了一聲掌，立刻恢復了沉默。

「好耶，我要唱歌了！」克里斯問也不問，立刻搶過梨亞手中的麥克風，聽眾們也像被cue到一樣，趕在前奏結束前拿起了應援棒揮舞。

康諾坐在原處不動，依然在思考關於兄長近期的作為。

康諾對他哥哥的印象就一個字—混，當年，他連個大學都不讀就要離家出走，找各種管道借了錢都不還，弄得要被討債了，還找來他做修車學徒的朋友當打手替他處理討債人。他也曾多次向他們的媽媽借錢，她老人家傻，這錢給出去就再也要不回，康諾幾次勸，也不聽，最後母親為了能同時補貼兩人生活，過勞死了。

「康諾，有觀眾許願，希望你談吉他獨唱一首，同不同意？」

是佛萊德在呼叫，他點了點頭，便立即停止思考，走至舞台上。

琴弦一撥動，他便與之融為一體，悲憤能暫且放下，抑或是一次宣洩一空。他演奏了一首搖滾樂。

**Intro**

老母這一死，他哥反倒跟康諾要起了錢，大哥如此無賴，他也忍了，硬是切斷與他的來往，搬到人生地不熟的北部去討生活。幸得還有這一份技藝，為了養活自己，康諾平時打零工，假日去公園演出，只為了賺錢，就為讓自己好好安頓下來，直到加入樂園計畫後，他也從未向任何人承認自己有一個這樣的哥哥。

結果這一次回來，他突然不窮了，一封落落長的信封，不只為害死他老母親的事情道歉，還給他所屬的樂團買了棟大套房，致意要他們來這兒生活。

這實在是怪異，既使現在想起來，平時面攤的康諾，雙眼仍會不自覺地流露出驚嘆，但轉念一想，這不也是他復仇的機會嗎？若能在這個《中華民國刑法》管不著的地方將他一擊斃命，那肯定是大快人心的美事一件。

**outro**

「好驚人的魄力！」

梨亞卓恩除了感嘆，沒有其他情緒能表達自己對這場演出的讚賞。

「金色傳說的粉絲又多了一位啊，哈哈！」克里斯大聲笑著，再次舉起杯中的梅酒向觀眾致敬。

「嘶，真是敗給你了！就隨便吧，乾杯！」佛萊德同樣舉起玻璃杯。

康諾沒有喝也沒有舉杯，就這樣走下了舞台。

演出結束之後，樂園計畫回到了22區的64號房，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滷味，是要當晚餐的。

「誰要先洗澡啊？洗完才可以吃晚餐！」佛萊德在客廳裡整理攜帶品的同時大喊。

「我~要~先~」克里斯喝醉了，口齒不清地說著，臉上泛起的紅暈就和他的外套一樣的粉紅。他現在脫了外套，搖搖擺擺地從房間走出來。

「你給我清醒點啊Chris，要是你在浴室裡滑倒撞死，你要怎麼賠我啊？」

「在浴室裡撞死？那我不就變小鬼了？」

「你是在哭喔？」

佛萊德被他造的口孽戳中，氣急敗壞的一巴掌給他打了去。

「就算你被卡車撞，你也不會變成黃鴻升啦！白癡。」

此時莫妮卡正好走進來，她輕輕抓住克里斯的雙肩，要求他冷靜下來。

「Chris啊，你等一下在洗吧，喝點熱水讓自己放鬆一下。」她壓一壓克里斯的肩膀，溫柔的說著，克里斯便不再耍憨了。

「你今天唱得這麼賣力，辛苦了！」

「喔...謝謝副團長。」克里斯紅著臉，腳尖微踮，走到飯桌旁吃滷味。

於是莫妮卡先去洗了澡，他們都沒有發現康諾已經離開了房間，還沒洗澡就先走了。

斑駁的紅磚瓦鋪滿地面，底下的棕色泥土一覽無遺，康諾走在其上，繞過所有裸露的地塊與脫落的瓦片。

"86區，第37條巷子盡頭的地板門打開"康諾瞄了一眼手中字條。

他在街巷的盡頭看見了垃圾桶，將他挪開之後，果然有個木頭製的門。打開門之後，是陰暗的下水道。打開門之後，底下是條陰暗的下水道，他不出幾分鐘便走到了盡頭。下水道的另一端也有樓梯，他爬上去之後，推開了上方的門，垃圾桶應聲翻倒了，他趕緊將它扶起、物歸原位，並環顧四周確保沒有人看見他。

這裡跟史多芮不同，陽光普照，石砌的房子比比皆是，還有幾隻馬拉著的車，腳踩的地也平整無比。

「這裡就是凱茲國了，還挺漂亮的嘛，梨亞說了謊。」康諾往巷子的出口走去，巷口外一片明亮，與今日霧濛濛的史多芮皆然不同，太陽的光線很溫暖，隔壁似乎在辦市集，也很熱絡，不過真正使他駐足觀賞的，是一棟肅立於街道另一端的雄偉建築。貌似由黑曜石砌成的外牆鑲嵌著乳白色的玻璃，大門有著黃金披上的外框，和牆壁一樣閃閃發亮，而此時此刻，有鮮明的古典樂曲自門縫之間流瀉而出。

康諾登上那棟建築前的樓梯，它們的花紋很特殊，貌似是以某個不知名的石頭，拋出一個光面造出來的。他坐下來，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微笑。

「先生，不好意思，現在是見習神官的訓練時間，還請留步。」

一個陌生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康諾回頭一看，是一位衣衫工整的小女子。康諾靜靜地看著她，湛藍色的禮服配一頂精緻的鳥羽帽子，這也許是凱茲國的最標準服飾，那麼她，也是標準的凱茲人了。

「喔，不好意思。」康諾起身。

「請問，您是外地人嗎？」

「是的，我是從史多芮來的。」眼前這位淑女說話謙和有禮，康諾對她放下了警戒心。

「史多芮...那是什麼樣的地方呢?」

康諾思考一會兒說：「這裡，比史多芮美多了。」

這是他源自內心的感受。

「謝謝你欣賞這片土地。」女子聽見後露出了一抹神祕的微笑，閉上雙眼點點頭。

康諾背對著她向下走了幾步樓梯。

「您也喜歡音樂嗎？」女子又問康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