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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重來的比賽、笑中帶淚的青春：《排球少年劇場版：垃圾場的決戰》

友善提醒：本文為觀影心得，會提及劇情，介意的讀者請先繞道。

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排球少年劇場版終於在臺灣上映，為系列首部於全國院線上映的劇場版動畫。對續作的迫不及待和對傳說中的「垃圾場的決戰」的引頸期盼讓這場世紀對決成為話題焦點，筆者很幸運能在上映第一週就觀賞到 4DX 版本，以下將會討論幾個印象深刻的點，並於文末分享本片最驚豔的幾個瞬間。由於筆者是動畫黨，如果有什麼沒有講到或是不夠全面的，都非常歡迎分享與指教。

問問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戰？

　　本片以研磨和日向的初遇開場，兩人的個性及對排球的態度都非常不一樣。但比起發生衝突或力求說服（咳，牛島及川，咳），兩人的友情更像是奠基於「啊這個人真有趣」的好感之上。日向對排球、對勝利的渴望對觀眾來說並不陌生，反倒是通常都開省電模式的研磨，更能引起觀眾的好奇。本片呈現的對比不僅是兩隊的風格、世代的更迭，更是兩種「態度」的交鋒。

　　上句的用詞是「態度」而非「觀念」，因為筆者認為前者更適合用在日向與研磨之間。（觀念的衝突可能更適用於白鳥澤，人家電影版 literally 就有這兩個字 www）將其簡單理解成積極或消極可能不太完整（畢竟從之前的動畫集數就能看出研磨絕對是會為了同伴努力的），更像是「有從中獲得快樂所以想繼續打」和「沒有不開心所以繼續也沒關係」的微妙差別。

　　這個理解有沒有不夠完整的地方，以及它會被怎麼推翻，都是本片在開場時就埋在筆者心中的問題。

　　或許角色們也能透過這場比賽，和觀眾一起找出答案。

「來吧，飛吧」：球場上的角色 (role) 與認同

　　不管對上面的問題有什麼回應，哨聲一響，比賽便開始了。對勝利的渴望以及希望自己在團隊中有所貢獻的盼望，固然是鬥志與潛力的催化劑，但面對像研磨這樣擅長在意想不到的時間往意想不到的弱點攻擊的觀察型選手時，如此外顯的特質會被反過來利用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對不起這個句子寫得好繞但有點捨不得改掉 www）

　　日向確實有短暫地動搖。回憶畫面的閃現或許暗示著他還是會被同樣的枷鎖困擾，正如身高永遠是他的劣勢。沒有辦法起跳、沒有辦法得分，等於在極具攻擊性的烏野中失去功用，失去了自己的角色。

　　…… 是這樣嗎？被重點盯防的是做為攻擊主力的日向，但在成為攻擊主力之前，他首先是一位站在場上的選手。無關輩分、無關站位、無關強項、無關缺點，在球網同一邊的六個人都有一樣的角色，一樣的願望。

　　這是我們看到日向重新定義自己的「角色」的瞬間，筆者私心認為也是他在這場比賽最大的「更新」之一。學會放下被賦予的職責、利用被貼上的標籤，細膩地思考自己該如何替團隊腳踏實地地鋪好得分的道路、不被任何既有的概念束縛，是非常私人、非常抽象的認知重構，但正因如此，一旦做到，在個人抗壓力及團隊整合力上無疑是大大加分。

　　值得一提的是，日向並不是唯一經歷這項心理提示的選手。研磨認為讓日向不斷錯失扣球機會會使他心浮氣躁，一方面是判斷日向會因無法得分感到挫折，一方面是判斷影山對無法得分的攻手「沒有興趣」。

　　面對這樣的狀況，受到提點的影山提醒自己舉球員的責任。他人對他的印象可能還停留在冷靜的天才舉球員、球場上的國王之類的，但他對舉球員這個角色的定義卻恰好能化險為夷。他知道自己的任務是在一瞬間、在半空中，做出決定性的判斷，幫攻手撕開攔網的高牆。

　　那顆中場高球巧妙地應用研磨對影山的判斷（雖然很難斷定這是不是有意的），亦展現他的技術與決心。透過對自己的角色深信不疑的信念，影山托出了擺脫頹勢的一顆球，並回應日向心中所等待的時機，更同時展現兩人對自己在球場上的角色的深刻認知。筆者覺得這和稻荷崎之戰時，日向接到的那顆好球帶來的悸動與安心感非常相似。

　　就算烏鴉被折斷翅膀，牠的同伴也會帶牠一起飛翔。正如排球是六個人的運動。

　　「來吧，飛吧。」在筆者看來，就像是影山用自己的方式在說「只要有我在，你就是最強的」。（先不管這麼說合不合理，至少兩人的字數差異滿 fit cast 的 www）

六個人的比賽，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勁敵？

打破對應角色 (character) 的高明設計

　　而這就帶到下一個筆者覺得非常有趣的主題：對應角色的例外。請注意這裡指的角色就真的是作中人物 (character) 的意思，跟上一段提到的每個人在場上扮演的角色 (role) 指涉意義不同。 

　　從原作就能看出每場比賽都會有些設定重複，啊不對，定位類似的選手，像是稻荷崎有宮侑 & 影山、北隊 & 大地，諸如此類。而本片也不例外，以畫面或對話等手法呈現出很多組賽內賽（？），最明顯地大概是研磨和日向、月島和黑尾、西谷和夜久。

　　但本片很巧妙地運用了這個設定：當觀眾習慣兩人之間的交鋒，甚至有所期待，便會被提醒球場上不是只有他們在對戰。前一段提到研磨對日向的針對（褒義）最後是被影山化解、黑尾和月島某一次在網前嗆來嗆去（也是褒義）後下個鏡頭則是帶到關鍵發球員山口，還有一次是影山另一個技巧精湛的托球。

　　將兩個角色放在一起比較 (compare) 或對比 (contrast)（詳見註一），在文學作品上不算罕見。通常這樣的關聯一旦成立就不太會更迭，不管是敵是友都大多如此，頂多隨著故事發展產生更多化學效應，像福爾摩斯跟華生、鋼鐵人和美國隊長、Achilles 和 Hector。

　　但可想而知，現實比賽不是那樣運作的，排球比賽是 6 vs. 6 而不是 ( 1 vs. 1 ) * 6。團隊合作是本作不斷以各種方式強調的精神，也是排球運動的核心特質。

　　因此適當地打破對應的角色關係，除了有助於增加戲劇效果，亦會讓整體氣氛更接近現實，筆者認為是非常高明的敘事巧思。本片節奏快，比起前面幾集動畫，在這點的呈現做得更讓筆者有實感，像是體會到差點被對手牽著鼻子走的臨場刺激。

「我的徒弟、我的血親」：代與隊的傳承

　　本片和其他季相比，筆者認為另一個更上一層樓的是對「傳承」的描寫。

　　和合約制的職業球賽不同，校隊面臨的是不可拖延、沒有他法的「畢業」。三年的時間就算用得淋漓盡致也眨眼即逝，因此如何把隊內的經驗與風格傳承給後輩，成了每個學校都必須作答的難題。伊達工維持品質和高度高得不相上下的鐵壁攔網、音駒繼續強調全面防守與持久戰、稻荷崎不回首的挑戰者精神應該也會持續下去。

　　而本作除了隊內的傳承，也捕捉「個人」的傳承。最顯而易見的例子大概是兩位烏養教練，一位開啟了這段緣份卻無法前往共襄盛舉；一位繼承祖父的姓氏和信念並帶領學弟參戰全國。而傳承烏養老教練的除了他的血親，還有他的徒弟。他的老友貓又教練或許也能算一位吧。

　　他們將他的意志不斷傳承，跨過時間與空間的界線，替過往的約定畫下完美的句點，也在人聲鼎沸的東京賽場中替下一個章節揭開序幕。他們將過去傳承至現在，而這場比賽帶來的養分則會被繼續帶到下場賽事。

　　可以說，傳承是原因、是過程，更是結果，以及下一個原因。本片將傳承的概念推展到了更個人而更全面的境界，筆者認為是很讓人感動的編排。

　　p.s. 選手自身對傳承的意識也是很有趣的討論點。像是本片中音駒的候補舉球員、白鳥澤的五色，甚至說憧憬小巨人的日向，都能是很有「傳承」意念的選手，但他們所嚮往的比起普通的繼承，應該更接近超越吧。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不追求效率的教育

　　如果血緣與傳承串起了兩位烏養教練和兩所學校間的緣分，那對興趣的探索便串起了黑尾、研磨和貓又教練三人的過去與現在。「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這句話除了讓黑尾和研磨持續打球、有了今天的成就，放到現實生活亦是很好的金玉良言。

　　乍看之下這句話可能只影響黑尾，但筆者認為對「興趣」的討論實際上貫穿全片。

　　拜貓又教練的鼓勵式教育（？）所賜，黑尾很早就體會到排球的樂趣。而比賽幾近結束時累到倒地（不是比喻）的研磨 murmur 的「好開心」，或許能視為對幼馴染當年體會到的雀躍的，時隔多年的感同身受吧。大笑出聲的黑尾與日向除了回應他的話語，相信也是發自真心替研磨高興。

　　貓又教練認為有興趣對初學者比什麼都重要，因此在排球教學上比起追求效率，更關注小朋友們開不開心。黑尾對排球始終如一的熱忱證明了教練的想法沒有錯，而晚開竅（？）的研磨則將這個觀念延伸推展：

　　不管是不是初學者，能夠感到開心，都是件讓人開心的事呢。

　　題外話，研磨過了這麼多年才體會到「興趣」的力量，不知道能不能理解為在巧妙重現貓又教練不追求效率的教育理念。等了這麼久才產生效果確實是有點太沒效率了 www

　　除了和角色一起成長，對於興趣的討論或許也是本片留給讀者持續思考及品味的餘韻之一吧。

反高潮！比戲劇性還熱血的現實手法及象徵意義

　　本片結束的方式和開始時營造的氣氛很不一樣。和比賽過程時來來回回的刀光劍影不同，決定勝負的關鍵一球落在 (no pun intended) 讓人意外的地方。

　　筆者會將比賽的最後一球視為「反高潮」（詳見註二）。以為會像對上青城或白鳥澤一樣在最後拿出全力一爭高低，但故事卻以一種平靜到反常的節奏結束。

　　最顯著的效果就是真實性了：這真的很可能發生。不管是在練習賽，還是春高，還是奧運，托球失誤、發球掛網、漏接傳球、扣球揮空......比賽有各式各種結束的方式，能夠讓雙方都以最完美的狀態分出高下的情況反倒大概只佔極少數。

　　不是每場比賽都熱血得像少年漫畫。這鐵錚錚血淋淋的事實由少年漫畫提醒觀眾，就像讓大家和選手一起體驗這種「啊咧居然結束了嗎」的衝突與失落。

　　筆者認為這比以戲劇效果堆砌出的熱血還要有戲劇效果，也更熱血。觀眾不僅能體會到得分時的雀躍、失分時的挫敗，還有選手面對急煞式結局的失重感，更全面地參與了這場比賽。

　　這時再重看本片標語就會有不同的感悟。是啊，這真的是一場不能重來的比賽呢。

　　快樂與遺憾交織成的複雜滋味，或許正是青春只能短暫體會卻值得用畢生回味的魅力所在。

　　而筆者也很喜歡導播特別說的「沾滿了所有選手汗水的球」。這部分可能是筆者在穿鑿附會，但最後讓研磨碰觸到被所有選手的汗水－－他們的努力的證明、他們賭上的青春－－或許能理解成，研磨也被大家的信念觸及到了。他的汗水與所有人的一起替這場比賽畫上休止符，像在告訴觀眾他們都一樣努力、一樣在燃燒自己。

　　這場比賽由他們一起開始，也由他們一起結束。

　　最後一球的象徵意義非常有趣，如果大家有什麼想法都非常歡迎分享。

提醒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戰

　　9 x 18 的排球場內，每個人都是自己故事裡的主角。

　　比賽結束後，許多選手對自己的角色、打排球的理由都有了更多的想法。就算無法明知他們的內心活動，觀眾也能想像大家在技術與心境上都會有所成長。誠如音駒三年級們最後的對話，或許沒有人能確定自己對勝利百分之百篤定，但倒是有許多人對勝利百分百渴望。

　　不是只有這場比賽不能重來。每場比賽都不行。或許該說，青春與人生，都是不能重來的。那麼今後，要用什麼態度繼續下去呢？或許有些選手已經能回答本文最一開始提到的問題，也知道該如何面對今後的挑戰。

　　而觀眾又能否找到屬於自己的回覆（或是問題）呢？

以下是關於劇情和觀影體驗的隨筆雜談～～

觀影體驗大升級！運鏡、流暢度與配樂超加分

　　運鏡真的好強！流暢度也好強！有一些以前完全沒看過也沒想過的呈現方式，非常新奇，不太確定具體而言要怎麼形容，總之很喜歡。穿插的回憶都是重點播放，很能帶入球員的心境，也能適時緩和氣氛。音效也超加分，尤其是最後從研磨的視角看比賽－－比較像是在自己打－－以及用聽的就感覺得出有多累的喘氣聲，個人覺得是非常厲害的想法，或許只有劇場版有這個條件（和經費？）呈現出這麼有創意又華麗的效果。

　　片尾曲也很棒嗚嗚嗚，好聽的流行搖滾，歌詞也很貼合劇情，更增強了沉浸感，配上 4DX 結束時散出的貼布味（聽身邊的觀眾說是），像是真的看完了一場讓人一時之間無法抽離的比賽一樣。

　　提到 4DX，筆者覺得噴氣、移動和撞擊的效果也是讓觀影體驗更豐富的功臣，但可能有人會不喜歡無法全神貫注在畫面上的感覺。加上本片節奏快，有時候突然出現的氣柱或椅背撞擊真的會有讓人嚇一跳的感覺。不過筆者個人滿喜歡這種新奇的體驗。

美中不足的小小遺憾

　　筆者覺得本片唯一的缺點就是時長。被迫刪減的劇情、變得零碎的情緒，只要多點時間相信就能補上許多。除了想看到更多大家的精采表現，筆者自己也很好奇其他球員的內心想法。例如，山口被換下場後和日向短暫交談，有個對著球場若有所思（不太確定是不是在研究夜久）的鏡頭，筆者以為待會還能看到他的進步的說。

　　而且時長拉長說不定就有機會讓更多之前的角色露面。好想看宮侑開花花說「好帥ㄛ阿治我們來試試看」於是被北隊正論 punch、及川嗤了一聲然後被小岩碎碎念（或物理消音）、天童用唱的說「小烏鴉勢如破竹呢～～～快要贏囉～～～」然後牛島回「還沒，這才第一局」之類的。

　　希望準準決賽 aka 小巨人決定戰（？）有機會加長時長！

Highlight Moments：

三大好球、最想哭 & 想笑的三個瞬間

這裡列出的前三都只代表數字，因為筆者沒辦法決定排名 www

三大好球

1. 中場高球：前面都講得差不多了，這段大概是全片印象最深的一顆球。

2. 月島 vs. 黑尾：超級帥，運鏡順暢到讓人以為這是用 imax 攝影機拍的。

3. 第一局決勝球：另一種程度上的帥！也是種意想不到的結束方法。

三個最想哭的瞬間

1. 烏養老教練隔空握手：教練嗚嗚嗚

2. 「他可是超越我的男人」：在這裡鼻酸可能比較少見，但月島游刃有餘的笑容後方出現山口胸有成竹的眼神真的好感人喔嗚嗚嗚

3. 突然切到集訓：太過分了嗚嗚嗚（想到又有點想哭）

三個最想笑的瞬間

1. 「翔陽要一直這麼有趣ㄛ」那個 creepy 語氣一出來，還以為在聽主席廣播 www 日向往後跳那部分理論上可能不應該讓人好笑？但你們兩個裡面只能有一個人當貓吧可不可以貫徹一下設定 www

2. 「倒是給我得 20 分ㄚ」沒有聽到夜久學長的更多吐槽真是太遺憾了 www 本來超有道理的話被他這樣一講變得好好笑，反應好快不愧是自由人嗎 www

3. 「排球不太會死人ㄉ」在很感性的時間突然這樣 www 福永真的好好笑 www

突然發現都是音駒選手耶 www 怎麼好像更好笑了 www

註一 Compare and Contrast：

https://us.sofatutor.com/english-language-arts/videos/compare-and-contrast-characters

註二 Anticlimax：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limax_(narrative)#Anticlimax

以上就是今天看電影的心得！謝謝大家看到這裡！希望大家都喜歡這部作品～～

2024.0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