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一樓人來人往的大廳中,烏髮及肩的女子靜靜坐在落地窗旁的沙發區。
水洗作舊的褲裙下,修長有力的兩腿優雅交疊,藕臂則從米色的針織鏤空背心伸出,一手搭在椅背,一手揣著T-slice點滑,猶若桃瓣妝點的十指讓人目不轉睛。
她應是在看書,淡淡的腮紅與唇彩柔和了平素一副生人勿近的容顏,雖仍難掩骨子裡透出的清冷,但廖穆斌總是不由自主地親近。
「瑰逸,等很久了嗎?」大提琴般的嗓音划入耳中時,被叫喚的女子抬起頭來,入目即見全黑的男靴與牛仔褲,其上則是棕色皮帶束緊窄腰,藏青短袖襯衫貼伏腹肌胸膛,使得本就寬闊的肩背更顯挺拔,袖口有兩圈白紋,翻領亦是雙色拼接,左胸特意繡上勳章般的白槓,整個人彷若海軍英姿煥發,卻未感到過份威嚴。
「我剛下樓。」馮瑰逸從單人的藤椅沙發長身,左手一撇,掌上的T-slice便自動環回右腕,然後提起帆布背包,歪頭奇怪:「怎麼沒穿吊帶?」除非「粹」的行動欲潛匿某處,不然看他到哪均繫著兩條吊帶,寬窄材質款式各異,至今從未重複,馮瑰逸曾猜想,他是不是有一個衣櫃專門收藏吊帶。
「呃……想說換個風格……」廖穆斌捏了下鼻子,「不合適嗎?」馮瑰逸展眉淺笑:「很帥。」
「謝啦!」欣喜之餘,習慣性想拉滑吊帶,手卻摸了個空。「噗。」馮瑰逸掩著嘴,後續:「這身剛好很配我要送你的禮物。」
「禮物?」廖穆斌愕然,就見人自背包掏出深藍絨布扁盒。
打開來看,是一枚銀幣,幣上的雕刻相當細緻,遠處的帆船航行於萬丈滄瀾中,數隻海鷗遨翔在天,其中一隻似欲撲飛而來,兩翼末端稍稍突破周邊圓框的限制,作為視覺焦點。
「這是機關幣。」從透明渡到桃紅的指頭拈起絨墊上的銀飾,食指拇指夾著上下兩端一壓,即按下圓幣上緣的一小截,鷗群銀色的翅膀喀喀下移,每按一次便振翅一回,想不到這直徑不過三公分的銀幣,竟然藏著如斯精湛的工藝!
「哇……好酷!」廖穆斌驚嘆連連,接來反覆觀視把玩,圓幣後邊是刺馬針,可當作胸針或徽章別在衣物,確實與今日的打扮頗為搭配。「謝謝,這禮物太棒了……可是……」他面露懊惱:「我甚麼都沒準備……你有想要的東西嗎?」
馮瑰逸不甚在意:「沒關係,這是謝禮,改天有機會你再回送。」「謝禮?謝我甚麼?」廖穆斌納罕。
「很多事情啊……走吧。」她沒有細說,背好包包轉身欲遠。廖穆斌收好禮物,邁步跟上。
由於先前環團主辦的演講上,李運喆認出有金家的人現身會場,「粹」遂決議暫緩行動,確認金家不是在監視他們後,再作打算。於是這些天七人的生活回歸日常,雖猶在靛潮,但不是忙著正職,便是趁閒暇時刻,四處走走逛逛。
住宿亦是分散開來,周暮梓及李運喆本來就住在該地,廖穆斌基本上車在哪就睡哪,達達克借住李家的房子,王冰穎、梁錦緋與馮瑰逸則因工作或交通等緣故,落腳不同的旅社飯店。以此次來說,這樣做相對安全,太常集體活動恐會惹來不必要的關注,無人想受到外界……尤其是角頭黑道的侵擾。
既然沒事,廖穆斌試著邀人出遊,本以為上次意外撞見床上的睡袍,還誤會他有女伴後,馮瑰逸會拒絕約會,結果得來爽快的答應,討論一晚便敲定行程。
他們首先前往島礁郡的歷史博物館,史博館座落於海妃湖畔,建築外觀走的是鼎原傳統樣式,碧瓦黃牆白階梯,彷彿宮殿那般宏偉大氣。它是鍾安國執政時所建,是鍾家度假休憩的行館,還因蓋得太過豪華,遭當時的異議人士暗批是行宮,鍾氏倒台後,經新政府整建,轉型為博物館,陳列蟾島歷代古物。
登入蜃景模擬古早太悟人背著竹簍翻山越嶺,到花琅寺的各個部落以物易物;真人比例的蠟像形塑黃氏時期的碼頭腳夫,扛著一袋袋紅糖運上貨船;立體投影互動台前,操縱數以百計的古家軍守衛河口,與兇悍的海盜激烈搏鬥;現場測驗岩澤坦創設蟾城理工學院後,理學部的首度期末考;看著許多知識分子遭獨裁者迫害,從容就義、昂然赴死的遺照。
爾後來到三樓的陽台,陽台的面積很大,能放下十公尺長的船屋。有別於現代六角船是靠氫電加藻柴油發動,這艘船是仿舊世代的石化燃油船所複製。進至船屋不見他人,其內擺著而今影視戲劇才見得到的物品,如:收音機、書櫃、時鐘、鉛筆、光碟播放器、電腦……
馮瑰逸拿起書桌上一只巴掌大的東西,正面布滿數字鍵,應為某種電子設備,但它又硬又重又不能變形,右邊現出一方虛擬畫面介紹該物名為行動電話,又稱手機。
廖穆斌立於一旁,道:「在超導體革命之前,出門要帶鑰匙、手機、錢包、手錶、筆記型電腦……真繁瑣,以前人都不會忘記嗎?出去吃個飯就把手機丟在餐桌。」馮瑰逸聳聳肩,隨口一猜:「或許有特殊的記憶方式。」
二人接著步至窗邊,這扇窗左側牆壁的油畫被刻意擺歪,露出其下挖空的木格,裡邊放著活頁筆記本和一支筆。正疑惑為何要在這邊寫字,白底黑字的介紹欄即刻顯現:
靛潮船屋最早始於兒玉朝中期,由於第三代族長兒玉弘的小女兒喜愛坐船看海,一家大小便時常到靛潮遊玩,當地漁民風聞後,划著舟筏靠近族長的樓船,有時是獻寶討賞,有時是陳情不義,久而久之形成一種特色風貌。一些漁民索性替船隻搭棚建屋,長年居於水上,甚或改行做起生意:販賣貨品、煮食開店、替人縫補衣衫、修理器具,或演戲唱歌跳舞供人娛樂等等,各類船屋應有盡有。鍾氏掌權時,民間的反威權組織為躲避政治警察查緝,亦藏居船屋,還會在窗戶旁邊設置暗格,寫下機密書信後快速傳給另一船的夥伴,平時則關閉暗格,在前方掛上圖畫或裝飾作掩護。
這時代的人幾無使用過需要油墨的筆,廖穆斌甚感新奇地提筆一寫,卻寫不出字。
此時,旁人驀地款款挨近,空氣中亦多了一股若有似無的冷香……「這是鋼筆,筆舌要朝下,墨水才出得來。」馮瑰逸幫他調整握筆的姿勢。
她的手好熱,跟平常的表情差好多……廖穆斌呆呆地任人擺弄右手,腦中的念頭和眼下的事全然無關。
不知是有意還無意,馮瑰逸的下巴僅差幾公分就能靠上厚實的肩膀,由上而下俯視,睫毛猶若蝶翼輕顫,粉唇開開合合:「傾斜筆尖,跟紙張呈四十五度角……好了,試試看。」
馮瑰逸側過頭,方察一雙眼目怔怔望來,似是承受不了這般熱切的注視,美眸飄忽,卻沒遠開,廖穆斌遂湊去嘴唇……
「爸爸爸爸,這裡有一艘好大的船!」興奮的童音伴隨飛快的腳步闖入,嚇得本在船屋的兩人急忙拉開距離。
「浩浩,不要用跑的,慢慢走。」年輕的爸爸跟著入內,叮嚀自家兒子,沒發覺另外一對男女略顯慌張的神態。
隨後他們出了船屋,持續參觀,後行至七樓的外廊,此處是史博館的最高處,能將四周的景色一覽無遺。
在這片水泥叢林中,海妃河湖像是繫著藍寶石的腳鍊,環扣蟾蜍的左足。海妃上河是東旗河的分支,流至半處聚成一泊湖水,再從下河入海,而湖的正中央,正為慈瀛娘娘坐鎮之地──海妃宮。
海妃宮是一艘總長一百公尺、寬約三十公尺的木樓船,甲板上矗立著三重高閣。古朝末期,一群移民渡海來沐時,遇著暴風雨卻大難不死,據說是因船艙內有慈瀛娘娘的遺骸,祂得以顯靈保佑,令全船幸運生還。平安抵達左趾半島後,為感念娘娘的恩情,依其指示於湖心建立海妃宮,並規定平日僅能在湖邊的祭祀亭參拜,唯重要節慶或經廟方核准,才可划船入宮。近期正逢慈瀛巡遊,宮廟人員全數出動,海妃宮依然沒有對外開放。
眺望此行的目標,馮瑰逸憑欄忖說:「這時潛入海妃宮,白天晚上都不會有太多阻礙。」「小心駛得萬年船。」廖穆斌道:「我們的任務可不允許失敗,哪怕只有一次。」
逛完史博館已一點半,兩人隨意吃個三明治後,開車直奔海邊,去玩在地人強烈推薦的水噴翼!
早早換上泳褲的人在更衣室外等候同伴時,開始胡思亂想。
瑰逸的泳衣長甚麼樣呢……連身?兩件式?她蠻怕熱的,應該是穿兩件式……
噗噗──以上皆非,是長袖水母衣和短褲,將臂腕胸肩腰腹徹底遮住,僅見因頭髮扎起而顯露的後頸,穿得比常服還多。
「太陽很大喔,你有擦防曬乳嗎?」瞧人裸著精實的上半身,馮瑰逸問道。
「啊……有、有……」廖穆斌狀似不經意地問:「你不熱嗎?」
「這衣服很薄,等會兒又下水,真的太熱就脫掉囉。」纖細的身軀俯向猶坐板凳的人,「你看起來……很失望?」
「沒有!」廖穆斌騰地站起,「時間要到了,先去放包包……我拿!」將隨身行李放至寄物櫃,二人便到沙灘找事先預約的教練。
水噴翼是一種結合噴射背包與滑翔衣的水上遊樂設施,背上利用空氣作噴射動力的引擎裝置,把人一瞬推上十公尺高的天空,宛如飛鼠的套裝能使人徜徉在海與天之間。而後併攏雙腿,兩手收在身側,順勢俯衝進水,噴射背包轉以海水驅動,恰似鯨豚潛泳自如,還能頻繁躍水入水,這樣的景象很符合店家的招牌──鳶飛魚躍。
教練講解相關規則事項後,領人飛空遁水十分鐘,運動細胞極佳的兩人馬上掌握訣竅,教練也樂得輕鬆,登上小艇,放他們在視線範圍內,自由潛海翔天。
一次享受兩種截然相異的體驗,讓馮瑰逸很是忘我,升空前翻後翻,騰水左旋右旋,玩得不亦樂乎!
廖穆斌剛剛嗆到水,鼻腔正難過,遂飛身降至教練艇小憩。
「你朋友學得很快耶!初學者就有這樣的技術,真想請她來我們店裡。」皮膚泛著古銅光澤的女教練橫持T-slice,替顧客錄影拍照。
廖穆斌應說:「她曾是職業競鬥手,這類著重肢體協調性的運動,對她來說很容易上手。」
「喔……難怪這麼厲害。」然後女教練斜眼瞟來:「你們交往了?」「咳!」他尷尬地嗽了一聲,答:「我……我在找時機告白……」
「晚上有安排嗎?」她好心建議:「可以到觀潮山看夜景,那裡超美!我老公就是在那邊跟我求婚的。」
廖穆斌大喜:「真的嗎?」教練點點頭,旋又囑咐:「假如告白失敗也不要氣餒,男生要有風度,別做不該做的事啊!」
他自信地攤手咧嘴:「這你免煩憦,我一定成功!」
「哇──」岸邊的遊客倏然齊聲讚嘆,原來是馮瑰逸疾升至空後,上身一彎,頭下腳上,行螺旋軌跡衝入海中!
「她玩太High了!會受傷的!」教練欲前去制止。廖穆斌立即啟動噴射背包,「我去跟她說。」
馮瑰逸又再離水飛天時,見隊友飄來,她忽又傾身,廖穆斌連忙追至水下,然而耳邊的風聲甫轉成海水的咕嚕嚕,就感膝彎被人捉住,旋即一股力量將他整個人倒吊抽出水面,往後翻了半圈,復栽跌落水。
「瑰逸,這樣很危險……」底下人話未完,上面人霍地關閉噴射引擎,直直縱下,再濺得他一臉鹹腥的海水。
「噗哈……別鬧了!」揩去面上多餘的水珠,廖穆斌定睛一瞧,立刻渾身僵硬!
他的噴射背包仍開著,女生便擱著結實的肩臂借力漂浮,水母衣胸前的拉鍊大敞,可見衣內印著棕櫚葉圖案的比基尼,以及在其之下,格外白皙的胸脯。
馮瑰逸把臉上的泳鏡拉至頭頂,然後伸手撫過前人的額際、後髮、眉毛、耳廓、臉頰……仔細地摘下他的泳鏡,落到脖頸。
過程中她的神色依舊淡然,唯獨眼底盡是挑逗。
廖穆斌當即托起充滿彈性的臀腿,欲要好好回應對方……
「呀哈哈哈哈哈……」可惜尖銳刺耳的笑聲硬生生插了進來,自上飛越而過,二人亦被淋了一身水。
「唔……」廖穆斌咬牙強忍飆髒話的衝動,狠瞪那個玩瘋的小女孩豚躍遠去:「今天不是禮拜二嗎?小朋友都不用上課啊?」
「沒事吧?」教練遠遠看他們遲遲不動,趕忙前來關心,確定無礙後,蹙眉說:「再怎麼好玩都不能輕忽水噴翼的風險喔。」
「是,不好意思。」已拉上拉鍊的馮瑰逸垂下眼眸,隨後開啟噴射背包繼續玩樂,徒留仰天扼腕的廖穆斌。
不知情的教練見狀就道:「累了就上船休息吧!」
玩完水噴翼,太陽也快下山了,廖穆斌藉機提議:「要不要去觀潮山,聽說那邊風景很漂亮,順便吃晚飯。」「好呀。」馮瑰逸頷首。
觀潮山和墨山、東旗山同屬弧形山脈,由北邊的墨山而始,朝南連綿兜了一弧,止於東南邊的東旗山,觀潮山大約是在這上千峰巒組成的弧線之中點。
消光黑露營車遠離海岸線,開上山林道,景緻亦隨之變化,不變的是愈發放鬆的身心,剛才體力消耗得較多,駕駛又使人安心,聊了一會兒,麗容一偏,沉沉入眠。
「瑰逸,我們到囉!」猶帶睡意的雙眸睜開,廖穆斌已啟開此側的車門,站在車旁溫柔微笑,攤掌伸向仍在車內的佳人,「對面有觀景台,好像可以賞鯨。」
馮瑰逸把左手交至大一些的掌心,跳下座位,偕同遊伴步往木頭搭建而成的涼亭下。
涼亭緊臨崖邊,護欄放有望遠目鏡,刷T-slice付三角,即可眺覽山下的海潮一分鐘。
「你不看嗎?」馮瑰逸戴上目鏡,卻見廖穆斌僅是撐扶木欄,並無拿取之意,「你看吧。」女子不作多想,將注意力移至萬頃澄湛之中。
「咦?」很幸運地,鏡頭沒多久就捕捉到海上的異狀,夕陽下,巨大的鯨身破水而出,隨後重重下砸,激發出層層浪花。
目鏡即時顯示一行文字:瘤鬚鯨,俗稱琵琶僧,特長的胸鰭是其特徵之一。
「你看,有隻瘤鬚鯨!」馮瑰逸雙眼放光,正想遞目鏡給人,身後驀然一暖,「我只想看你。」廖穆斌輕擁瘦勁的腰隻,側臉貼著飄著清香的髮鬢:「我聽你說就好,你看到甚麼?」
「嗯……」馮瑰逸覺得癢,偏首縮了縮脖子,後人卻不肯放過她,迅速從另一邊傍上,臂膀亦攬得更緊,吐息徐徐吹著嫣紅的耳垂:「除了瘤鬚鯨,還有呢?」悅耳的男音比往常更加沉、更加撩撥心弦、更加令人意亂情迷。
馮瑰逸不禁握住環在腰間的手臂,儘量穩住呼吸:「沒了,都是海……唔!」男人忽然大力嗅聞鼻前的秀髮,嘆息地低喃:「你用的是哪一牌洗髮精?好香……」
眼尾餘光瞥到涼亭內越來越多人,馮瑰逸趕緊拿下目鏡,轉身推遠他,「我餓了,吃甚麼?」
廖穆斌揚起嘴角,幫人把有些凌亂的髮絲別到耳後,「這附近有排餐、熱炒、燒烤……」「吃排餐。」語畢,馮瑰逸快走離開。
晚餐時分,他們點了炭烤豬肋排、羊肩排及橙香燻鮭魚沙拉,二人分著吃,安分地吃。
餐後馮瑰逸啜著紅酒,倚窗瞧著山腳下亮起一盞盞晚燈,微醺之際,忽感手背被輕輕摩娑,彼邊人的眸色明顯變得深沉:「再往上走,夜景會看得更清楚……人也更少。」
酡紅的臉龐略思一秒即同意。
十五分鐘後,露營車停在接近山頂的某處平台,馮瑰逸下車朝山邊走,公路化作明黃的彩帶,高樓變成亮白的光柱,最遠處是成群的星點,好似螢火蟲閃閃漂游,「那是船屋嗎……噫!」
等不及的廖穆斌一把摟住人,正要找準所在親下去,懷中人卻用力掙開,「你太猴急了吧!」然則甫脫離,馮瑰逸又被拽進臂彎中,鼻尖抵著鼻尖,男聲粗喘:「這裡沒人會打擾我們。」接著抬手扣人後腦。
馮瑰逸毫不客氣推開他的臉,「沒人也不行跳過該有的步驟。」
「步驟?」廖穆斌皺著眉頭,旋即瞭然,而後屈膝一抱。「幹甚麼呀?」忽被離地舉高,馮瑰逸尾音微揚,但沒多作掙扎,由人將她放上露營車的引擎蓋。
如此一來,女的反而高出數公分,廖穆斌執起她的手,落下淺吻,脈脈表露心跡:「瑰逸,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他感覺掌中桃枝般的五指顫了顫,卻得到冷淡的回覆:「嗯……我考慮考慮。」知她是故意戲弄,廖穆斌遂鼓起雙頰。
馮瑰逸抿嘴憋氣,臀部稍微下滑,微濕的雙唇印上他的額頭,後聆嗤嗤壞笑:「你考慮期間,如果我和其他女生相談甚歡,你又會給我看哪裡呢?」她直接一掌擭人頰頦,發力猛搡!
遭受襲擊的人早有所料,揚臂頂開細腕,並下潛踏前,再次直身的同時,以吻封緘。
這一吻來得雖遲,卻是熱情無比,含吮唇瓣、舔舐齒關、挑弄舌尖,彼此交換喘息與涎沫,指腹下的肌膚益發高熱;胸腔內的心臟愈加怦然!
一者吻得深入卻不強勢;一者吻得輕柔卻又濃烈,交接的四目逐漸迷離,站地的人轉移口舌:耳殼、頸窩、鎖骨……桃色的指尖因水光顯得潤澤,平坦的小腹因齧咬浮出紅痕。
「穆……穆斌……」親密的叫喚方出口,就突然被半吸半啃地覆住喉頭,馮瑰逸極力忍住呻吟:「穆斌,別在這……」
廖穆斌退開半步,右掌朝上而平,馮瑰逸微喘著氣,將左手交付給他。
一牽一跟地回到露營車,車主把燈光調得昏黃如燭,與人二度纏綿不分。
他解開襯衫,就欲掀起身下的針織背心,卻被較小的兩掌阻止,「你的車……」意會到她想問甚麼,廖穆斌露齒低笑:「我的車裝載最新的Double E避震器和隔音措施,外面人絕對不知道我們在幹嘛。」
皮帶、背心、褲裙、牛仔褲……衣物一件件地從軟床落至硬地,正是情熱,馮瑰逸摸到廖穆斌左腕的T-slice,雙目稍復清明:「有人傳了好多訊息……是不是有重要的事?」大手逕自摘除雙方的環狀裝置,捧起她的臉,半喘半嘆:「現在你最重要……」
待兩副身體完全坦露,情潮亦轉為慾火,將理智與羞赧焚燒殆盡。
廖穆斌手口並用,忙於親吻及愛撫,迷迷糊糊間,生起莫名的熟悉感。
不是過往的性事,那會是甚麼……紅舌繞舔乳房的尖端時,洩出一絲女聲低吟。
瑰逸的體溫真的好高……縱使廖穆斌亦火熱難耐,猶感另一具軀體更為熾烈。是火堆嗎……憶及去年某個冬夜,一時興起砍木堆柴,生火取暖,還不慎被鐵鉗燙傷。
不、不是……他旋即推翻,那份熟悉沒那麼燙,印象中更舒暢、沉埋得更久遠……
不願與迷人的伴侶分離半秒,廖穆斌抱著她跪坐而起,探手拿出頂櫃裡的潤滑液及保險套。
重新躺回床鋪時,迷濛的眼眸才看清男友拎了何物,不由得抬手摀目,咬唇薄嗔:「你也太周全了……嗯哈!」沾滿潤滑液的長指直入短平的恥毛,抹上陰部,熟練地畫圓搓揉。
「剛巧有庫存而已。水溶性潤滑液好洗又不黏膩,這瓶是薄荷配方,刺激性比較強,可以大幅增加情趣,不過快用完了,下一瓶換甚麼好呢……玫瑰怎麼樣?」話間,骨節分明的手指沒有停下。
察覺話中暗含調戲,然則深陷情慾的身子無力踹開他,僅回:「呼……潤滑液不都……差不多嗎?」
「差很多,基底、質地、潤滑度、持久性……各牌各款大不相同。」廖穆斌倏爾壓上女友,在她耳畔啞著嗓子:「味道也不一樣。」然後從上唇、下頷、裸肩、側乳、蠻腰、腿肉一路舔吻而下,最末含住陰蒂,靈活運用唇舌,逼出一連串動聽的高叫長吟:「哈啊……穆斌……嗯唔!」
廖穆斌一邊專心服務,一邊抬眼觀察,頻頻收緊的肚腹後,是兩座形似山丘渾圓的雪白。
啊!跟山有關,下雪的山……是太悟山嗎……低伏胯間的頭臉不移,手拿保險套要拆封,一心三用之時,女生忽地坐起身來,搶過他手裡的小包裝。
「我幫你戴。」馮瑰逸紅著臉,廖穆斌則燦笑朝後坐去。
撕開封口取出套子,一手擠出裡面的空氣,一手套上勃發的器官,隨後伸指下探,擦過陰囊的中線,猛摁會陰。
「嘿呃!別……」總算見人吃癟的樣子,黛眉挑釁一軒:「哦?這邊很敏感呢。」然後又摁了兩下,即被捉著左腕移開,馮瑰逸勾著唇角:「這麼敏感,該不會再按幾下就射了?」
廖穆斌旋即將人捺回枕被,把她親得說不出話後,抓過角落的長枕,墊在軟綿的腰下,捧起柔韌的大腿,靠向自身腰胯,才道:「放心,你會舒服到我哪時射精都不曉得。」話罷,挺身而入。
細鳴粗吼迴盪室內,奇異的熟悉感再現,隨著一次次插進抽出,感受越發明晰……
是溫泉!那年Baki’帶我爬太悟山泡溫泉,周圍到處都是雪!
陡然加快的動作令下位者跟不上節奏,「穆斌,別那麼粗魯……」
他聞言而停,左手撐著枕頭,右手撫上潮紅的麗顏,觸感溫熱,就像溫泉一般。
不只是臉,拂過汗毛的氣息、搭在左臂的指掌、纏於腰際的腿足,以及絞著莖身的陰道,宛若浸入氤氳的泉水,整身都融化了,亦捨不得出來。
「哼……慢一點……」馮瑰逸再度被抱離床褥,落坐人的胯上,體內的陰莖進到最裡頭,隨後緩緩而動,速度雖慢,卻每一下均頂到至深至底,本身的重量加上男友下肢的肌耐力,如是十來回,即讓她腰酥腿軟,側頭攀附寬肩,啜呷廖穆斌的耳朵。
「瑰逸……你有泡過雪地溫泉嗎?」廖穆斌還在想那座溫泉,「呼……不是旅館裡的那種,是在野外的,呵……很難找,要一直爬山,不過幾乎沒有別的人……」
「沒……」回音模模糊糊,意識也是。廖穆斌遂續:「太悟山哈……有一座雪地溫泉,我小時候跟我外公去過,可是我忘記在哪了嗯……之後一起去找吧……」
「好……」其實馮瑰逸根本沒聽清他講了甚麼,後覺臀下的律動愈來愈快,潮水般的快感幾欲淹沒所有,再也禁不住的女體高吟一聲,彎出美麗的曲線,男身亦繃著腰背射出精液,並及時攬住不支而倒的戀人。
等久違的暢意退去,馮瑰逸回過神來,已是趴臥長枕,腰上蓋著一條薄被,雖然髮膚黏膩,但私密處是乾的,想是經過簡單的清理。
廖穆斌正蹲在床邊翻找某物,瞄到床上人醒了,傾身親她:「洗個澡再睡吧,毛巾和浴巾在這裡。」他指了指小吧台上的一疊整齊的棉織物。
馮瑰逸懶懶地起身下床,一道灼熱的黑眸直勾勾盯著她,本人卻毫無所察,拎著化妝包逕入淋浴間。
車上的浴室太小,洗不了鴛鴦浴,廖穆斌甚感惋惜:「唉……該訂房間才對。」
清洗全身完畢,踏出滿室水霧的人攤開浴巾包裹己身,毛巾披髮擦拭,見左邊的台面多了一只吹風機,遂拿著它坐至前頭的沙發吹乾頭髮,後走到駕駛座旁,拍拂放倒椅背,躺在上邊發呆的人臉,「我洗好了,換你。」
看她只裹著浴巾,廖穆斌忽露喜色:「你可以穿睡袍!」然後興沖沖地跑去拉出床下的衣櫥,拎起一件深紫絲綢睡袍,上繡玫瑰暗紋,貴雅脫俗。
但馮瑰逸的神情瞬間冷下:「廖穆斌。」「嗯?」被叫全名的人茫然,她生氣了,為甚麼?
「我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馮瑰逸繞過他,走向車尾的睡床。
「這沒人穿過啦,我原本就是要買給你穿,上星期才買的!」廖穆斌快手扒下她的浴巾,敞開衣袍為人披上,「很好看對吧?」
浴室門的外側是一面鏡子,攏身的睡袍涼滑如水,即便是燥熱的夜晚亦不覺悶,至於視覺效果看背後的神色就知:「啊……果然是瑰姿豔逸,儀靜體閒!」
馮瑰逸僅是捏著他的下顎,擺向自己,「你當初到底是為了甚麼,才找我加入『粹』的?」
廖穆斌當回:「起先是驚艷你的能力,再是佩服你的才學,後是傾慕你的風華……噗唔!」「快去洗澡!」馮瑰逸笑推他進衛浴間,闔上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