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假以前,我約了他們幾個出來見面。儘管他們在電話中像是發現了什麼異狀般百般推托,但在我強烈的要求,甚至說出之後再也不參加他們的聚會之下,他們才勉強答應跟我見面。以李軍忠個人而非他軍犬的身份見面,他們幾個坐在我面前卻什麼話也不說,看在我眼底他們和那些犯了錯的兵沒什麼兩樣。
「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見他們左顧右盼,切切私語卻沒有人要說明。「到底怎麼回事?你們誰要來說⋯⋯」我拍著桌子。
阿清立刻生氣的跟著拍著桌子:「這是你作為他的狗該有的態度?」
「你們做了什麼事情,這是你們作為他的朋友應該有的?」我的回話讓阿清閉了嘴坐下,什麼也不說,推著小季。「你們說不說?」
「你說啦⋯⋯」阿清把小季推了把,小季撇過頭不願意回答之下。阿清從他的嘴裡碰出了這倔話:「你徵奴的資料,被我們改成了尋主的檔案寄給了他。」當他們這麼說時,我想起了我和他第一次的見面,難怪他會把我當成找主人的奴,難怪他手上列印的資料錯誤百出。
阿司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在之前,他很久很久沒有參加我們的聚會,不管是趴體或者是小型的聚會,他都用他現在沒狗,不好意思參加活動。於是我們下了最後通牒,我們要他在下一個奴隸檔案做了斷,如果收不成,他出來見面;收成了,我們也樂見其成。為了避免他在跟奴溝通的時間過久,我們決定修改一個S的檔案給他,讓他直接出局,那個檔案就是你寄出的徵奴檔案⋯⋯你們第一次見面,你讓他吃了閉門羹後,他也就應約出席了我們的聚會⋯⋯」
不等他說完,胸膛裡的一把火冒了出來。「你們竟然已經欺騙了他,為什麼不騙到底,為什麼又要告訴他真相!」我憤怒的吼著。
「阿忠,你先別氣⋯⋯」阿司坐到了我身旁,用手勾著我的肩膀,拍著。「我們原以為可以這樣天衣無縫的遮掩過去,但是⋯⋯有次喝酒的時候,他這麼對我們說著:『我覺得軍犬最近怪怪的,像是發春;我認為他只是對我產生陽具崇拜⋯⋯如果他想做我的男朋友,我也會考慮。』不過我們都覺得那時的你只是對主人的陽物崇拜,要做一個男同性戀,我想你還沒作好準備。我想他也是這麼認為。想要愛一個男人,並不是只有陽物崇拜就夠了。在認同自己之前的掙扎是夠難受的。你知道的他擅長誘導,如果他真的想誘導你成為同性戀,我想他做得到,他也可以幫你完成認同。只是阿清那時候說溜了嘴:『靠,有了狗,現在又要有男朋友了,你是不是應該感謝一下我們。』『要不是我們改了他的徵奴檔案,你就不會遇見他。你是不是要謝謝我們。』
「我只記得他聽到了事情的真相,簡直就快要把我們給殺了般,頭也不回的離開那個酒攤。之前他也像現在一樣消失了好一段時間不出來,只是這次他消失得更徹底,讓我們全都連絡不到他,整個人像是憑空消失在這個世界⋯⋯。」
小季接著說著:「他說如果不是我們當初這麼作,你們就不會見面,他也不會興起想把你調教成軍犬的念頭,他以為你只是害怕,即使他真的認為系統出錯了,他還是起了色心、很努力的引導你想要成為軍犬,他覺得他毀了你的SM起步。他很自責,如果知道你一開始選擇是當個S,他應該站在協助你、教導你的立場⋯⋯」
「你們這樣到底是幫他還是害他?他消失的這幾年,你們內心不會有一絲的愧疚嗎?」我吼著,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發生這種事情⋯⋯
「他沒有消失,我們知道他一定在某個地方以他驕傲的皮繩愉虐者身份活著,努力著因為我們相信他還是會回到我們身邊。你也是這麼想的是吧!」小季說著。即使他們試圖讓我接受,可是這一切荒唐得讓人心碎。
阿司把我抱得很緊,給我穩定,要我冷靜。「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是你要知道到此刻為止,他並沒有在我們的網站上寄出棄養聲明,也就是說他依然還是你的主人,你依然還是他的軍犬。只是他給了你機會選擇要繼續當他的軍犬或者成為S。」生氣的我忽然明白了些什麼,眼淚不斷的流。「這還需要考慮嗎?我選擇繼續當他的軍犬⋯⋯」阿司繼續說著:「請你原諒他的自私,他比你更早做了選擇。他選擇讓你⋯⋯」阿司搖著頭說:「他和你一樣有著相同的痛苦,哪個主人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寵物不會難過的。我們在等著他回來,我相信你和我們一樣也想見到他吧∼」
「他最後留給你的功課:如果重新選擇,你要往S還是M走呢?他知道如果他在,會影響你的決定,你不會願意捨棄軍犬的身份,去嘗試回到自己的本性;所以他把自己移開,要給你自由的選擇!」阿司拾著面紙擦著我的眼淚。「如果你選擇往S走,即使不能超越他,至少也要與他並駕齊驅;如果你選擇往M走,就把他給找回來。」
淚流滿面仰著頭的我,即使如此,淚水還是不停的滑落,溼透了衣裳。我終於明白那天他對我說這些話的用意。有聲音在我腦海深處竄起,由遠而近的飄進撞擊。
『你沒有遇見我就好。』那時候我不知道這句話的意義。
『你沒有遇見我就好。』現在我全明白了。
『你沒有遇見我就好。』那是他的聲音。我的思緒被他的聲音抓回了那棟房子。
『如果你沒遇見我,或許你已經是個不錯,有幾次調教經驗的主人了。而不是成為我腳邊的軍犬。有機會成為主人的話,你一定要努力,相信你可以的。』為什麼要說出這種話?我那時真的不懂。
『如果你沒遇見我,或許你已經是個不錯,有幾次調教經驗的主人了。而不是成為我腳邊的軍犬。有機會成為主人的話,你一定要努力,相信你可以的。』為什麼要說出這種話?原來他早早就知道了⋯⋯
『如果你沒遇見我,或許你已經是個不錯,有幾次調教經驗的主人了。而不是成為我腳邊的軍犬。有機會成為主人的話,你一定要努力,相信你可以的。』為什麼要說出這種話?我彷彿回到了那張床上,和他赤身裸體並肩著。我的身體還有他進入過的體溫。那時那刻進入身體的疼痛怎麼比得上此時此刻的心痛。原來他抱著如此大的決定,我聽到了我疼痛睡去時,他在身邊的嘆息;我的身體還有他撫摸過的痕跡。
眼淚潰堤,已經無法停止,我仰著臉,掙脫了阿司的擁抱,往外跑,頭也不回的往外頭衝。記憶中他離開的那天早晨越來越清晰,睡眠中的我聽到了他爬起床的聲音,樓下廚房的吵雜聲、烤土司煎蛋的味道,然後他吻著睡著的我,在我耳邊說話。此時模糊的都已清楚。『我走了,要好好照顧自己。不用擔心我,要加油成為一個好的S。』我聽見了他離開時關上鐵門的聲音,那扇重重的鐵門鎖上的聲音,也像是鎖住了一隻名叫軍犬的人型犬往後的生命。
深夜山下的便利商店走出了一對情侶。「你有聽到聲音嗎?」女子對身旁的男子說著。「有嗎?」男子懷疑的張望四周。他們牽著手走過對街,開了車門,男子坐上了駕駛座,女子駐足在車門邊沒有進入。山上傳來一陣陣犬的淒鳴聲。
「我聽了它的聲音,好想哭。」
「我聽到了。」
「是狗的鳴叫聲吧⋯⋯」
「它一定很傷心不然怎麼叫得如此悲烈。」
「我想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