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花－風箏線(kiTE STring)：２

　　敞開的教室門，隨風起伏的窗簾，在黃昏的夕陽下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平靜。

　　謝自逸整理著書包，而那全校學生同款式的墨綠色側背包上，依舊掛著前女友送的玩偶吊飾。

　　「好醜的兔子，顏色跟你不搭」徐雅欣冰冷的說著。

　　謝自逸轉頭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女孩，她雙手插在運動外套的口袋內，嘴邊嚼著本不該出現在學校的口香糖。

　　「這是長耳狗，所以臉比較尖」謝自逸解釋。

　　而徐雅欣還是同樣那一句話。

　　「好醜的狗───」

　　今晚路上的組合，難得的變成了謝自逸與徐雅欣，除了上次為了報告作業而一起去看電影之外，兩人在學校幾乎沒有互動。

　　畢竟他們並不熟。

　　「我聽說了，好像因為我所以你女友跟你分手了對吧」

　　原本並不想提起這個話題，但罪魁禍首居然平淡地將這句幾乎快給謝自逸留下創傷的話脫口而出，這也讓他停下了腳步。

　　一旁公園小孩的嬉鬧聲吸引了徐雅欣的注意，因此她沒察覺到原本同行的人被拋在後頭。

　　兩人的距離漸漸拉遠，下一個轉角後便形同陌路。

　　謝自逸凝重的看著腳邊的石子，以及那雙誇張繽紛的鞋子。

　　「別一聲不吭的站著發呆啊，差點就丟下你了」

　　「喔...在想事情」

　　「別裝了，是在生我的氣吧？雖然我問心無愧啦，但畢竟你也挺慘的，所以我能理解」

　　「妳能理解？例如什麼？」

　　謝自逸的回答少了一點情緒，比起質問更像是在虛弱的喘氣。

　　貨車從旁緩緩開過，風吹動著徐雅欣的短裙。

　　「理解你現在的煩躁感啦，對不起啦，不該拉你出門的，雖然現在才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就是了」

　　「明天晚上有空嗎？」

　　「─────？」

　　「有空的話，明天放學也等我一起走吧」

　　這一次，愣在原地的人換成了徐雅欣。

　　時間很快的便來到了隔日傍晚，靠在校門口的少女今天多了一份氣質，與平時艷麗的濃妝不同，今天徐雅欣的臉上只有緊張，和收斂許多的淡妝。

　　姍姍來遲的謝自逸差點認不出眼前的女孩子，一度從旁直接繞過，若不是徐雅欣伸手拉住快步走過的謝自逸，恐怕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原來平時毒辣的這個女人，也會有這麼乖巧的一面。

　　「什麼意思啦，叫我等你還裝沒看到喔？」

　　好險只是看上去乖巧，嘴巴還是與平時無二樣。

　　「沒認出妳，抱歉...」

　　「心情好點了？」

　　「怎麼這麼問？」

　　「你的口氣沒像昨天那麼死了」

　　談話間，徐雅欣的朋友們迎面走來，看見她樸素的樣子，大老遠地就能聽見善惡混雜的譏笑。

　　個子最高的女生率先搭話。

　　「這不是小欣欣嗎？今天也太土了吧？裙子拉這麼長是會冷喔～」

　　「不要挖苦人家嘛雅靖，沒看到她是在配合謝同學嗎？」

　　「喔～原來是這樣喔，那沒事了，你們現在確實很配，哈哈！」

　　在謝自逸眼裡，這些人根本稱不上是朋友，之所以會有這樣判斷，是因為從徐雅欣的眼裡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喜悅，就只有強顏歡笑的勉強。

　　「今天就想打扮的簡單點啊，而且學校裙子本來就這麼長～懶得捲而已」徐雅欣假笑著。

　　「好啦好啦，我們都知道啦，所以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看著樣子傳聞都是真的喔？」

　　「什麼...傳聞？」

　　「哈？真假，和我們講話也要裝喔，還以為我們關係很好呢」

　　「唉呦亂講，我是真的不知道傳聞內容啦～...」

　　看著這群三姑六婆在徐雅欣面前嚼舌根，讓謝自逸氣不打一處來，忽然間理智就這麼斷了。

　　謝自逸拉起徐雅欣的手，看似強硬，但其實很溫柔，並不會讓女方有被拽著走的感覺。

　　「以後不准和這些低級的傢伙玩了，知道嗎？」

　　此話一出，就連警衛都把窗戶打開想偷聽即將爆發的大戰。

　　高個女眼神變得銳利，氣得連法令紋都擠出來了。

　　「你剛才說誰低級？講話啊外遇垃圾男」

　　「謝自逸才不是───」徐雅欣正想為謝自逸辯解，但很快地就被後者摀住了嘴。

　　謝自逸溫柔的告訴徐雅欣說。

　　「所以說別理會他們了，而且再拖下去的話，會趕不上時間上餐廳」

　　聽見兩人接下來行程的高個女不屑的回嘴。

　　「少裝了吧，吃個路邊攤也要訂位？沒那本事就別說的那麼好聽，徐雅欣我告訴妳，以前只是陪妳玩玩，之後的日子有妳好受的了，我男朋友認識的大哥可多了！妳就最好無時無刻都帶著那個狗男人保護妳吧！」

　　謝自逸毫不理會後方那群瘋女人的咆嘯，反到徐雅欣反覆地回望，又被謝自逸反覆地把頭撥回正。

　　「用不著理會她們───」這是謝自逸反覆在徐雅欣耳邊重複說著的話。

　　§

　　徐雅欣怎麼也沒想到，謝自逸在吵架時脫口而出的餐廳是真有其事，而這也是他邀請自己當女伴的原因。

　　謝家的家族聚餐。

　　「我們家不是主家，就算是吃飯的時候打嗝也不會有人在乎妳，除了餐廳內的服務生之外，沒有人會在乎我們這邊的動靜，所以不用有太大的壓力知道嗎？」

　　謝自逸的叮囑在徐雅欣腦海裡重播，即使如此，她還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大場面。

　　從服儀和行為舉止，其實很容易能分辨出哪些人是同一個群體的，就目前看下來最顯眼，同時也是家族的實際掌管者，由謝山擔任家主的主家。

　　其他家系的人數也都落在十多人，每一個都是大家庭，然而謝自逸這桌，卻只有三個人，連座位都坐不滿。

　　原本徐雅欣還認為會出現什麼家族內鬥之類的戲劇性發展，但真如謝自逸所說，從頭到尾都沒有其他人過來這桌過，就連眼神接觸都沒有，甚至可以感覺到，並不是因為討厭，而是單純的把謝自逸當作是無關緊要的閒雜人。

　　從回家搭的私家車就能感覺得出來謝家貌似非常有錢，連司機看起來都像是從電影裡出來的肌肉猛男。

　　「送我到這裡就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走回去」

　　「是嗎？還是我下車陪妳走回去？離妳家應該還有段的路吧？」

　　「不用了，真的，你也因為我攤上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不是嗎？」

　　「我其實無所謂的...」

　　「─────」

　　「不勉強，沒別的意思，妳到家傳個訊息吧」

　　「你到家也傳個訊息喔，先走了，下禮拜見」

　　直到收到了徐雅欣到家的訊息後，謝自逸才吩咐司機發車返家。

　　路程並不遠，導航顯示的時間是十分鐘。

　　一路上都很安靜，直到抵達後司機才忽然提問。

　　「平時去學校都是走路嗎？」

　　「嗯」

　　「原來如此，我先回去還車了，你多保重」

　　「謝謝...話說原本的司機大哥呢？」

　　「腸胃炎，請我帶班，以後應該很難見面了」

　　「真可惜，大哥平時是做什麼的？」

　　「健身教練，也有在接保鑣的單───這是我名片，前面是按照市場價格，後面那個就看情況了」

　　「哈，保鑣嗎？好的，我如果被同學欺負再找你」

　　「哼哼，可以」

　　翻看著手中薄薄一張的名片，謝自逸走回了獨居的公寓大樓內。

　　「嗯，沒事了───真的沒事了，好，晚安媽媽，是，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放心吧，嗯，嗯，好，掰掰」電話掛斷，眼前是撥放著超級英雄電影的電視畫面。

　　謝自逸沒有固定觀看的節目，多數時候電視只是開著放聲音，好讓家裡不要那麼安靜而已。

　　就在超級英雄擊敗壞人後，輕輕一蹬便飛上天際，然後就進入廣告了。

　　「嘖───」

　　漫無目的的轉台，時而新聞時而體育賽事，甚至還有卡通，但沒有一個能真正地留住謝自逸的注意，全都是看過一眼就轉走。

　　明明已經習慣了這種寂寞的生活方式，但卻還是會害怕沒開燈的浴室。

　　「嗯...」

　　雖然會害怕，但畢竟是自己家，還是可以忍一下走過去開燈的。

　　浴室內水聲嘩啦撒下，在這空蕩的屋內，到處都是白噪音。

　　寢室的燈管發出故障的閃爍，盤旋的飛蛾反覆撞擊著那條發出白光的管子。

　　浴室───沒了水聲，踩著滴水的腳步，在發霉的地毯上留下腳印。

　　謝自逸全裸的趴在堆滿衣服的床上睡去，腳邊，是滿地的空藥罐子在阻擋著掃地機器人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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