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呢,卷二到這章就更完了。回想當初疊磚蓋樓那時,一天天一點點的推進,還被網友嘲過這麼更法不知要更到猴年馬月才更得完呢。不過後來呢,好像真的在猴年裡(2016/07/29)把故事更完了,現在想想,那位留言網友也算是神算鐵口了,哈。至於這回咱們又剛好是馬月(農曆5月)開始更的,多巧啊。
話說,俠女紫君登場了,故事也要邁進下一part了。朋友們,繼續看下去呀。
飛賊採花人不安,江南名捕危不亂。
清秋林裡秋水寒,寂夜哭聲聽不完。
慕容复搖著扇子走過伏龍城最熱鬧的市街,走向那座地理位置不算優異卻經常賓客絡繹不絕的茶樓。他腳下的步伐雖然閒適,但心裡可煩悶透頂。
方才把秋雨趕了回去,嗯,嚴格來說是故意說些話激她回去。一早她就來慕容府,說是請安問好,也說要為他彈曲,他又怎麼不清楚她來的真正目的?哼,想在他面前玩花樣,該說她傻?還是天真呢?
反正也沒啥急事,就讓她陪著下盤棋。
秋雨的棋力算是讓他練出來的,難得幾手能令他多思索一會兒,已是不錯了。可是,秋雨的魅力就在於她其實是不服輸的,而且學習力驚人。自從第一回對弈譏了她幾句棋藝有待進步,後來就聽賽媽媽說她不時會抱著棋譜研究,其實,不用她說,他也從棋盤上看得出來秋雨在棋藝上的進展。
剛剛那一盤棋,若不是她根本心不在焉,他們倒可以好好琢磨琢磨一番。幾句話,就讓她亂了棋步,只是他倒捨不得那盤棋太早結束了。出手落子,挽救她眼看頹傾的半壁江山,想不到她倒也看了出來。這反而令他驚喜她在棋藝上的努力,慕容复總是不免會想,她所努力的一切,真的都只為了她妹妹呢?還是也多少有些其他的成分?
罷了,一念天堂,一念地獄,這句話,他是提醒秋雨也是提醒自己,想多了等於是把自己也摻和進笑話裡。
見著秋雨也讓他想起近日來鬧得沸沸揚揚的採花賊,據說那淫賊已經鬧了幾個縣城,現在連伏龍城裡也現了蹤跡,這件事倒是不能不多想想,那一日看朱炳金的意思,似乎很想拿這事來做個由頭,就不知道他想怎麼玩。
慕容复走進茶樓,茶樓掌櫃見客就迎,迎上了才發現是他,雖稍遲了腳步,倒還是端著笑臉上前來。
哼,這傲龍堡的訓練挺不錯嘛。
「是慕容公子啊,真是稀客啊,有失遠迎,請勿見怪。」
掌櫃帶著笑說話,但傲龍堡由上到下都是那個討人厭模樣,即使是個看店的掌櫃都帶著股不可一世的味道,看得人心煩。
這茶樓生意是不錯,但也沒必要那麼明擺著囂張。
「仇掌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慕容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不過是花幾個小錢來給你們傲龍堡捧個場,值得你稀罕?再說,你們見到我來,還不一樣得笑呵呵的迎接伺候我嗎?」慕容复要笑不笑的說。
仇掌櫃是見過場面的人,硬是扯出了一個比慕容复所能想像還要燦爛的笑容來回話:
「慕容公子您自是貴客,小的不敢怠慢。慕容公子您這邊上坐。」要說捧場,料想您在這伏龍城裡只怕是走得再遠,也走不出我們傲龍堡的產業啊。不怕賺不得你的錢。
將話爛在肚裡先行一步的仇掌櫃,引著慕容复往內庭走。這座茶樓原本是窟鬼茶坊,平日裡只有些窮酸書生會泡在這兒,抱怨朝政、抱怨時運、抱怨老天爺;可是等到石夫人接手之後,這裡剛巧意外發生過火災,大堡主就下令徹底改建為精緻的江南茶樓。
從大街上看,這茶樓沒什麼特別,但是一走進內庭,就立覺別有洞天。彷彿把江南風情裡的小橋流水移植過來,看著好景配上好茶好點,就是一日難得享受,也因此許多熟客一點也不介意多走上幾步路,讓茶樓生意蒸蒸日上。
仇掌櫃心裡比較納悶的,是這慕容复怎麼又來了?
自從慕容家的勢力進駐伏龍城後,就處處開挖傲龍堡牆角,兩家在生意上爭來鬥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是,慕容复這一年來,沒隔個十天半個月的就上這茶樓來喝茶,不知有何目的?該不會明為喝茶,暗地裡想打探些什麼?改天得傳個消息回堡裡去,讓大堡主和二堡主知曉。
仇掌櫃邊領路邊說:
「慕容公子今日趕巧了,茶樓剛進新茶,想嘗鮮可不能錯過。」
「哦?有新茶?」
「今年的明前龍井,因西湖雨季早、雨水多,產量不如以往,這批茶如果不是二堡主特地讓人尋來,咱們伏龍城鄉親想嘗鮮還不容易呢!」
石無痕特意去尋的茶?哼,他這北方人也懂茶?
「那我可得細細品嘗了。」
彎進流水曲徑,是一座座相連的小閣雅座,慕容复才剛踏進雅座就聽見幾個耳熟的聲音,越走越近。
「爹,咱們這回一定要跟慕容复那個傢伙理論清楚,咱們也是慕容家的人,他膽敢不讓咱們進門!那宅子還是咱們的呢!」
「是啊,要不是爹聽信了他那勞什子生意,又豈會讓他把地契奪了去?」
糟了,不好,是三伯和他那兩個兒子。他們怎麼會回伏龍城來?
「仇掌櫃,你這兒還有別的座位嗎?」
慕容复站起身就想遁走,豈料他才踏出小閣就被眼尖的慕容瑾給瞧見了。
「爹,是慕容复!」
慕容瑾的叫聲驚動了父兄,三人一改原本要進隔壁小閣的路徑,飛快竄來,牢牢堵住了慕容复的去路,將他逼回雅座裡。
「慕容复!我看你這回要往哪兒跑?」
慕容瑾看慕容复閃躲,一把扳住他的肩,不讓他逃走,慕容風則乾脆將出口堵住。
慕容复見局勢不利,率先露出微笑,揖手行禮:
「原來是慕容風、慕容瑾兩位堂兄,請恕方才小弟眼拙,沒認出兩位,失禮了。」慕容复眼神飄著,意圖找尋得以脫身的空檔。
「哼,慕容复你少來這一套,咱們今天是冤家路窄,也該把帳好好算一算了。」說話的人正是那兩兄弟的父親,慕容复的三伯。
「原來三伯也在,侄兒這廂有禮啦。」
不管心裡什麼見解,面子上慕容复是擺得出敬意的。見著三伯慕容弘,慕容复倒是老老實實行了個禮。
「哼,有禮沒禮不在面兒上,不是放在嘴上說的。當初你罷占我老三的田產時,怎麼不看見你有禮啊?」
慕容弘可不吃他這套,說起話來更絲毫不客氣。
「誒,三伯言重了。當初那田契地契可是您親手押轉給我的,怎麼能說是強佔呢?」
慕容复到是不怕三伯那些酸言酸語,要比口舌功夫,慕容家裡的人有幾兩重他都清楚。
慕容弘見他強辭奪理,怒喊:
「那都是你陷害老夫!慕容复,打從你進門來我可沒虧待過你,可你這不孝子孫,竟然算計到老夫頭上來了,用卑鄙的手段霸佔叔伯的家產!老四當初最不該的,就是認你這個野種!」
這話說得難聽至極,慕容复一聽變了臉色,冷眼看向三伯一家,他倒想看看卑劣是什麼樣的嘴臉。
哼,沒有虧待?你們何曾把我看成家人?你們貪的不就是金銀財寶和榮華富貴?還敢大言不慚的在這裡談什麼父慈子孝?簡直就是笑話!
「爹,別跟他廢話!這野種就是欠揍!」
慕容瑾最沉不住氣,掄起拳頭就朝慕容复打來。慕容复快步一閃,差點又迎上慕容風劈來的一掌,一時間小亭閣裡被翻了個亂,那兩兄弟大打出手,慕容复只能東逃西竄。
「唉呀,你們別打了,小心我的桌子椅子啊!」
被夾雜其中的仇掌櫃愁死了,打壞東西不要緊,怎麼樣都要叫慕容复賠,但可千萬別鬧出人命來,重要的是別打到他啊!
就在仇掌櫃猶豫著需不需要出手或叫人來,慕容复胸腹各挨了一拳,終於逮著機會竄出去。
慕容瑾和慕容風哪肯放過他,二話不說立刻追出去。
慕容复逃得慌張,一時沒留意腳步跘了,隨後追上來的兩個人見獵心喜,正想上前去一陣好打,他們卻突然被踢翻了出去。
本以為死定了的慕容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給愣住了。方才只覺腰間讓人一扶,再抬眼已見兩位堂兄遭人痛扁。
那出手的人是一名綠衣女子,踩著輕盈的步伐,左打慕容風,右踢慕容瑾,一時間局勢變換,兩人被連打好幾巴掌,那女子看似輕輕一腳,就把他們踢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你⋯⋯你是誰?為何⋯⋯為何要多管閒事?」
慕容風疼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以多欺少,算什麼男人?」
那女子身姿亭立,眉宇淨亮,兩手收招,負在身後,她的聲音聽來清脆有韻,沒親眼看見方才那一幕的人,絕不會相信她看起來纖纖細細,竟然身手那麼好。
慕容弘伸手把兩個兒子扶起來,瞪視著那名女子,看來那慕容复今天走狗運,半路殺出這個程咬金,他們討不了便宜。
「我們走!」
「慕容复,我們不會放過你的,走著瞧!」慕容瑾咬牙切齒的說。
「還不滾!」
那綠衣女子嬌斥一聲,父子三人怕再挨打,只得快步逃離。
慕容复站起身來,拂去身上的塵土,朝綠衣女子作揖行禮:
「多謝俠女出手相救!請問俠女尊號?」
「小女紫君。」
綠衣女子行事豪氣,見慕容复有禮也回以微笑,表示事小不足掛齒。
「原來是紫君姑娘⋯⋯」
慕容复的話還沒說完,前堂就衝過來一名灰衣男子,緊張的問紫君:
「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
「沒事。」
紫君搖搖頭,推了一把,彷似不著痕跡的遠離男子的碰觸,而那灰衣男子也縮回手不敢再進。
慕容复看兩人言談舉止熟稔,便問:
「這位是⋯⋯」
「哦,他是我相公。」
紫君的這個答案雖然令慕容复有點訝異,但他並沒有在面上顯露出來。著實說,這兩人之間似乎不太搭調,那種感覺說不上來,總之看不太出來他們竟會是夫妻。
慕容复也向灰衣男子行了個禮:
「這位兄台好福氣啊,娶了一位這麼能幹的夫人。這樣吧,為了聊表我的謝意,明日還是在這茶樓,由我做東與兩位一起賞景品茶如何?」
「這⋯⋯」
「請兩人位務必賞光。」
那名灰衣男子看了紫君一眼,才抱起拳,說:
「既然盛情難卻,那就多謝公子。」
「不客氣、不客氣。」
慕容复見他們倆答應笑容滿面轉身對一旁的仇掌櫃說:
「仇掌櫃,那麼明日此時麻煩你為我留下雅座,我要好好招待紫君姑娘和他的夫君。哦,對了,你這今日的損失、紫君姑娘他們的茶資,連同方才三位的吃用,都算在我慕容复帳上⋯⋯」
伸手在腰間摸不著錢袋的慕容复,一時臉色微變,但他很快恢復鎮定:
「哦,今日出門匆忙,忘了帶錢袋。無妨,請掌櫃的將帳目一併記好,稍後跑一趟,到我慕容府去取吧。」
「行,小的稍後派人去取。」一個銅子都不會讓你少付的。
仇掌櫃點頭應了聲,便回過頭去命人趕緊收拾現場一片狼籍。
「那麼兩位,慕容先告辭了,咱們明天不見不散。」
「請。」
與紫君二人告別之後,慕容复先行離去,他才踏出茶樓不久,就在回府的路上,遇著前來尋他的家丁。
「公子,剛才節度使府派人來請,說是要集合伏龍城商家大戶,有要事相商。」
「好,知道了,先回府去。」
這朱炳金動作挺快,看來好戲是要登場了。心急這後續發展,慕容复不知不覺也加快了腳步。
—‧—
無痕與無介騎著馬,來到節度使府,一下馬就有人上前,表面迎接,實際盤查;無痕知道這些都是朱炳金的親兵,看來節度使府也是個防守固若金湯的所在。
無痕輕聲提醒無介:
「謹慎點,別多話,任何事看我指示。」
「二哥,我知道,別擔心。」
無痕和無介隨著前來領路的人進門,節度使府一路廊徑曲折,以前就曾經來過的無痕,很快就發現朱炳金上任後的不同。
除了門口嚴密盤查之外,府裡更是幾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無痕不禁狐疑這朱炳金到底有何不安,否則為何連自己官舍裡都要如此嚴密防守?
他表面看似平和、笑容煦然,但他很清楚這狀況頗為蹊蹺,心上也多了幾分戒備。
他們被引入議事廳時,有幾位伏龍城大商戶已經到了。
「萬老闆,許久不見,聽說近來生意挺好,有好商機可別缺漏了無痕啊。」
「承蒙石二少關心,咱們這生意做得再好,也比不過傲龍堡幾間鋪子啊,你們光一座茶樓,就幾乎讓整個伏龍城的茶樓生意都快做不下去啦!」
「好說好說。」
無痕帶著弟弟向在場的商家一一打招呼,所謂的商戶聚會就是這麼回事,大家表面笑容可掬,談話熱絡,實際上言語間全是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偶而還得小心背後暗箭。
無介對於這般虛以委蛇、虛情假意的場面,總是興趣缺缺,可是大哥無忌交代了,要想參與家中事務就要從各方面磨練起,也因此他才會跟著二哥前來見習。
當然,其中最令無介不耐的,莫過於這種場合往往慕容复那個傢伙也一定不會缺席。對無介來說,跟這種人說話是最累的,你要是理他呢,半句不投機,沒什麼想跟他聊,你要是不理他呢,他沒事也要來酸你兩句不中聽的。
於是,無介決定一路板著臉,誰也不搭理,反正二哥要他別多話,他就乾脆一句也別說算了。
朱炳金官架子擺得大,等到各家商戶都到齊且等上許久,他才在白師爺的陪同下,姍姍來遲。
說起這官與商,向來都是官靠商抬轎,商靠官撐腰,朱炳金既是目前這北方最大的官,那麼遊走於北方諸路的各家商戶,自然是個個敬他幾分。商戶們見他來全紛紛起身行禮打招呼,有些人難得逮著機會接觸,更是連珠炮似的好話連篇,說得朱炳金聽來是樂不攏嘴,現場一陣鼓噪。
全場大概只有三個人沒摻和過去,一個是石無介,他對這貪官是百般不恥,打從朱炳金進門他依舊板著臉不屑一顧;一個是石無痕,他玉面冷靜、波瀾不驚,只是淺笑端起茶碗淺啜,像是沒有什麼比品那杯茶來得更重要,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至於慕容复,他則從頭到尾冷眼旁觀,像是在看一場戲。
好不容易等朱炳金落坐,白師爺立刻高聲一揚:
「各位,各位請安靜一下,我們朱大人有話對大家說。大人,請。」
此言一出,現場安靜下來,朱炳金還刻意多停頓了一陣,才開口:
「在座各位都是伏龍城的名商巨賈,今日把大家請到這兒來,就是為了與大家商量一件事。」環目掃了一遍在場的每一個人,確定每個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朱炳金才繼續往下說,「官府呢,即將在城南興建一座瓦市,好可與原本城東的集市連成一片,繁榮城裡的商賈買賣熱活,這件事我相信應該有不少人已經聽說了吧?」
朱炳金的話讓現場掀起一陣低聲絮語,有些消息傳得慢的,急忙追問身邊的同業,想多少打探到一些消息。
果然是為了瓦市這件事,無痕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早上金管事才打探到訊息,下午朱炳金就急著動手,八成是早已與慕容复套好招了。也好,就看他要玩些什麼花樣。
見無痕舉杯,敬了一記,慕容复只是搖扇抿笑,不做回應。想試探他?沒那麼容易。
既然慕容按兵不動,無痕乾脆把石子往朱炳金這頭投下,測測看能驚起多大的漣漪。
「大人找我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您這事要是私下托著給誰辨了不就得了?這明擺著的利益,是不會有人往外推的。」
無痕似笑非笑,似譏諷,似暗指,明擺著就是想把官商勾結的勾當給掀上檯面。破了梗,就不信他們還敢私相授受。
朱炳金果然見過大風大浪,他不動怒,語調也不張揚,閒閒的開口說:
「嘖,這二堡主說的話呀,他說得差了,我朱炳金一向奉公守法,為官多年從來不做那些圖利他人之事。這個建設地方啊,是每個人的責任,更是圖謀百姓的幸福。既然這其中有利可圖,那麼我更是要把一碗水給端平了,不能有失公允。」
瞧這話說得多漂亮,滴水不漏的,但無痕心裡可清明著,越是包裝漂亮的話,越要謹慎留意是否包藏著禍心。
慕容复果然接著上場,一開口就指著傲龍堡來:
「傲龍堡向來都是只做大生意的,又怎麼會看上我們這些人的小打小鬧?兩位公子若是有事要忙,可別擔誤了你們的大事,不妨先走,大家不會介意的。諸位說是不是啊?」
「你⋯⋯」
慕容复明褒暗貶的話讓無介聽得暴怒,站起來就想動手,最好打得他滿地找牙。無痕伸手輕輕一攔,阻止了三弟的衝動。無介握緊拳頭,強忍怒意,才好不容易甘願坐下。
「靜一靜,大家靜一靜。大家先聽大人把話說完嘛。」
白師爺行事滑溜,揮揮羽扇,打打圓場,怎麼說也要讓朱炳金撐足了臉面。
「好,這樣吧,我來挑選一個公平的法子。這各地的瓦市向來都是魚龍混雜之地,江湖人士居多,一些潑皮無賴也時常會在此處聚眾滋事,是非多,打鬥之事也屢見不鮮。所以官府在指定營造經營權時,就需要倚重能安定一方的人,因此希望這承建營造、經營的商家,能具備足夠的力量,方能保一方平安。」
聽那朱炳金說得頭頭是道,但無痕卻是越聽越好笑。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朱大人,人家都是比武招親,您這莫不是要我們大家比武招商啊?」
無痕的話雖然玩笑,但極不中聽,朱炳金又怎麼會聽不出來他話裡藏的譏諷之意,然而他官場打滾多年的經驗也不是平空而來,帶著一抹老謀深算的笑,看似輕描淡寫的說:
「本官絕無此意,只是採取的考察方式有點相似之處。」
無痕嘴角一彎,臉上帶了笑,他倒要看看這老貪官想藉這瓦市做釣餌玩些什麼花樣。
朱炳金繼續說:
「近日來,伏龍城出了採花賊,這事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我想,以各位對伏龍城地理人情的瞭解,要協助本官捉拿採花賊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不如我們就以此為評察,看哪一位能協助官府率先捉住採花賊,本官就做主將瓦市的經營權交予他。」
朱炳金宣布了這個辦法之後,就推託尚有要緊公務,撇下一掛商戶,帶著白師爺先行離開。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數投下,眾商戶之間哄然而起,所有人都關注起採花賊和瓦市這兩件事之間莫名其妙的連結。
原本若是比家底、比財富、比人脈,像瓦市這麼大的建設案,有傲龍堡跟慕容家擋在前面,其他人萬萬別想分一杯羮。但現在條件變成只要捉到採花賊就能成功奪下瓦市的經營權,縱使結局人人沒把握,但卻也是個個有機會,大筆利益究竟會落入誰手中,那還是個未知數呢。
其中最冷靜的兩個人,無痕與慕容复兩樣心思。
無痕心裡琢磨著方才朱炳金與慕容复刻意不眼神交會,擺明著是不讓旁人看出他們倆早已事先勾結。本來傲龍堡的確可以不理會這上不上、下不下的瓦市營造,但朱炳金卻拿威脅伏龍城女子安危的淫賊來當做由頭,想起玉石說過那人必會再犯案,如果防範不當,下一位受害女子可能不見得能像玉釧那麼幸運。
一思及此,無痕反倒猶豫起原本的打算,如果少了傲龍堡的一分力,會不會讓捉拿採花賊的事多了什麼變數?
至於慕容复則是沒想到朱炳金的手法如此不出彩,顯然想將原本官府的事推到他們這些商戶身上,坐收漁翁利。雖然慕容家出得起錢、也出得起人,加上他這陣子經營,朱炳金定不會吝惜官府方面的消息,說起來他贏面頗大,但畢竟還是八竿子跟瓦市經營能力打不著關係,誰知道會不會半路殺出什麼程咬金來,反讓事情有了變化。
在場商家議論紛紛:
「聽說那採花賊,不只劫色還劫財,隔壁縣城王大戶閨女受害,他們家金庫也讓人撬了開,裡頭有價值的財物全都被拿走了。」
「可不是嗎?那賊廝還可惡得很,不只欺負姑娘,小戶小偷、大戶大偷,見府邸防守嚴密的還故意先下採花帖,帖上署名什麼飛天蝴蝶,行徑真的是太囂張了!」
「這飛賊這麼可惡,偏偏官府就是拿他沒辦法,官兵捕快到處查了也不見查到什麼線索。」
「我聽說那賊行蹤飄忽,來無影去無蹤的,官府那麼多捕快都抓不到,要光靠咱們成嗎?」
一位小商戶有點擔心的問。
「可是如果真能抓到賊,既能平白多一塊寶地,又能順利擴展生意,那可算是一舉兩得了。」
城北吳家商號的老闆看見的,還是捉到賊以後能收到的大利。
「可不是嗎?這等毛賊能有多大作為?待我的手下將他一舉手到擒來,這瓦市可就是我們李家的了。」
說話的是城東李家小老闆,年輕氣盛,說起話來也意氣十足。
他這話一出,立刻就有人潑了冷水來:
「誒,你們可別托大,傲龍堡和慕容家可都在這兒,他們還沒開口呢。」
無痕見大家在意的畢竟還是瓦市,伸手一揮,不想多談,微笑示意無介準備離開。他的態勢頗明顯,這鍋菜誰要搶的就去搶吧,傲龍堡無意涉入,更毋須在此討論。
可是慕容复就是不願意放過他們,冷冷的嗓音開口:
「二少、三少,你們傲龍堡想必對這瓦市是勢在必得了吧。」
慕容复就是沒有辦法相信這麼大的利益會有人不屑一顧,他刻意試探就是想知道石無痕是不是僅僅表面不在意,背後還要搞什麼小動作。上回鹽貨的失敗,慕容复一直耿耿於懷,對於無痕的防備有增無減。
無痕只是淺淺一笑,負手身後,說:
「什麼瓦市不瓦市的其實無所謂,倒是那採花賊勢必得除之而後快。」
慕容复頷首點頭的同時也眯起眼,想摸清楚無痕究竟是敷衍說著場面話,還是真心正義想要捉賊歸案。
「連個採花賊都抓不住,還拿什麼瓦市之名做為懸賞,這官府也未免太無能了吧!⋯⋯」
無介心直口快,打從朱炳金開始說他就聽得一肚子火,後來見各商家又全只是關注能不能取得瓦市的經營利益,他更是滿腹怒氣無從發洩,幸好無痕及時阻止他往下說,否則隔牆有耳,這可是在節度使府,誰知道大家說的話會不會被什麼有心人聽了去。
「三少爺年少氣盛,小心禍從口出啊!」
慕容复逮著機會,是從不吝惜酸言譏刺一番的。
無介受譏哪裡受得住,轉身就要過去理論,當然也還是再次讓他二哥給壓了下來。
無痕斜眼一瞄慕容复回敬:
「禍從口出?是啊,慕容公子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世上若是能少一些搬弄是非的人,那可就天下太平囉。」
「是啊,此言有理。」
話不投機半句多,無痕轉身就帶著無介往外走。
一行人前前後後離開節度使府,來到大門口等著牽馬或等馬車來接,突然看見城南萬家老爺的家僕匆匆急駛馬車而來。
車上馬夫勒馬才停,就見萬府管家跳下車來,火速奔向萬老爺說是萬夫人請他即刻回府,同時將一張紅帖遞交給他。
萬老爺一讀帖就臉色大變,驚呼一聲「採花賊!」
聽見萬老爺這聲驚呼,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距離萬老爺最近的慕容复湊近接過了看:
「萬家有女初長成,嬌豔欲滴惹人憐,本君見得心緒動,今夜前來賞花蕊。飛天蝴蝶⋯⋯這⋯⋯?」
聽慕容复念出那採花帖上文字,眾人幾乎難以置信此賊之狂妄大膽,送帖都送到節度使府門口了。
「好大膽的採花賊,竟然敢公開下帖挑釁,肯定是看准了官府無能,益發恣意妄為了!」
無介的話,吼出了在場人的心聲,但此刻還在節度使府的範圍內,無痕也只能皺著眉頭暗示他切莫衝動,以免招來禍端。
獨生女受賊覷覦,萬老爺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就連慕容复也收起一貫冷淡看戲的神情,這個飛天蝴蝶可以說是挑戰了大家忍耐的底線。
韓老闆安慰萬老爺:
「萬老你別著急,今晚我們就帶人去你府上守著,我就不信這飛賊還能飛上天了不成!」
萬老爺氣得怒吼:
「今天晚上一定要抓住他!」
一時間,一呼百諾,各商家們紛紛說要前去幫忙。
無介早已氣憤填膺,說:
「二哥,這事就交給我去辦吧。」
「唷,三少倒是很起勁嘛!」
慕容复的酸話,本來無痕無介是不打算理會,但他偏偏還要再往下說:
「你這麼積極,怕是還有點什麼別的私心吧?要我說,萬家女兒自有全城人守護,三少只需要巴巴的去守著萬花樓即可。」
無痕再一次攔著無介發火,他真是受夠這個慕容复,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指桑罵槐、東牽西扯,淨想著找無介麻煩。於是,無痕皮笑肉不笑,沒好氣的開口:
「要說什麼私心,難道慕容公子你就沒有私心嗎?捉拿採花賊明明本就是官府應盡的職責,現在反倒拿來成了什麼考察商家能力的由頭,這其中恐怕也有不少慕容公子的智慧貢獻吧?」
無痕暗點今日朱炳金上演這齣戲,必然是慕容复在背後使力,若要再糾纏,揭開來大家都不好看。
慕容复倒是鎮定,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回了一句:
「商人嘛,都是無利不起早的,沒有利益的事,誰會去做?」
「是啊,慕容公子之所以這麼積極,恐怕也會從朱大人那裡得到不少好處吧!」
無痕話說完,剛好他們的馬讓人牽了來,他不打算再廢話,與無介分頭翻身上馬,瞬間急馳而去,只留下漫天馬蹄揚起的煙塵。
—‧—
兩匹馬一前一後奔馳回堡,一進門,下了馬,韁繩交給小廝,無痕就先叫住一名家僕,讓他去正氣樓通知冷總管到風雲樓。接著無痕又轉身對無介說:
「你去跟大哥秉報一聲,如果晚上咱們真的要派人去,得要大哥同意才行,大家先討論一下對策。」
無痕故意讓無介去說其實是有用意的,這次大哥指示讓無介跟著他去,就是有意磨練無介,讓他去說,也是讓大哥能確認成果。
無介點頭答應:
「好,我這就去。二哥,那你呢?」
「我去找玉石,等一下就過去,議事廳碰面。」
無痕話說完就走,步伐快速往竹院方向移動。
「找玉石兄弟?也是啦,還是二哥想得周到,玉石兄弟腦子好使些,說不定也能幫忙想些什麼辦法⋯⋯」無介自言自語先往蘭院去了。
無痕邊走邊想,越想越覺得朱炳金非要把捉拿採花賊同伏龍城商家綑綁這事麻煩;姑且不論什麼瓦市不瓦市的,大不了不摻和這門生意了結,可朱炳金偏偏要扯上採花賊的案件。一想起玉石翻找出來的那一大疊案例卷宗,這事就不可能把她蒙在鼓裡。與其又教她事後發怒,倒不如由他先來同她商量,事情也好提前調控。
可無痕怎麼也沒想到,計劃就是會趕不上變化。
「什麼?走了?去哪了?」
人還沒走進竹院書屋裡,無痕就讓林管事的答案給愣在門口。
「下午秀清小姐來,她同梁公子說了一會兒話,梁公子就放下書冊被秀清小姐拉走了。」
「有沒有說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