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著雨,飄著細碎紛飛的雨,但又沒有到需要撐傘的程度,我在居酒屋門口等候的時候,路上來往的人們明顯加快了腳步。
入座後先點喝的吧!吧台上的小標語是這樣寫的。上面有一隻咧開一排牙齒的鱷魚歡快地笑著眨眼,可能是白天的溫度不免也照進店裡,總覺得在外頭的熱也跟著一起溜了進來,在口袋裡、在包包內、在想要踏進海裡的腳底板,在涼薄只承接得住情人的吻的頸後。
要吃點什麼呢?我跟你說上次跟同學來,這個很好吃我推薦,這個和這個可以各一份,組合裡面的東西有不愛的嗎?歐,這個你不吃對吧,那我看看...這個和那個在猶豫,你想點什麼?都點?也是可以,不過後面還有好幾頁,我再看一下喔,阿!有這個的話會想點耶,印象中有一個也很好吃,不知道在哪,甜點前面嗎?看到了,也來一份好嗎?阿好餓,先這樣。她舉手召喚近處的服務生。
Orion生(大)
白鶴梅酒-單杯
玉子燒
「鏘鏘!」她舉起杯子說。
「恭喜恭喜。」我舉杯相碰。
「阿?恭喜些什麼?」
「剛剛一路走過來雨便停了呀,不覺得特別幸運嗎?」我什麼也沒想的就轉了彎,總覺得舉起杯子就該說些什麼好的。
她挟起一片黃澄澄的厚蛋玉子燒放入嘴裡。
炸雞軟骨
醬燒牛肋條-2串
蔥烤雞肉捲-2串
「明明是同行,為什麼你都不太需要加班?」她問。
「我也覺得很意外,但一開始來面試的時候,上司就表態說公司不太需要加班,於是時間到了,前輩們也就準時離開公司,雖然不至於馬上,但我大概就是再弄個10分鐘也就順著節奏打卡走人。」我一邊用筷子將剛端上桌的蔥烤雞肉捲和醬燒牛肋條,一一從竹籤上取下來放在盤子上,遞給W。
山藥明太子
「真好,我光是通勤就得花上兩小時。」她挟了一塊牛肋條放入嘴裡咀嚼,臉上跑出來跟話語不搭襯的滿足表情。
「那麼長的一段時間,都在做些什麼?」
「走路,上下月台,避開人群,喔我會聽PODCAST,你會嗎?」
「我沒有聽的習慣,但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聽台通、馬克信箱之類的。」我接著解釋。「通勤時間太短了,從出門到停好腳踏車的時間,大概只聽得了開場白而已。」我在木頭桌子上攤開左手。
「也是啦。」她舉起手上的杯子,輕碰我手中的生啤酒。
日式煎餃-6個
培根干貝串-2串
「最近有認識其他朋友?」我饒富趣味的問。
「太忙了,除了約會之外,剩餘的時間都留給了倒垃圾和運動,最後才是工作。」
「約會的時候都去些什麼地方啊。不就是電影院或草地嗎?」我拄著臉看她。
「廢墟也被邀請去過。」她說。
「真的假的?這麼酷。真的實際去了嗎?」
「沒辦法,答應了要約會,然而沒說要去哪,走著走著就來到那邊。那已經無關喜歡或不喜歡這件事或是不是在意這個人,而是答應了這件事就相當於投幣扭了蛋那樣,只能等事情框啦框啦的那樣掉下來在你面前。」
「不能退幣或反悔嗎,轉到一半說抱歉我重感冒了,約會的話得取消。」我說。
「這樣說來好像也是可以,但我盡可能對命運說YES呀。」
「真搞不懂,哈。」
「我過往的親密關係,往往會需要一個戲劇性的契機才會就此展開。」她說。「像是跟某個男生見面的當天剛好遇到颱風。」
「這麼誇張!」
「即使下著大雨還是依然赴約,並肩好好地看完電影,結果放映結束戲院就原地打烊,街上只有傾斜的雨,半輛計程車都沒有,最後是用走的去公車站的。」
玫瑰型的冰塊還未融退消失,小杯子裡的梅酒已經喝完,她花了點時間看了酒單後,又吩咐了服務員額外追加了一杯。也請給我一杯ORION生啤,我說。
炒烏龍麵
炒水蓮
松露薯條
這時候上桌的炒烏龍麵,鑊氣十足帶著飄動柴魚,店家加了帶有淡淡芥末味道的美乃滋和七味粉,反倒有種像在吃章魚燒的感覺。我向服務生要了兩個淺碟子,幫她和自己各裝了一小份,一時半刻我們像魚缸旁的貓那樣安靜地用筷子吃著。
鄰座吧檯的兩女一男,其中一位女生去上洗手間的時候,剩下的兩人握住彼此的手伴隨著酒意相視而笑,桌底下牽著手。
20%本格梅酒-單杯
Orion生(大)
來了的第二杯酒原來是20%濃度的本格梅酒,焦糖紅色的酒液在冰塊下飄散游動著,她抿了一口臉就逐漸紅了起來,我也湊趣嚐了嚐,梅酒確實不錯,但看著她在黑暗中泛紅的臉頰,我不確定點的時機是適合放在她的第一杯還是第二杯。
欲言又止,顛顛倒倒,這時的W融化成一灘軟軟的糖瞇著眼笑。
「再也吃不下了。」她老實的說。
「不然去附近散步一下吧。」
「我這個人有個怪僻。」
「喔?」
「我洗過澡後就不再出門了。所以散步得放在洗澡前。」
「原來是這樣。我倒是樂意在洗澡後還再出門。」
「那你回來還要再洗一遍,髒!」她捏我的手臂。
「如果說,要做那件事之前也是得先洗澡對吧。」
「當然!」
「我知道有些人拖到睡前才要洗澡,洗澡後就直接倒頭就睡,那如果當晚想玩的話,不就得提早在睡覺前好一段時間說欸快點去洗澡吧?」
「是阿。」
「不會覺得煞風景嗎?好像有個什麼行程立在那邊要來了。」
「我個人的話,是可以被預約的啦。」她想了想。
結帳後出了店門口,路面是濕的,倒映著街區的霓虹招牌光澤,踩過的足跡發出吱吱作響的聲音,我們散步回到她的旅館,她說就在附近,沒想到還真的非常近,就跟晚間用餐的居酒屋只隔了一個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