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哦,快來哦,故事進入卷三囉。無痕出發去關中救災,無介和玉石則聯手防範採花賊,事情是肯定不會如他們內心料想中那般順利的,你說是吧。故事呢,就是要兩廂牽掛,才能為彼此牽腸掛肚的千里相思,不管分離多久,就思念多久;不管距離多遠,千江有水千江月,只要相思有繫處,有情人就挨得過相思苦的。
竹上晨露夜烹茶,月下秋心思無涯,
千里相思引,但盼喚君名。
無痕就站在玉石門口,沒有虛應的笑容,只是專注的看著她,等她的回音。
玉石初始惶惶站起身,竭力掩藏自己的心慌意亂,又被那眸子看得好不自在,心間驟然思及方才在議事廳裡的種種,心頭登時惱怒再起,憤而坐下,撇開眼,不願看他。
她沒忘記就是眼前這個人方才在議事廳裡當著眾人的面否定了她的能力,他明明知道,為了讓自己不成為任何人的累贅,她有多努力。可他卻⋯⋯
玉石懍著臉容,減了爐火,將鐵壺裡滾沸的水傾入已經準備好的茶壺裡。她就想聽聽那位方方面面覺得她比人不足的二堡主,此時此刻這麼地站在她門前到底是幾個意思。
可是,無痕沒開口、沒進門,人仍然站在門外,眼神直勾勾的盯望著她。
茶煙徐徐自壺口泛出,到底還是玉石沉不住氣,她放下茶勺沒好氣的問:
「二堡主,有何貴事啊?」
無痕瞧著她,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我來,是想向你討杯茶。玉石,你不請我進去嗎?」
聽他的聲嗓,玉石抬起眉眼,隱隱覺著無痕語氣間有些不對勁。可是她又氣不過他的霸道,於是,她依然板著臉,故作沉聲說:
「進來吧,這傲龍堡還有你二堡主去不得的地方嗎?」
玉石清了清喉嚨,極力想撇去自己話語間的酸澀味。
無痕看起來像鬆了一口氣,也像得了一趟乖,唇角微微揚起。
他掀起衣衫前擺,跨進門檻來,動作一如以往的輕雲流水,終於,帶著笑,坐到了玉石身旁。
小桌邊位置雖不大,但坐得這麼靠近,也不像正常的坐法。玉石雖然有些吃驚,卻不願貿然屈避,顯得自己太過在意。她刻意讓自己專注於手上的煮茶動作,卻始終無法忽視無痕的存在。
一直都是這樣嗎?只要有他在,就彷彿存在一個隱形的氣場,將她全然兜攏在裡面。
茶香漸濃,靜漫竹韻,玉石舉著壺將茶湯徐徐倒出,她故意不看無痕,還故意把茶杯放在桌子中間。要喝自己拿,別想等她服侍他。
無痕見狀,倒也不作聲色,自個兒伸長手,取過暖暖的杯來,嗅了嗅淡淡的竹葉清香,感受了一下這不知何時凝成的安心感,才緩緩啜飲,分成三口飲下那入口微苦、飲罷回甘的茶韻。杯初見底,竹壺即緩緩再傾,斟入香茗。茶過二巡,玉石已再燃旺爐火,準備更換新茶。
玉石不說話,無痕也不說話,兩個人,一個煮茶,一個飲茶,一來一往,原本各自翻騰的情緒,早已漸漸平穩了下來。
玉石心裡清楚,他肯定不會只為討茶而來,她也不催促,反正他想講,就會講,儘管再難啟齒,他該說的終究會說。
真正教她慌亂、環繞在心的疑問,是他剛剛可看見了她手上的簪花?
如果他看到了,他如何作想?會想嘲弄揶揄笑話她?還是⋯⋯
終於,飲罷三杯之後,無痕放下手中的杯,輕輕吐了一口氣。
「玉石,我來,是跟你辭行的。」無痕握杯的手,似是有些不捨那杯上微暖的溫度。
「啊?」
正想伸手取杯斟茶,玉石的手不自覺頓了一下,她猛然抬眼望向無痕。
總算是願意正眼瞧我了吧。
無痕脈脈的回望,語調輕緩,帶著點微不可覺的落寞:
「關中發生水患,情況相當嚴重,明日一早,我就往渭水一帶出發,大概得出門個幾天。屆時,就算想著你這茶,也喝不上,所以,今晚厚著臉皮也想來找你討杯茶喝。」
「這⋯⋯這麼突然?水患災情那麼糟?」
「關中大雨已月餘,渭水、汾水都氾濫,臨汾、咸陽、京兆一帶都受災,千里百姓流離失所,我們傲龍堡在當地的產業也都受到嚴重影響,救災一事,刻不容緩。」
「你⋯⋯你要去多久⋯⋯?」
「我主要去確認受災狀況,當地的管事們肯定已經心疲力竭,我得先穩住大家,大哥同時也要我評估後續賑災的事⋯⋯再快,也要十來天吧。」
經商多年的無痕,為了生意,今日走這座城,明日上那座山,一直都是習之若往再正常不過的事。有什麼需要即時因應處理的,他也從來沒有第二句話。這回倒是第一次覺得有臨別依依、依依不捨的感受。
「要去那麼久啊?⋯⋯」玉石忍不住脫口輕喃,卻又猛然止口,她低垂眉眼,瞧著桌面,深怕讓無痕看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還以為他要來說無介去萬家的事,想不到竟是⋯⋯
十幾天,那麼久。玉石說不出心上那抹在意的感受,所為何來?也許,只是因為自從與他相識相熟以來,除了他上回外出尋鹽外,兩人幾乎日日相見,所以很不習慣他離開吧。可是上回他去尋鹽不過兩三日,這回卻要近半月甚至更久⋯⋯
玉石撇開心上那些紛紛亂的聲音,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忙碌的,為了堡裡的大事小事,從早忙到晚。儘管她什麼忙都幫不上,總是只能在他有空過來喝杯茶的時候,聽他說說話,為他倒上一杯香暖茶茗。
如果早知道他要出門,還要去那麼久,她才不要浪費時間跟他鬧脾氣,寧願多與他說一會兒話⋯⋯
抬頭盯著無痕看了許久,倏地,玉石忙碌了起來,她把茶換了,取來無痕的杯子,重新仔細燙過杯。再一次注了滿杯,這一回,她把杯子端到無痕眼前,讓無痕親手接過。
接過杯,指尖若有似無的滑過那捧著杯的手,不過剎那,無痕仍能回味那指尖相觸時的微微輕顫,仍能回味那浮泛在耳際邊的片片飛紅。
他就知道這個軟心的姑娘即使生氣,也終究是會原諒他的。
望著眼前的杯,望著玉石,無痕是如此專注的看著她的手、她的頰、她光潔的額頭。看她從他進門前那滿臉惱怒,到現下眼眸裡夾藏著各種情緒,有擔憂,有不解,有不捨,有關懷。他深深看著,總覺看不夠。
這姑娘對他是有意的、有介掛的。他知道,他明白。
無痕笑著飲下那全然不同的待遇,想起方才見她望著他送她的簪花發愣,見她因為他的靠近而臉紅,一聽見他即將遠行,就滿臉掩不住的擔心和不捨。無痕不傻,他看得明白那一件又一件細小情緒轉變背後藏埋的心思。
對於玉石,無痕第一回心裡彷彿吞下一顆定風丹,他安心了,現在,即使風來雨來也吹不跑他想認定這個女孩的心意。
這些天,無痕的心裡總有一道無聲的呼喚鼓動著:玉石,是你嗎?你就是我命數裡的那個人嗎?只要你是,只要你是我的,就算你要走,我也不讓;就算你的心想變,我也不讓;只要你是那個願意一心一意與我相伴一生的人,我們將⋯⋯
幾日長想令無痕篤定一件事,只要她心裡有他,只要她就是那個上天為他安排的人,只要她就是那個真心情願一生只許他一人的人,他就會是她的天、她的羽翼、她的城牆,會是能為她守護一生的存在;他要她絕對安全,要她永壽安康,他要她萬無一失。
他何嘗不明白玉石對於歹人與不義是何等深惡痛絕,但是,任何事都不可能讓他把她置於危險之中,因此,就算她誤解了他在議事廳裡的決定,她終究得明白,他是無論如何都不願令她涉險。如果不是因緣湊巧得出這趟遠門,無痕有自信他會如何將一切安排妥當,既能讓她出力,又能保她安全。他會令她如願,他會許諾她一定親手將那惡人繩之以法。
「玉石兄弟!」
無介的聲音才到,他的人也已經到了。
「二哥,你也在這兒啊?⋯⋯」
「無介,你回來了?萬家小姐沒事吧?」
玉石收拾情緒站起身來,狀似不著痕跡的抺去她與無痕似乎有點過度親密並肩而坐的情境。無痕面上則無半點變化,只是有些深遠的凝視那仍握在手裡的杯。
無介臉上滿是憤恨與懊惱,他挫敗的說:
「我們都失敗了,最後還是沒能保護萬家小姐。」
「怎麼,沒人去幫忙嗎?」
無痕聽了頗納悶,下午明明各商家都說了要去幫忙抓賊,照理說有瓦市這麼個大利益在前頭誘著,大家應該趨之若鶩才對。
「不,去的人很多,幾乎各家都帶了人去。」
「這麼大的陣仗,那採花賊還能得手?」玉石眉頭緊皺問。
「說起來也是萬家老爺壞事,大夥兒全帶了大隊人馬,滴水不漏的守在萬小姐房門外,誰知道萬老爺早就暗中派了個人假扮萬小姐。當時大家夥一聽見聲響,就全數衝入東廂萬家小姐房間,剛好與那個男扮女裝從床上飛彈起來的萬家護院撞個正著,誰也沒見到賊。結果,採花賊不只沒上萬老爺的當,還找到萬小姐真正躲藏的地方,等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無介說起晚上在萬家發生的事,還是覺得憤恨難平。等他們三步併作兩步趕往西廂,才知道採花賊已經得手,人去樓空,而萬老爺偷藏在書房裡的小金庫也教人撬開,洗劫殆盡。聽完無介的描述,無痕說:
「看來,你們聽到的那個聲響,是採花賊故意試探你們想調虎離山。」
玉石也點點頭:
「沒錯,這個賊太狡猾了,他竟能趕在你們之前由東廂移到西廂下手?看來他對萬家的地形地貌有相當的瞭解。」
「他豈止狡猾?簡直可惡!可惜我連他的影都沒瞧見就讓他給逃了!」
無介握緊了拳頭,他是第一個趕到西廂房間的人,當時,萬小姐衣衫不整,人也昏迷著,隨後趕來的萬夫人,哭得嘶聲力竭,然而再多的淚水與悔恨,也換不回萬小姐的清白了。
「三弟,你們事先沒搜查嗎?怎麼會沒發現萬小姐張冠李戴的事?」反倒還是讓採花賊給先發現了。
無痕看過冷叔安排給無介的人,都是頗有經驗的老手,照理說應該不至於會如此輕忽,今夜之事要是能及早發現,至少不會讓萬小姐遇險。看來此賊絕不簡單,不僅敢大張旗鼓的當眾送上採花帖,甚至連各種可能的防備計謀都早早算計在心。倘若此賊當真如此厲害,要是那時真讓玉石去萬家⋯⋯無痕緊握的拳心裡,冷汗直流。
雖說這樣的想法對萬家小姐有些過意不去,但無痕真的慶幸出事的人不是玉石。望著那張與無介同樣憤恨難平的細緻臉容,無痕明白她心中肯定對於他此刻的擔憂與記掛毫無所知。長達六、七年的捕快生涯,早已將她鍛練成死生度外的緝惡縣尉,在捉賊與自保的兩難之下,她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前去與賊寇正面對決。
無痕半點不意外的看著玉石義憤填膺的蹙眉模樣,像是在懊悔她今夜就該不顧一切跟著無介去萬家,也不至於令萬家小姐遭難。
「我查了啊,整個萬府我都帶人看過了。玉石兄弟說要注意搜查別人沒留意關注的地兒,所以那看起來很冷清的西廂我也帶人去了,可是萬老爺的人堵著院門,死活不肯讓我進去,說什麼那裡平常沒人住,不用看。後來慕容复的人也來了,各商家的人還在東廂為了搶守備的位置鬧騰了好一陣子。」
無介現在回想起來,要是當時他能再多堅持一下,雖然可能因此破壞萬老爺的計劃,但或許能讓萬小姐免去這場災禍。
無痕歎了一口氣說:
「說到底,還是那瓦市惹出的麻煩,大家表面同心,骨子裡卻只想獨佔捉住採花賊的功勞。」
玉石很痛心:
「這萬老爺也未免太糊塗了,怎麼會拿自己女兒的清白去當賭注呢?」
「財利當前,人心難測啊。」
無痕在商場裡打滾這麼多年,什麼光怪陸離的事也幾乎看遍了,他很清楚現在再去檢討每個人的動機是非對錯也於事無補。
「無介,事後你有再勘察現場嗎?有沒有發現什麼異狀?盡可能的告訴我,其中可能會有歹徒疏漏留下的證據。」
玉石招手讓無介坐下,心裡很激動,現在她已經無法放過那惡徒了。
見玉石取了紙筆來,無痕站起身,挑亮了燈油芯,幾步移動,順便連屋裡的幾盞蠟燭燈火都點上了。
發覺屋內明晃一亮,玉石猛得抬頭,不自覺尋找無痕的身影,果然就在燈下發現他和他那帶著理解又似乎伴著些許寵溺的笑容。玉石回報一笑,內心滿是信任和感激。這個人彷彿無論何時都在她身後當她最堅實的後盾,讓她可以無後顧之憂,此刻玉石心上流淌而過的,是剛採下來的蜜,帶著溫暖,帶著甜蜜。
深深的望進無痕的眼,玉石問:
「你明早還要出遠門,要先回去休息嗎?」
「無妨,不差這麼點時間。」
他擺了擺手,讓她做她想做的事。出門的準備早已安排得差不多了,現在回松院去,心裡也只是記掛著她,倒不如待在這兒,就算只是在一旁看著她,也覺得安心放鬆。
玉石也不逼他,因為她知道有他在身邊她更放心,於是趕緊抓回所有注意力,低頭抄寫下無介抓著頭髮回憶事發狀況時所提及的幾個重點。
「無介,你進東廂房時,有沒有發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玉石針對無介所說的幾個疑點,試圖再繼續深入細問,想發現更多線索。
「不對勁的地方?嗯⋯⋯我想想,當時萬小姐躺在床上,我不好太靠近,於是我過去查看了窗戶,發現窗戶是緊閉的,屋裡屋外也沒有留下什麼腳印痕跡⋯⋯如果真要說有什麼奇怪之處,大概就是那個房間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怪味。」
無介皺著眉頭苦苦回憶。
「怪味?」迷香?
玉石與無痕對看一眼,彼此都肯定了內心的猜測。
「那⋯⋯萬小姐有沒有什麼特徵?比方說多大年紀?長得高還是矮?胖還是瘦?穿什麼樣式的衣裳?做什麼樣的打扮?」
玉石繼續追問。
「什麼年紀打扮?⋯⋯我想想,萬老爺說萬小姐今年十六,記得我衝進屋裡查看時,隨後進來的萬夫人也撲在女兒身上哭得悽慘,情況有點尷尬,我沒怎麼仔細看到萬小姐的打扮長相,只隱約記得她穿著一身紅紗裙。唉呀,玉石兄弟,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我們要捉的是賊,你一直問我萬小姐的事幹麼?」
無介尷尬得猛抓頭。
「從受害人身上也瞧得出關鍵的。有些賊有著特殊的癖好,專挑某些特徵的女孩下手,我之所以問你正是這個原因。紅衣裳看來是個頗為重要的線索,昨天玉釧也是穿著桃紅色的衣衫。這或許是巧合,也或許是歹徒不自覺中遺留下來的線索。」
玉石冷靜的分析著。無介這時才恍然大悟,不禁大呼原來如此。無痕內心更是欣喜玉石在分析判斷上比他所想還要更加思慮縝密、觀察細微。
想來此事他是可以放心交給她去處理了。
三人談至夜深,幾乎查到欲罷不能,最後還是無痕拿了主意,暫且散會。
「好了,時間也晚了,今晚就先查到這裡吧,既然賊跑了,想要捉到他也不在這一時半刻,無介也累了一晚,早點回房去休息吧。玉石,衙門那裡若是消息來了,我會讓他們除了呈報大哥之外,也備一份給你,希望能提供你多一點線索,咱們早一點將這賊廝捉拿到案。」
最後,還是由無痕拿了主意,暫且散會。
無痕帶著無介起身步向門口,出了門才回過頭來跟玉石說:
「早點睡吧,後頭事情還多著呢。」
「好,你也一樣,出門小心。你⋯⋯你明日一早就走嗎?」
玉石也站起身,送他們到門口,心裡彷彿有很多話想說,但她看著無痕站在月下的身影,又似乎覺得很多話都用不著說。
「嗯,天一亮就出發。別擔心,凡事冷靜,莫衝動。」
無痕給玉石一個笑容,讓她放心,也讓她教自己安心。
玉石知道他在說調查採花賊的事,遂點了點頭。
「二哥,你要出遠門啊?」
無介聽了大半天才想起來問。
「是啊,關中鬧水患,大哥讓我先過去看看。」無痕隨口應了聲,而後對玉石說:「去歇息吧,我們先走了。」
玉石望著兩兄弟離去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容園門口許久許久,她才闔上房門。
明明知道離別只是暫時、不過數日,她卻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想念,甚至開始期待,期待他回來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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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容園,兄弟倆一路行回柳院,無痕語重心長的對無介說:
「三弟,這幾天二哥不在,你行事謹慎點,賊廝要抓,但也要留心安全,你千萬別讓玉石摻和進去,記得還有個朱炳金在虎視耽耽。」
「好啦,二哥我明白了啦,你就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玉石兄弟傷到半根寒毛的。」
無介當然知道二哥在擔心什麼,立刻舉手對天保證。
「你知道輕重就好。」
無痕對無介總不免多了幾分心軟,打小這個三弟心思就單純,也學不來拐彎抹角,對無痕而言,他倒希望能夠一直保全他這天真的心性,畢竟這樣的人在這樣的世道下,是越來越少了。
「不過二哥,這玉石兄弟也挺厲害的,你說,讓他這麼一問,反倒把一些我們原先沒留意的地方都串起來了。」
無介是真心佩服玉石那清晰的思路,要他說,說不準過幾日,那個賊就會在玉石的分析下無所遁形了。
「你以為玉石這麼多年捕頭的經驗是幹假的啊?她如果沒有點真本事,又怎麼能名列江南十大名捕?」
無痕說不出自己對這姑娘的表現有多驕傲,又有多心疼,一個女孩,得要多努力才能得到那樣的榮譽?而朱炳金這個貪官竟只為一己之私,就讓她的所有努力化為烏有。
月色昏暗,無介全然看不出無痕臉上隱隱為了玉石輕皺眉眼的神情,當然,他也沒空操心他二哥就是了。今晚的事讓無介焦急了起來,他真的很擔心全城的姑娘還要受那個可惡淫賊威脅,特別是被迫待在萬花樓的她,不知道誰會去保護她呢?想了又想,他還是決定向二哥開口。
「二哥⋯⋯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說吧,什麼事吞吞吐吐的?」
「就是⋯⋯二哥,我想向你借點錢用⋯⋯」
「借錢?你要錢做什麼?該不會又相中了什麼好馬了吧?」
無痕倒是難得看無介對銀子這件事上心。
「我⋯⋯我不是為了馬,是為了秦姑娘⋯⋯」
「三弟啊,你說你是什麼時候由馬癡變為花癡的?」
無痕看無介那般手足無措又扭捏不安的模樣,忍不住嘲了一句。說起來這秦秋雨也不簡單,竟能迷得無介這個長年以來除了馬沒任何事能上心的小夥子也懂得開口要錢了。
「唉呀,二哥你就別取笑我了,我這不是覺得秦姑娘人好嗎?現在城裡鬧了採花賊這麼大的事,我想去見見她,確認她的安危。可是賽媽媽那裡總是要銀錢要得緊⋯⋯」
無介總算是把自己心裡的話,對無痕說了出來。
無痕認真的瞧著無介,確認了他著實是這麼想,猶豫了片刻,才從袖口取出一張銀票,遞給無介:
「拿去吧,我這裡有一些。」
無介滿臉歡喜,正想接過,無痕隨手一收,再次提醒:
「三弟,別怪你二哥囉嗦,常言道,官宦無信,風月無情,你在外行事,還是得謹慎一點。」
「好的,二哥,我明白,我會小心的。你放心,這些錢我一定會還你的。」
無介滿口答應,想到明天就能去萬花樓見到秋雨,心裡就雀躍不已。
「去吧,也累了一晚,早點歇息吧。」
無痕揮了揮手,撇下依舊傻笑不已的三弟,轉身回松院去了。明天還得趕路呢,此次任務他定要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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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雞鳴,天色微亮,無痕已洗漱妥當,準備出門。
踏出房門,本想再往容園去一趟,可想想又算了,這麼早,玉石多半還沒醒呢,就別吵她了,與其在這兒反覆躊躇,不如早去早回來得乾脆。
無痕跨出院子往馬廄方向走,行經竹林小徑時,卻瞧見玉石站在那兒,她正拿著小竹筒取著竹葉尖上的清晨朝露。他不禁加快了腳步走過去。
「玉石,這麼早起來了?」
「咦?你已經要出門了?等等,等我一下。」
玉石加快動作,取了滿滿一瓶晨露,以油布塞緊封住,然後連同從懷裡取出的小紙包一起遞給無痕。她臉上帶著比晨曦還要亮眼的笑容,對無痕說:
「好了,總算是趕上了。」
「這是⋯⋯」
小紙包、小竹筒,兩個小小的物件拿在無痕手裡,他心裡多少明白那是什麼,但他還是想問,想她親口回答⋯⋯
「雖然出門在外不太方便,但你總有能休息的時候,這竹筒裡的晨露,你加到熱水裡,茶水飲來會甘美許多,至於這紙包裡呢,是我之前曬乾的嫩竹葉,想喝茶的時候,也不困難。」
玉石笑著說,說著笑,很顯然,她有那麼點緊張。
「你這麼早起來,就是幫我準備這些?」
清晨的鳥語,呼呼的風聲,衣擺被風吹動的獵獵聲響,這些無痕全都無法聽見,他只聽得見心中如擂鼓般的心跳聲,握緊那由玉石親自幫他準備的小物件,他幾乎抑不住內心的激動。
「我就想⋯⋯想你要出門那麼久,要是想喝茶的話可以⋯⋯你⋯⋯你不會嫌麻煩吧?」
玉石忐忑的問。
「怎麼會?我高興都來不及了。」
無痕咧嘴一笑。
玉石被無痕的笑和瞬目不移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了起來,她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忍不住後退一步,說:
「那⋯⋯沒事了,你出門小心⋯⋯我⋯⋯我回去了⋯⋯」
玉石還沒來得及跨出腳步,無痕的長手一伸,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近自己身前,拉近到自己胸口。他想讓她知道他此時心上的波瀾,胸膛裡那顆為她激越跳動的心想告訴她,他此生已認定了她,永不放手了。
無痕的舉動,讓玉石有點驚慌。
他⋯⋯他想幹麼⋯⋯?為何又突然靠得她這麼近?
「二堡主,您在這兒,終於找到您了。」
隨著突如其來的聲音,玉石一回頭,只見馬廄的小廝直往小徑跑過來。
「什麼事?」無痕問。臉上不見異樣神情,目光不曾稍離。
玉石扭了下手腕想掙開,但無痕絲毫沒有放手的打算。
「稟告二堡主,車隊已經安排妥當,您的馬也備好了。」
小廝站在十步之遙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