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颯太視角】更可愛了

　　公寓大門忽明忽暗的燈光、電梯門前那一閃而逝的黑影、走廊上緊隨在後的腳步聲，詭異怪事接踵而來，女子被嚇得跑回自家門前，鑰匙清脆響亮的聲音迴盪在耳邊，像極了法師作法所用的鈴鐸。

　　費了好一番力氣，進門的瞬間，她便無力的癱坐在地，終於放心般的喘了口氣。

　　滴答——

　　一滴水珠落在眼前，昏暗的屋內，她看不清那水滴的顏色。

　　滴答——

　　又一滴落在她手機的屏幕上，濃豔的紅只叫她覺得快要窒息。女子手裡緊攥著手機，屏息顫抖的抬頭向上望去。

　　「啊——」

　　絕望的尖叫聲響起，伴隨驚悚的效果音，渾身扭曲腐爛的怪物朝女子撲來。

　　而我的手臂突然感受到一緊，此時此刻，我體驗到了這場觀影體驗裡最恐怖的環節，那就是齋藤小姐這極大的反應。

　　她偶爾會抖一下，偶爾會跟著電影裡的女主角發出驚呼，更多時候是像現在這樣抓著我的手臂不放，越抓越緊，甚至能感受到她勾住我的手臂，只差沒有雙手抱了過來。

　　我有些介意，襯衫肯定被抓皺了。

　　電影還沒完，我卻已經想著外勤結束後的歡迎會，慢慢走回去的話時間應該是剛剛好的，但襯衫皺了似乎有些不得體，希望同事們和貴公子不會介意。

　　另外，我總感到可惜，齋藤小姐的干擾讓我沒辦法好好的入戲，我甚至非常失禮的恍神了，幸虧這次的外勤內容沒有包含「影劇賞析與討論」，否則我可能會收到入職以來的第一封投訴信。

　　「那個……我很抱歉……」

　　影廳外，齋藤小姐看了眼我被抓皺的襯衫，看上去很是內疚的說了句抱歉。

　　「沒關係，電影很不錯，齋藤小姐還好嗎？」

　　我說謊了，我根本不記得電影後半段是什麼劇情，只記得齋藤小姐被嚇瘋了的反應，抓著我的手渾身僵硬，憋著呼吸像隻被嚇傻的小白兔，害我不得不關心一下。

　　「我還好……」

　　「那就好，那麼我就先離開了。」

　　「等等！」

　　才踏出一步，齋藤小姐就在身後喊住我，而我微擰的眉頭在轉身的一瞬間鬆開來，餘光卻瞥見一旁電視牆上的時間已經來到五點十五分，我的語氣也不自覺急了一些：「齋藤小姐，請說。」

　　「請問……之後如果有工作方面的需求，能私下邀約您嗎？」

　　不能，沒興趣，我快遲到了。

　　當然我並沒有這麼回答，而是一如往常的挽起溫柔的笑容，極其公式化的說：「很抱歉，公司規定禁止員工私下與客戶聯繫，如果是陪伴相關的業務，歡迎您來電萬事通陪伴部，我們會為您挑選合適的陪伴員。」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離開了，齋藤小姐路上小心。」

　　說完我就轉身離開，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關心她的情緒，她可能會錯愕，可能會有些遺憾和不知所措，總之我不是很在乎。

　　提著公事包走在擾攘的街頭，逐漸逼近的時間讓我有些焦慮，我能肯定，此時我的臉上不但沒有溫潤的笑容，整個人看上去應該也沒什麼溫度，這不是我自貶，而是一直以來家人們都告訴我，我不笑的模樣能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的腳步邁得很快，懶得有表情，看起來應該就是母親說的那副不近人情的樣子。

　　但就此刻，我挺自在的。

　　「啊！颯太先生壓線抵達！」

　　「颯太先生剛結束外勤吧？辛苦了——」

　　「你們能不能讓人家先坐下再聊啊？」

　　「就是，颯太先生快坐！」

　　推開包廂的門，我習慣性的掃視了下所有人。同事們熱情如火的招呼和貴公子安靜待在包廂最深處的畫面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然而在他們的簇擁之下，我擠進了原本只屬於貴公子的角落，還沒坐下，就看見貴公子又往一旁挪動了下。

　　都快貼在牆上了。

　　「前輩，要坐過來一些嗎？」我看著他，又看了一眼他身側的那堵牆。

　　「不用。」意料之內的回答。

　　「好的。」

　　我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微笑著側過身就開始進入應酬狀態，與剛才走在街上時那生人勿近的模樣應該完全是兩副面孔，然而這才剛開始，我就覺得今晚會無比累人。

　　「我們已經先點過餐了，颯太先生要再點些什麼嗎？」

　　「我沒關係。」

　　事實上我不是很餓，也許是因為精神都集中到了交際上頭，明明午餐後就沒再吃任何東西，我卻感受不到飢餓感。

　　這樣的歡迎會和尋常的公司應酬不大一樣，沒有太嚴謹的敬酒環節，也不需要在對談間相互試探。同事們卸下了平時在辦公室裡的拘謹，歡樂的話家常，偶爾開兩句無傷大雅的玩笑，但更多時候，則是在聊公司裡的八卦。

　　可惜我不是一個八卦的人，所以就乾脆靜靜聽著，偶爾突然有人好奇我的意見，但我的回答都是「我不清楚」、「我第一次聽說」這種無趣的答案。

　　「颯太先生從來不八卦，難怪進公司沒多久就當上金牌員工！」

　　「就是啊，西園寺只要少八卦點肯定也可以！哈哈哈哈！」

　　「討厭！」

　　聽完西園寺分享關於其他部門的小道消息，和她那長篇大論的感想之後，同事這神來一筆的吐槽讓我險些嘴角失守，好在這時服務生端著餐點走了進來，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我才放心的勾起唇角。

　　美食佳餚一道道被擺上桌，同事們紛紛按捺不住的舉筷說著：「我要開動了——」

　　而我雖然不覺得餓，但完全不動筷似乎也有些怪異，於是習慣性的抽了兩張手邊的衛生紙，仔仔細細的擦拭著面前這副餐具，筷子、湯匙、碗盤、杯子，每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等擦乾淨之後，我又抽了張衛生紙放在碗邊以備不時之需，但不曉得是不是我多心，總覺得這衛生紙似乎用得有點快。

　　難不成是餐廳一開始就沒補滿？

　　當我回過頭看向一直沉默著的貴公子時，才發現他手邊多了許多用過的衛生紙，看上去都是濕濡的狀態，就像現在，他也拿著衛生紙不停的擦手。

　　是會流手汗嗎？這用量似乎有點驚人。

　　餐點和酒上得很快，有了酒精，氛圍剎那間又更加熱絡了些，但貴公子這兒卻依舊是不同世界。他一言不發的喝著酒，一杯接著一杯，這每次舉杯都乾杯的架勢連我看著都有些佩服，看來貴公子酒量不錯。

　　「颯太先生，食物不夠的話都可以再加！」

　　「好的，謝謝大家。」

　　說完，我卻想起坐在自己身邊的貴公子，想著他坐得遠，也不曉得有沒有什麼菜是他想吃卻夾不到的。

　　還沒開口問，他的視線早已經給了我答案，順著他的目光，我將那盤鹽烤松阪豬挪近了點，可我自己卻沒有朝那盤美味動手，而是端起酒杯一口飲下。

　　這距離應該比較方便貴公子夾肉吧。

　　幾杯清酒下肚，我本想夾塊看上去烤得金黃酥脆的手羽，低頭一看，碗裡卻多了塊松阪豬，突然出現的驚喜讓我忍不住轉頭去看貴公子，可對方仍舊是獨自喝著酒，一個眼神也沒有給我。

　　……真是，更可愛了。

　　我沒有特地道謝，也沒有點破他的舉動，只是默默的吃下那塊烤得脆口的松阪豬。味道很好，難怪他吃了不少塊，想來應該也挺喜歡的。

　　過了一會兒，桌上的菜被清空了一部分，同事們又趕忙加點下一批，鬧烘烘的氣氛加上酒精的作用，我突然覺得頭有些脹，看來也是時候中場休息一下了。

　　「我去上一下洗手間。」

　　話是這麼說，但上完廁所後我卻沒有走回包廂，反倒是走出居酒屋，在一旁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透透氣。

　　晚上的風很涼，但這份寧靜我並沒有享受多久，手機就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我沒有任何猶豫就接通了電話：「終於想到要打給我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上去活潑歡快，但周圍有些吵雜，讓我不由得歛起了笑：「別玩太晚，早點回家。」

　　「再等一陣子，整理好了妳隨時要來都行。」

　　「我什麼時候騙過妳了？」

　　我耐心的哄著，這樣的做法她也很是受用，我們很快的就在電話裡達成了共識。

　　電話那頭的女孩兒又不依不撓的撒嬌，不管是大餐還是禮物，我都沒有拒絕，只是有些無奈的笑著答應，一來一往又愉快的聊了幾句，我才給這通電話下了個結尾。

　　「好了，先這樣，到家和我說一聲。」

　　該回包廂了，雖然我更想就此打住回家。

　　收起手機，一轉頭卻看到貴公子就站在面前，他的臉很紅，漂亮的眼睛裡有些我無法解讀的情緒。

　　「前輩，您也出來透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