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文創實驗 - 鰹魚的愛情（1）意想不到的天災

三篇完小說，文創實驗 - 無論何時加入觀看，都明其所以。

住在海邊的人很喜歡海。應該說，人們很喜歡海，所以才住在海邊。

2011年三月初，日本宮城縣氣仙沼港，連續 14 年成為日本新鮮鰹魚捕撈量第一的港口，艾薇是獨生女，父親承傳祖業，經營「炭燒鰹魚料理」，其巧手廚技在氣仙沼市內遠近馳名，艾薇雖然只有 22 歲，亦深得真傳。

我和山姆同齡，小學中學時都是同一班，但非志同道合，山姆靈巧像蛇，專向好處著眼，從不願吃虧，老愛佔別人便宜，對於他為人的私底評價：「比女人更小器，卑鄙陰險的小人」，艾薇比他小三歲，但喜歡他。

氣仙沼市只是小鎮，大家在那裡土生土長，常有機會巧遇碰面，況且年節期間，有朋自遠方來的日子，到「炭燒鰹魚料理」招待來賓是很體面的事，那一爿小店雖然不大，但明亮、乾淨、典雅。

我在「商工会議所」當行政職務員，由公司走到艾薇的店只有十分鐘路程，騎單車回家時一定經過她的店，我有意探頭窺探她在不在，看見她總會跟她禮貌地揮手，我想，她也可能知道我在單戀她。她跟山姆手牽手讓我感到失落。幾天前她遇上不大不小的車禍，幸好沒大礎，只是右腿包上一層厚厚的石膏，她只能坐在收銀機旁，將右腳擱在另一張椅子上。

要找機會跟她談話實在不易，「炭燒鰹魚」不便宜，我總不能老是藉口光顧。實際上山姆也常纏著她，不喜我跟艾薇說話。

2011年3月11日下午2點46分18 全國發出地震警報，我在六層高的「商工会議所」也感受到搖晃的厲害，停止後有多次較輕的餘震，到處都聽聞發出海嘯警報，心裡有點擔心，雖然四下一片寧靜，我還是騎上單車去看看艾薇。

出門時公司牆上的時鐘是 15時50分，我塞了四瓶飲用水，一些餅乾及一支手電筒在背包裡，雖然雲層遮檔了太陽，卻沒有昏黑的感覺，到了艾薇店裡，山姆正跟她談話，看到我的出現一臉的不高興，我也靈巧地：「世伯安好嗎？」艾薇說：「他到了港口那邊看看有沒有傷亡需幫忙。」

忽然間外面像洪水般的沖擊聲驀地傳來，走到店外有點嚇呆，噴射似的水流就像水壩洩洪的情景，在半公里外的街上自前面射到後面，很快漲溢開來，還有整個房子、雜物、汽車在漂浮，水勢已衝到我的腳下。

我奔回室內：「快往上爬！快！」艾薇說：「我爬不動，怎辦？」房子太小，沒有可能由兩邊攙扶她往上走，水開始流進來，不顧一切，我把冰箱內的東西全丟在外邊，死命用膠帶圍著冰箱貼，使它不會進水，又翻轉了兩張大桌子，幸好桌下有很深的旁圍像，大概可浮起一個人，剛完成這些舉動，水已深及膝，沒多久，大概已有兩公尺，大門被雜物堵住無法開關，整個房子也在漂移。

山姆坐在一個翻轉的桌上，艾薇也坐在另一張桌子，我則在冰箱上，很多雜物從屋外湧進來，所有東西都隨著一個方向在漂移，沒有電力了，除了屋門那邊傳來些微的光線，房子漂了約略五分鐘了，不知道撞上了甚麼停下來。

除了水聲，遠處傳來人聲廣播：「請前往演練時的安全地方，救援很快抵達。」不到一分鐘，這廣播重複又重複...........天色開始夜了，外面只有廣播聲。我們三個人都沒有作聲，山姆卻突然說：「呆在這不是辦法，我要往上爬，出去後再找人回來救你們。」艾薇著緊地說：「你要小心啊。」「我的愛人，放心，我很快回來。」

沉默了很久，外面仍是只有那不停的廣播聲，突然艾薇說：「知道現在幾點鐘嗎？」我打開了手電筒，又馬上關上：「晚上十一時十分。」「噢！還好，你有手電筒。」「我不知道何時才有救援，必須盡可能省電。」羅力又開了電筒，跌跌撞撞爬到本來山姆停留的那翻轉的桌子上，那桌子跟艾薇的桌子相連。「這是食水和餅乾，給妳。還好，兩個桌子都沒有漏水，可以稍為放心。可以睡一下，大概明天太陽出來後才會有救援。」

我在昏昏沈沈中睡了片刻，醒來後開手電筒望望腕錶，半夜三時五十分，為省電關了電筒，沒想到旁邊的艾薇說：「我整夜沒睡過，只聽著你平和的鼾聲。」「是我吵得妳無法睡嗎？」「不是，只是想的太多，我在擔心山姆。」

聽著山姆的名字，我有點不服氣：「如果我們最終死在這裡，我只想在死前讓妳知道一件事，我喜歡妳，偷偷愛上妳，不能自拔，妳可以鄙視我喜歡妳，但妳真的讓我朝思暮想，讓我心痛。」艾薇沒有作聲，在沈思著甚麼，卻嘆了一口氣：「我的腳因交通意外，腿骨有裂痕要打石膏，我跟女醫生說已經兩個月沒有月經了，卻驗出我已經懷孕了，只希望你能諒解這樣的現實。」

忽然間我的心更痛，默言無語，艾薇說：「天亮後你往上爬逃生吧，不用理會我了。」又是沈默了一刻，我堅定而又誠懇：「無論甚麼情況，我會對妳不離不棄，如果妳跑不動，我寧願陪妳死在這裡。」

「我會當你是我的親哥哥一樣，希望你早日遇到你所愛的人。」我只能在心裡說，我所愛的人不就是妳麼，我可以為妳而死。

後續：文創實驗 - 無論何時加入觀看，都明其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