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月亮》

照片取材自網路

七月十五的中元普渡，寧靜的鄉下戶戶提著牲禮前往「乾元宮」祭拜。「乾元宮」是地方的信仰中心，廟前方廣場興建一座戲台，專供野台戲表演的域所，挑高的戲台前方，石柱旁有小型黑板書寫著醒目的今晚的歌仔戲劇目:"狸貓換太子"。

曾幾何時，廟會裡歌仔戲的演員不再強調傳統的唱腔，為了靠攏那日漸稀落的觀眾，開始唱起了「愛你一萬年」、「都是月亮惹的禍」等等相當接地氣的時下流行歌曲。

在咱的鄉下，有一位弱智的男子，近30歲的年紀了，三不五時的會出現在廟會、婚喪喜慶或車站的等候亭。聽里民說起關於他的一切: 家境還算富裕；沒有接受國民教育；沒有婚姻；輕微的小兒麻痺；走路內八、墊腳尖；永遠的小平頭；當你與他四目相望時，他總是會對著您憨傻的微笑，笑容是那麼的真誠與不懂私藏任何心眼。

一般里民，若是迎面撞見了這個男子，泰半都是眼神跳過；或是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或是刻意別過頭與他人寒暄聊天…

此時，鑼鼓喧天，道士揮灑的聖水灑向木桌上整齊排放的雞鴨三牲之上，嗩吶聲尖銳嘹亮，普渡的紅旗在夜風中飄揚，頓時；在對面戲台上，倏地響起另一種流行歌的旋律…。台上那位風流倜儻且俊逸非凡的男主角，以他那沙啞的嗓音唱著「情人的黃襯衫」這首歌。

「我的他，穿著一件，黃顏色，的襯衫……。」突然，戲棚前的廣場，急速竄出了一位男性，竟是一位輕微的小兒麻痺；走路內八；智力稍弱的那位男孩，也是穿著一件碎花樣式的花襯衫；休閒短褲，神似剛跳完廣場舞的模樣，閃電出現在廟前廣場。戲台上的旋律繼續播放，台上男主角波瀾不驚地持續高唱:

「黃襯衫，在他身上，更顯出，美麗大方。我的他，玲瓏可愛。又加上，溫柔端莊，說不出，多惹人愛，說不出，令人遐想。

啊…我心中的太陽! 也是我，心中的月亮。啊…我心中的星光，永遠永遠，在我心上…。」

戲台上演員賣力的歡唱，台下廣場上的男孩居然也在奮力地扭著腰；雙手隨著旋律飄然齊舞；每一段節拍，只覺舞蹈的節奏居然與此歌的旋律搭配得天衣無縫；舞步毫無錯位手勢也沒掉拍….。曲畢；他風度翩翩地如紳士將右手彎曲在胸前，俯身向廟裡普渡中的鄉親鞠躬敬禮，然後一臉驕傲的自覺似英雄；似擂台主；似天上明亮燦爛的太陽…!

此時，我好奇地想要搜掠四周大家的表情，有看見周遭某些鄉親在搖頭苦笑；某些鄉親似嘲笑般地嗤之以鼻；某些鄉親的眼睛好像從未聚焦在其身上；但有些鄉親卻訝然地會心一笑…。此情此景，儼然就像浮世中呈現在兀自生命裡的各種嘴臉。

當我還沉浸在「一位慢飛兒，為何有此外放又積極展現自我的行徑?」之思維時，只見他已快步地從戲台前廣場移動向廟裡普渡的人潮。旋即；他悄然穿過我的身旁，我與其四目對望，他展現出一貫靦腆的憨傻，而我好像在他的笑容裡感受到一道光芒，那是我心中的太陽! 也是我，心中的月亮。更像，我心中面對黑暗的一抹星光。

@麻吉 完稿於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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