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L137-Gon07

更新於 2024/07/17閱讀時間約 24 分鐘


  作為全國經濟水準最高的道府,饒湖的生活節奏快且規律。


  早晨七點,夜班的作業員排隊打卡準備放工;一個小時後,氫能車的引擎似野獸喘鳴,大眾運輸的人流如沙丁魚般擁擠;九點,白領階級趕在時限前,踩點進公司,開啟日復一日的流程;晌午,大夥兒頂著炎炎的太陽出外覓食透透氣;重返工作崗位後,繼而處理主管、同事、客戶輪番交來的公事;向晚,順利的準時收工,從勞動地獄中解脫一晚,倒楣的則繃著快斷裂的神經,期望能在下一個天亮前回家;於此同時,某些人的一天才正要開始……


  我們好似齒輪、槓桿、活塞、傳動軸、幫浦、馬達、電路、二極體或其它機械零件,供電傳輸、製冷散熱、穩定壓力,使整座城市不停歇地運轉,年復一年,至死方休。


  今日馮瑰逸心血來潮,拎著帆布背包至購物中心的露台,拉出椅子,拓開T-slice,連上鍵盤工作,這幾天都在做資料分析和簡單的檢測,遠端操控機器人及儀器即可進行實驗。八十八樓的露天座位區遠離馬路的塵囂,卻又不會安靜到落針可聞,反而令人難以專注,偶爾想讓大腦放鬆,側過頭就瞧列車穿越大樓;飛船升騰藍天。


  路邊碩大的看板寫著:「章斐補習班,2612年度締造十九位淳大、二十三位蟾學熱門科系,頂大上榜率12%,國立大學上榜率36%,制霸一郡!」


  鄰桌的客人邊吃邊聊:「這次國家隊去比嶔麒的洲際賽,又全軍覆沒了,連續三年沒進八強,沐隆的競鬥我看收一收算了,再培訓也是浪費納稅人的錢……」


  高樓的大螢幕上,外表光鮮亮麗的主播報導新聞:「自從上星期知名KOL任致正表態支持興建藻廠,大批追隨者紛紛附和,最新民調顯示,支持建立藻廠的民眾攀升至29%……」


  畫面底部的跑馬燈則是:「新峰派訂定十戒,嚴格遵守才是真太悟人,新畝派撰寫『蛇神經』跟進……」


  吸上一口混著木薯球膠、蛋凝與黑凝的乳脂液滴生物鹼,她忽感疲憊。


  或許媽媽說得對,最終仍會徒勞無功……


  「失戀了?」當前客人少,一旁的沙威瑪小販走出料理台,忙裡偷閒。


  就他的相貌口音,該出身亞羅哈濤,馮瑰逸的視線復回20吋大的行動裝置,「不是。」回應冷淡,小販卻兀自攀談:「你從哪裡來呀?」她目透奇怪:「饒湖。」


  小販微訝:「哦?我還以為你是來玩的,因為你看來很悠閒。」馮瑰逸敲著鍵盤,「我是遠距上班。」


  「遠距上班啊……」他面露嚮往:「這樣就不用到處跑來跑去地打工……不過我腦袋不好,只能做粗活,最近運氣蠻好的,老闆願意請我烤肉,還有兩台機器人幫忙。」由於時薪低又操勞,近年幾無本國人從事餐飲服務生,現多為機器人及移工,其中移工超過五成是非法聘用。


  馮瑰逸同問:「你從哪裡來?」「賓內卡,今年是我來沐隆的第十二年。」他倚著女兒牆,神態閒適:「我下個月打算騎車環島,之後去吉達採茶,幸運的話,旅行結束就能搬去十三區住。」


  「你是四郡人。」沒料到她知曉此地,異國來的小販這才察覺說漏嘴,壓低嗓子:「幫個小忙,別跟警備隊檢舉我,我很守法……除了打黑工外,我沒做過半件壞事!」


  美目稍斂,另道:「我曾經去你們的鯊鱷灣玩,登頂姑酋火山口,非常壯觀。」「我就是鯊鱷人!」提及故鄉,他又欣喜又懷念:「你有看日出嗎?」


  「有。」面龐總算有了點暖意:「那裡灰灰的很像沙漠……老實講有點像地獄,可是當晨光灑下時,感覺……」「今天會是不錯的一天。」當地人瞭然接續。


  二人相視而笑,頗有同感。


  而後有客人走向香氣四溢的沙威瑪,於是他踅回攤子招呼,馮瑰逸則繼續手邊的事務,直至天色轉暗,方下班返家。


  甫入頂層豪宅,全全及紅茶冰雙雙迎門,踱至廚房後,但見烤箱的黃燈亮著,電鍋冒著蒸氣,戀人則坐在中島注視T-slice,然後轉過螢幕朝向剛到家的同居者,「瑰逸,這組茶具送給你爸媽怎麼樣?」她疑惑:「幹嘛送茶具?」


  廖穆斌答:「上次沒送到見面禮,這次過年去你們家吃飯,拜年順便補個禮數囉!」馮瑰逸莞爾:「不用啦!他們沒這麼講究,吃飯而已,保持平常心。」


  他卻堅持:「送禮是為了展現誠意,幫我看看這茶具如何,我覺得蠻高雅的。」她只瞟一眼便說:「他們不喜歡在網路公開販售的商品。」


  「咦?」廖穆斌眨眨眼:「送吃的呢?蛋糕?水果?保健食品?」又被否決:「過年過節他們收到的禮物有八成是吃的喝的,家裡又有鵑姐和鵬哥在,儲藏室的食物多到快爆了,他們的食量沒那麼大,最後都是我們解決。」


  「那……」他忖說:「伯父伯母有甚麼嗜好?」馮瑰逸旋開水龍頭洗手,「收集古董、蓋房子、做模型、布置花園、畫畫、滑雪、玩風浪板。」


  不是很難送禮物,就是要費時張羅,下禮拜便是除夕夜,廖穆斌耙梳黑髮,「總不能兩手空空地去你們家吧?」


  「又不是應酬談合作,幹嘛非要帶禮物?以後你找到適合的再送吧。」馮瑰逸瞄往烤箱:「吃甚麼?」「羊菲力和蟹肉釜飯。」語完,烤箱恰好叮的一聲,廖穆斌離座繞到流裡台與中島間,出爐上菜。


  碗筷酒飯相繼擺好後,男生摟近女友,馮瑰逸卻一反常態沒有餵他,嘴巴逕自吃著湯匙舀起的釜飯,眼目瞧著掃描成電子檔的文獻:


  ……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如此清靜,漸入真道。既入真道,名為得道。雖名得道,實無所得。為化眾生,名為得道。能悟道者,可傳聖道……


  馮瑰逸說:「根據郭老師的批註,古人認為打坐靜心不但能控制情緒五感、體察天地的真理,甚至能通傳聖道……也就是和神明溝通,所以許多宗教都有所謂的靈修,讓思緒超脫肉體,提升到更高的維度,成仙成佛。」


  廖穆斌切下一小塊軟嫩的肉排,「以前我好奇試過一陣子,確實有助於修身養性,但離羽化涅槃差得遠了。」


  「就腦科學的角度來看,人類的確能藉由神經生理回饋,更加瞭解自己的大腦,藉此調整身心,讓對應的腦波處在主導地位。」生醫科學家侃侃而談:「常見的腦電波粗分五種:Delta、Theta、Alpha、Beta、Gamma。以體育選手為例,賽前聆聽特定音樂、冥想、深呼吸或配戴微電流刺激器,重整大腦的電波,增強Beta波的佔比,抑制Theta波,選手在比賽中的表現便會顯著提高。相同的道理可以應用到各行各業,也能幫助改善日常生活,比如失眠、注意力不集中、治療精神疾病……」


  他嚼著燉飯,問:「你之前拿三十九場全勝,是因為你上場前會戴腦機帽整流?」


  「那不叫腦機帽,是微電流刺激器,而且我通常是聽R&B。」馮瑰逸導回正題:「曾有研究指出,一般修行者在打坐冥想時,優勢腦波是Gamma波,但某些長年打坐的高僧方士,他們的優勢腦波是Theta波,有時還會產生一種很特殊的現象──實驗人員發出再大的聲響,或拍打他們的身體,腦波都沒變化,完全叫不醒。」


  廖穆斌表情淡然:「睡死了吧?」「不是。」她搖搖食指,「深度睡眠的優勢腦波是Delta,雖然做夢也會監測到明顯的Theta波,但那群受試者的眼球是靜止的,表示沒在做夢。更奇特的是,那些人醒來後,說剛剛跑到實驗室外,不僅準確描述沒去過的房間位置與布局,還曉得同一時刻,一公里外的十字路口發生連環車禍,彷彿親臨現場。」


  聽者愈感驚奇:「這是……靈魂出竅?」「學理上而言,是腦電波形成的生物能量短暫脫離個體,四處遊蕩。」馮瑰逸嗓聲略沉:「如同神明一樣。」


  「意思是……凡人能夠靠打坐坐到變神仙?」廖穆斌不禁張大了嘴:「現在練來得及嗎?」潤澤的唇瓣一撇:「那些和尚道士起碼修行了三分之二的年歲,五十次中最多一次能進入這樣的狀態,時長才十到二十分鐘,活動範圍也遠不如神明廣大,更不能參與眼前的一切,比較像在看電影,只能靜靜旁觀,無法出手干預任何人事物。」


  廖穆斌的目光投往電子文獻,喃喃:「可傳聖道……當初寫下這段經文的人,也曾碰觸到神?」


  「我傾向另一種說法──踏進神的領域。」談及專業,她不由得眉飛色舞:「自古以來便有民間傳言,有人可以憑藉意念彎折湯匙、徒手放電、隔空取物、飄浮半空……俗稱念動力。假設人經由系統性的科學訓練,隨意調控自體腦波,加上外物輔助……」然後掏出一顆泛著青金光芒的石頭,此為鈊的原礦,「配合鈊轉換能量的特性,就算是血肉之軀,也可以操縱風火雷電雨。」


  接過原礦,廖穆斌問說:「這次行動,你想用這個對抗利天公?」「沒有。」聲色恢復冷靜,拿起煙燻香料罐撒上羊排,「這只是理論,實際上腦電波的構成與作用很複雜,人類參透的部分不到百分之二十,別說念力轉成火焰強風,連影響同物種的意識都不行,我試過了,沒用。」


  「試過了?對誰呀?」覷著美眸睨來一秒,旋又移開,廖穆斌方後知後覺:「對我嗎?你……你沒經過我同意就拿我做實驗,不是違反研究倫理嗎?」


  馮瑰逸淡淡反駁:「這論點連假說都不算,哪來的研究倫理?」這話堵得人一噎:「你……你想影響我甚麼,為甚麼不直接開口……該不會是要我拆掉車輪上的RGB燈?」


  玉白的五指捻著杯莖,優雅地抿了一口紅酒,「強烈建議,把你的RGB美學留在鍵盤和耳機就好。」間接承認其猜測,而大提琴般的聲調一高:「RGB燈很漂亮啊,可以用色光三原色創造出一千六百萬種燈光組合,突顯物品個人特色!」


  「然後亮瞎我的眼睛。」女音輕嘆。


  吃完晚飯休息一會兒,情侶牽著小狗到附近的寵物公園,將全全徹底累癱,再回來已是十點。


  馮瑰逸步入浴室,洗去一身塵埃,走下木階,躺坐寬敞的浴池。池子緊臨敞開的落地門,門外是小庭院,白日松蔭覆廊台,夜晚石燈照曇花。池畔,香氛蠟燭散發乳香與廣藿的氣味,搭配浴池的檜木清香,靜謐且安逸,全然放鬆心神。


  「哆。」竹管不斷流水,淌進下方斜放的空竹,待重量足夠,空竹的前端落下,傾盡內中的清水,復又翹起,尾端同時敲擊圓石:「哆。」


  十五秒一響的竹與石,早年是為驅趕農田的鳥獸,今時成為都會中的野趣,但在此夜,隱約瀰漫暴風雨前的寧靜。


  毫無預警地,電燈全數暗下,徒留燭火搖曳。


  嗯?停電了……小意外帶來的驚訝在池中人的心底一閃而逝,猶是悠哉泡澡。


  「瑰逸,快起來!」男友卻匆匆而入,手裡揣著衫褲、戰術盔及束口袋,他蹲在池邊,說:「這不是普通的停電。」放下衣物,又從口袋摸出明黃的香火袋,掛上水滑的脖頸。


  她趕緊起身穿衣,加了一件防割防砍防刺的外套,戴上手套一抓,瞬間組好四刃迴旋鏢。跨出浴室,透過窗戶望外,鄰近的樓房皆烏漆墨黑,街頭僅剩車燈的光亮。


  廖穆斌亦快速整裝完畢,看了下T-slice,道:「通訊都斷了,金奕璋想賭一把大的。」感受到飼主的不安,全全也有些緊張,馮瑰逸替牠穿上同材質的衣服鞋子,道:「這棟大樓每層都有管制,頂樓只有我們能上來。」


  「那是正常情況下。」話音方落,一樓的正門轟然而開,闖入數十道吆喝及腳步聲!


  「跳窗。」不等全全反應,健臂一把撈起犬隻,腰帶鐵環扣上窗邊早早繫好的長繩,踩牆垂降。


  「快、快,在那邊!」前院射來頭燈的光線,數把開山刀高舞欲斬!


  「嗡。」藍紫炫光凌空,彈珠台似地連撞五顆腦袋,但對方亦頂著頭盔,這下只倒三人,剩餘二人仍殺氣騰騰。雙手一擺一招,遠處的鏢刃分出沒套薄膜的一刃,鋒刃先剖硬盔,鈍鏢再挫顱腦。


  後邊也有敵人,全全的四足甫沾地,廖穆斌旋即蹬牆輕身,第一腳踢飛開山刀,第二腳踹暈一人。重踏草地後,甩棍直戳腋下,電得人渾身顫抖。再一把刀從上揮下,他的眼尾忽竄掠影,撲咬持械的手臂!


  「呃啊!」慘叫與鮮血一同迸出,後頭的同夥揚刀欲殺大狗,廖穆斌擭住刀後的胳膊,過肩狠摔,將兩敵摔成爛泥。


  「小畜生好棒!」見全全臨危救主,他忍不住揉弄毛茸茸的背臀,卻被人搡了一下,「不要這樣叫牠。」


  隔著花園遙望大門,門口橫停兩輛廂型車,車道和電梯都走不成。按照原定計畫該往車庫避難,然則途經空曠的花園肯定會被圍攻,於是他們繞去後門,重新回屋。後門進去是健身房與游泳池,行至半處,粗柱後突現匕首,戳向腰腹!廖穆斌空手擒腕,但短棍亦遭人緊抓不放。


  同伴剛欲相助,忽感背後有異,身朝左側,恰恰躲掉從後偷襲的軍刺,瞄到軍刺包著薄膜,便用鋒刃的鏤空處一套,往旁架偏,再抬腿前蹬。敵方接住足踝,施力要扭,她遂起跳後翻,操縱迴旋鏢撞敵落水!


  「噗通!」僵持不下的廖穆斌大膽後退,拽人入池,趁亂狠踐臉面,黑棍一劈一撩,染紅池水。他再捉住攥著匕首的指掌,強捅彼側上臂,「啊──」且聽人放聲哭嚎,順手奪過匕首後,指捏尖端射出,正中另一人肩背!


  離水上到平地,方踏出健身房半步,一支弩箭迅過跟前,射破走廊盡頭的花瓶。「我掩護你。」女聲說完,鏢刃彎出門廊,大鬧廳堂;男子的頭盔則轉為全罩式,矮腰快步。


  取下牆上的木盾護身擋刀,電光滋滋的棍頭戳擊前胸,右方再一刀斫上盾牌,甩棍如蛇鑽出,咬向腰窩,但聞身後刀風呼嘯,幸有迴旋鏢打暈敵人。


  廖穆斌跨過沙發,與鏢刃合作無間,一者爍爍疾轉,磕口鼻、絆跟腱;一者咻咻快揮,甩頤頰、電皮肉,偶爾舉盾衝鋒!


  「哐啷!」將一人撞出大窗後,飽受摧殘的木盾近乎崩解,遂鬆開綁帶,擺臂擲出,飛盤般的圓盾砸中五步外最後一名敵人,該者皺眉閉眼,刺麻的痛楚便通體而過,口吐白沫。


  清光一樓敵群,途經廚房通往車庫,打開霧面玻璃門,即聽噠地輕響,前方三公尺處排列五乘八的箭筒,每筒均是十支弩箭,一觸動機關,四百弩箭齊發!


  緊急關門臥倒,廖穆斌將伴侶及寵物壓在身下。彈性位能轉化的勁矢動能輕易破門,若非有防護服與頭盔,上百片碎裂的玻璃撒下,定然遍體鱗傷!


  直身後,就覷靠近廚房那端的長廊,兩百公分高的巨人戴著墨鏡,壓迫感似潮水般湧來。


  「你們先走!」男音甫畢,信手撿起一塊大片的玻璃扔前,黑棍緊隨而去,甩向頭部,對方瞬時矮身,張臂抱起廖穆斌的臀腿,摔往車庫!


  馮瑰逸偕全全跑回廚房,回首正欲指揮迴旋鏢,卻瞥燭光人影。


  大理石餐桌旁,直面花園的寬門大開,外廊的沙發上,豆綠西裝馬甲傍著粗繩編織的椅背,墨色西裝褲包覆的雙腿隨意交疊。左邊叢生不規則的橡木條,既是擺設亦為燭台,他一手撥弄燭芯小火,一手搖著鬱金香杯,鼻頭湊至杯緣嗅了嗅,就口而喝。


  「我之前也有收一瓶夏厚德白蘭地,陳了九十二年,卻被我的白癡大哥手滑打破,要不是奕姿後來送了一箱陳年老酒,還連夜把那個蠢貨藏到國外去,我一定砍斷他的手腳。」話間,金奕璋的左掌撫至腿上的武士刀,另說:「親自走一趟,你這房子真的很漂亮。」


  屋主踱向敵首,沉著落坐他的對邊,拿起另一杯白蘭地啜飲,「你的通訊碼給我,我要寄帳單。」


  寫下一串數字及字母,攤掌遞去虛擬便條後,金奕璋解開襯衫的袖釦,整齊捲起袖管,「友情提醒,拴好你的都伯文,等會兒牠如果撲過來,我不會留情喔。」


  黛眉一軒:「你要跟我打?」「是啊。」入侵者長起身來,將全身雪白,鞘末鑲著金雲紋的武士打刀綁上腰際,「別這麼看不起人,誰輸誰贏要比過才知道。」


  而後攤出上臂內側,其上一小片金屬圓蓋竟刻著流風般的R!


  「你怎麼……」馮瑰逸瞳孔縮圓:「實驗名單上沒有你的名字。」


  「假身分囉!」他泰然自若地拿出細長的透明小罐,彈針注射罐中的青液,「我的觀察專員和我說,我施打充能液後,藥效平均十五分十八秒,是所有受試者中最長的,你呢,你是多少?」


  「……少你九秒。」雖然平均值僅為眾多指標之一,未必表示確切情形,但在當前,她不由得暗自祈禱是次有足夠的好運。


  金奕璋露齒燦笑:「今晚會是精彩的一夜。」


  「瑰逸,你那邊怎麼樣?」以事先備好的無線電通傳,廖穆斌手撐座墊,俐落翻過半越野機車,抄起工作桌上的扳手,交叉甩棍,格住緊逼在後的波紋劍。


  「還行……金奕璋也是PW-2的受試者。」「甚麼?」棍首隨即巧轉,觸及前臂,沒抽搐沒翻白眼,只收到墨鏡下的邪笑,緊接著閃出一彎刀光,爪刀即在肩頭劃下血淋淋的傷口!


  一人吃痛而撤,一人乘勝欲追,廖穆斌提膝踹上鑽石紫的機車,逾一百公斤的重量受力傾倒,他再朝右翻滾,拉開距離。


  「雨盛都瞞過了,你兮頭家嘛真爻,廢了一个陳吉哉,又來你此个大顆呆,陳吉哉該未是你師父?」廖穆斌問。


  「吉哉大仔愛我剁下你一隻手。」話罷,波紋劍蠢蠢欲動,扳手率先扔來,他趕忙側腰,廖穆斌大步欺近,甩棍當頭劈下!


  武士刀迎面斬至,馮瑰逸左跳避走,兩道紫光疾疾馳往彼方,打刀先橫後斜,鏗鏗盪開,再由下撩上,「鏘!」鏢刃刀刃相抵,黑底藍紋的刀身冷意森森,她發現:「這是……鈊鈦合金。」


  「識貨。」刀刃鏢刃一錯,二度角力,金奕璋續:「這把刀可是殺人弒神的必備良品。」「你真想用人的恐懼成神?」馮瑰逸回:「沐隆人可是海盜和商人的後代,反抗求利是我們的血液。」架開武士刀後,右掌一揮,遠邊一把鋒刃當即飛至,迫使敵方後撤。


  「恩威並重是個好方法。」心狠手辣的黑道朗聲:「信服讓人無法割捨現有的安逸,恐懼使人擔憂抗爭後的改變……小心點,過多的理想抱負,註定會是輸家。」


  他邁步衝刺,馮瑰逸運臂擲鏢,金奕璋三度敲偏,並順勢躍步轉身,黑亮的刃部映著月華,削下一縷來不及退避的髮絲。


  五指聚攏,遠去的迴旋鏢忽又折返,與另外兩刃三面圍攻,金奕璋先屈膝躲過鏢刃,隨即長臂抓握復將離開的圓環,不但令後到的鋒刃落空,亦藉著迴旋鏢的飛行迅速拉近二人身距,刀尖逕奔眉心!


  左腿高抬,踢開逼命之招,再蹲下掃倒敵人,剛要招來武器,卻見他的右手乍現銀芒──是槍口!


  手槍砰砰砰作響,勁瘦的身姿左閃右避,蛇行進屋。


  矯健的四肢跑上消光黑車頂,其後跟著大塊頭,車主開天窗跳入車內,那顆大頭隨之探來,即被揪著前襟重墮至底,電流竄動的棍端欲戳額頭,波紋劍亦猛刺胸口,廖穆斌當先退開,雙方猶在對峙,就聽外邊槍響連連,黑眸頓時瞠大,衝出露營車。


  臀部滑過熾焰藍的引擎蓋,來到飛車右側,左腕的T-slice刷通車鎖開門,抵擋劍鋒進攻,棍尾力敲車窗,四碎的玻璃噴往彼邊,持劍者雖疼得咬牙切齒,卻硬是忍住,另一手爪刀轉出掌心,欲割門上喉頭!


  廖穆斌踩後一步,面頰多了一痕殷紅,而後車門乓地關上,壯若熊羆的體格強勢撲上!


  右棍架刀,左手擭著粗壯的臂腕,阻止劍尖再下一吋,下位者快支撐不住時,突喊:「仙草,Attack!」


  轉著履帶的園丁霍然出現,抬起額外加裝砲管的機械臂就射!特殊彈擊中頭臉,內中的辣椒粉強烈刺激口鼻黏膜,硬漢也不由得皺臉痛叫!機不可失,甩棍要插脖頸,仍遭有力的大掌抵抗,不過上下身位互換,持續膠著。


  進到屋內的金奕璋環視一圈,視野雖是全黑,卻無礙於經充能液及PW-2晶片強化的知覺,緩緩走上樓梯,「科技再發達,老東西依然有老東西的好,一刀一槍,就能克制你的迴旋鏢……」


  語未畢,黑影倏地跳下,擒住拿槍的手,槍膛砰聲巨響,子彈擦過戰術盔擊碎窗戶,「換言之,失去手槍,你就沒得玩了。」


  另一邊的武士刀高揚欲落,鏢刃搶先圈環腕處,扯人嵌至牆壁,「砰!」槍口又再嗆煙,馮瑰逸早已繞至右臂外側,重拳砸臉。


  金奕璋連吃三拳,撒手兵器,掙脫圓環再快接白柄,反持打刀便砍!這一刀又迅又猛,防護衣也被割出長長的裂口。剛想召喚迴旋鏢,敵首頭也不回,朝後插刀入牆,刀身精準穿過圓環鋒刃卡緊,再舉槍扣扳機!


  千鈞一髮,馮瑰逸滾至陽台,躲在柱子後,豎指拆出一刃打人腦杓,金奕璋稍微晃神,鋒刃又狠擊指節,掌中的短槍長刀甫脫手,馮瑰逸便跨進賞他飛膝,勾拳掄至右頰,應力側倒的人抄過一旁的立燈,使勁橫掃!


  燈罩燈泡燈桿揮到金剛不壞的軀體,歪的歪、破的破,但也爭取到一瞬之機,金奕璋彈腰而起,一腳蹬她回陽台後,提刀衝前。


  背脊重重撞上鐵欄杆,顧不得疼痛,馮瑰逸急忙側身閃躲縱切,腳下連退數步,又是偏頭又是縮腰,鋥亮的黑刀屢屢擦身,即將退無可退之際,「哐!」迴旋鏢破窗勾開刀鋒。但金奕璋臨機應變,空下的那隻手速探腰間,抽出一道銀光掠過對方左手!


  從手掌下緣到小指指尖,暗紅液體泌出黑手套的破口,還冒出淡淡焦煙,精密細小的電路儀器悉數失靈!


  浮空的鏢刃稍顯不穩,右手下意識欲控,但脇差小刀復來,縱使快快收手,銳利無比的刀口仍劃傷虎口,手套自然也壞了,武器立時墜地。


  「失去迴旋鏢,你也沒得玩了。」武士打刀往前欲捅,目標即刻仰腰翻出欄杆,跳至一樓。


  大顆呆有防護墨鏡和絕緣衣,特殊彈對他沒甚麼效果……將甩棍插回右腰,廖穆斌拔下工具牆的鏟子,扭腰就拍!


  「呼!」差點被鐵鏟巴頭,巨人氣焰稍降,一雙瞇縫眼變得更細。


  「阿斌、瑰逸,你們聽得到嗎?我們要降落了!」頭盔內的耳機忽傳好友的聲音,廖穆斌當回:「收到。」後又吩咐家中機器人:「進行登船支援!」


  語方罷,爪刀霍地飛向面門,剛偏首躲避,波紋劍挾風刺來!


  「咚!」劍刃剮傷左肋,捅穿砂金棕的兩棲載具,鐵鏟橫亙兩人之間,廖穆斌左攥鏟子,右肘揍人下顎,再出腳踩掉握劍的手。


  大塊頭蹣跚而退,雖手執長鏟,神智卻未全然恢復,眼瞧前人步步逼近,正想揮舞鐵鏟,廖穆斌倏然旋身一躍,蓄力三百六十度的腳背直擊顴骨,巨漢頹然軟下。


  出了車庫,抬頭便見空中一艘小船慢慢駛近,耳聽:「穆斌,你先帶全全上船。」


  馮瑰逸拾回迴旋鏢後,金奕璋也悠然行來,瞅著快要降落花園的飛船,道:「這麼快就要走了?」


  她忽問:「你吃辣嗎?」金奕璋微微歪頭:「不吃。」


  「那你最好停在這裡,我們的辣椒彈可以辣到你半天睜不開眼。」示意人朝左看去,三台機器人平舉六隻手臂,砲管對準入侵者。


  紳士手帕拭去刀上血跡,黑刀在手上轉了一圈,流暢入鞘。


  為防對方耍詐,馮瑰逸丟下一枚閃光彈,快跑離去。


  船艙內有基本的急救設備,李運喆亦在:「有受傷嗎?」廖穆斌領著都伯文上船,待戀人也踏入艙室,他才一屁股坐至軟椅,褪下外衣,擎高左臂展露肋部的傷口,「這防護衣全全都撕不爛,他們竟然割得破……」


  「因為他們用的是鈊鈦合金。」汗流浹背的馮瑰逸拿下頸間的香火袋,「好險你們及時趕到,不然再打下去會很危險。」


  全員到齊後,駕駛座上的余邁訓操作搖桿,「繫好安全繩,要走囉。」船底再度離地升空。


  「他怎麼破壞你的手套?」梁錦緋從副駕走來,掀開醫藥箱替隊友療傷。


  「武士刀、PW-2、充能液。」回答簡短,卻令三個後援者同呼:「啊?」


  緊接著余邁訓攏起眉宇,看往右邊:「What the hell……」


  夜穹飄來另一艘紅船,船側的拉門大敞,金奕璋吹著橙色泡泡,旁邊的手下肩扛長筒……


  「趴下!」首領喝道,壓著醫生前胸貼地;兩個女生亦低伏身軀。


  火箭彈轟聲發射,逕衝飛船!灰煙立刻吞噬整艘船,失控斜墜,煙霧散去後,只瞧青光金芒籠罩船身!


  危急時分,神明的餽贈再次保住眾人性命!


  然而危機尚未解除,駕駛者緊握搖桿抬升船隻,口問:「大家都還在嗎?」


  人均無事,但船體中段被炸穿一個大洞,梁錦緋趴在邊緣,奮力拉住一條安全繩,「瑰逸在下面……」


  飛船之下,一人全憑腰上的繩索懸吊於空!


  「瑰逸,抓住我的手!」廖穆斌盡力探出上半身;下邊人攀繩而上,高舉左臂。兩隻手將要相碰之時,突來一發子彈射斷繩索,彼端之人直直墜落!


  「瑰逸!」他瞠目失聲,本能欲縱身救人,李運喆連忙揪其後襟,拽回船艙。


  自由落體使心臟幾欲蹦出胸口,腦中的走馬燈方播到第一個片段,身子驟然一頓。


  仰首上瞧,竟是掛在手腕的香火袋勾住一尊蟾蜍石像!石像位在高樓天台的邊角,它頭頂斗笠,手揣釣竿,竿下垂著旗幟,香火袋的掛繩正是勾中凸出的釣竿。


  順著釣竿蟾蜍爬上天台,鞋底復踏實地,馮瑰逸猶自盯著香火袋,難以相信這只比頭髮還粗的棉繩,竟可承受高速掉落的人體。


  「真可惜,我本來還想看看,要從多高的地方摔下來,才摔得死PW-2的受試者。」紅船盤旋於上方二十公尺處,金奕璋輕鬆躍下,吹出嘴裡的泡泡,瞥了眼T-slice,計時剛破五分鐘。


  「啵。」他將破掉的泡泡咬進口中,續問:「你的體力還夠吧?可以打下半場嗎?」


  馮瑰逸戴回香火袋,反手拿取背上的迴旋鏢,應說:「當然可以。」


  深夜的都市裡,超越凡人極限的對決,華麗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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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是大人的童話故事;江湖,是俠客揚名的所在;爭奪,是人類亙古不滅的本性 在虛構的江湖故事中,書寫一段充滿血與淚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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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湖盆地四面環山,相較北邊的矮屏丘陵、南邊的曲山山脈有固定名稱,東西兩側山脈的稱呼相當隨意,自然科學家簡明易瞭地取作東山西山,饒湖人叫它們望營山與谷巢山,外地人則言屯西山及月東山。由於不同區域相對位置有異,言詞上經常搞混,故而流傳一句俗諺:「屯西的東山可望營,月東的西山通谷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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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巴長度的廂型車內,廖穆斌坐在沙發上,左手懸空點滑桌上型運算機的數個畫面,右手執筆畫寫板狀的T-slice。查閱載錄的資料筆記內容紛呈,大多圍繞一個主題,亦為「粹」最終行動的地點──饒湖。
和戀人分開後,馮瑰逸到盥洗室上廁所,行至水龍頭前洗手時,重新與場外的王冰穎連上線,亦打開肩上的微型攝影機,再撥弄頭髮,卻撞見意料之外的面孔──Nina。瞧人的裝束,該是飯店的服務生,Nina顯然也認出她,面部肌肉隱隱抽動。
有了機械外骨骼,縱是兩、三公斤重,跟人齊高的斧槍亦舉重若輕,單臂橫掃,鋥亮的槍尖及斧鋒即讓人退避三舍!然則對方同有裝甲輔助,揮空的斧槍甫遠,爪刀一瞬欺至跟前,猶似獠牙咬向臉龐!
正當馮瑰逸等人猶陷入同伴遇險、得知夢莉真實身分的惶惑中,「喀啦!」鋁製喇叭鎖旋動,門一開,屋外站著意料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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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兩個假日都五點多醒來,應該說前一天晚上是直接昏迷的 週五車潮爆炸的多,必須秉持著良心又要堅守地盤的一輪一輪的往交流道的路口前進 然後也許是上班的疲憊感來襲或是舊有的應對方式出現,疲累的高昂情緒表露無遺 心裡的壓力還是很大,目前大約有7成的工作是我沒有經手過的 是好事,所以很怕搞砸 然後也就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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