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筆無悔】第十七章.魔尊佈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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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杏兒被魔氣彈飛出去後,彎彎繞繞的在天際被甩得七葷八素,全身劇痛又頭暈目眩,也不知到底飛了多遠,那天殺的魔氣球終於破掉,她直直往下摔,體力已經耗盡的她根本無法抵抗衝擊,本以為會腦漿塗地的緊要關頭,破碎的魔氣居然在她身下成了墊子,讓她安然無恙的彈到地面。

狀況完全符合任遊要求的「平安無事離開」!

杏兒疲倦而悲傷的抿唇憋住眼淚,卻還是抵擋不住心頭煎熬。

任遊…居然就是魔尊!為什麼!她的心上人竟然是她的死敵?!

那為什麼要說喜歡她,又為什麼要放她走?!

何不放聲嘲弄她的愚蠢,給她一個痛快?!

為什麼要對她柔聲細語深情款款,然後在她心頭插上最猛烈的毒刃!

「…任遊…任從雲…你這個混蛋!」杏兒委屈又心痛,滿腹心酸終於再也無法忍耐,在空無一人的海邊放聲悲泣,顛三倒四口是心非的罵著任遊。

為何口是心非?因為縱使她不知道任遊與魔尊之間那複雜的連結,卻知道他命令傀儡送她走時,那份心痛是千真萬確的,不管任遊是誰,他當下想讓她生還的意圖的確是真心實意,可這又讓她該如何是好?

恨不了他、殺不了他、忘不了他、離不開他、挽回不了他,杏兒究竟該怎麼面對這份感情?早知心動的代價如此高昂,她是鐵了心也不願喜歡誰了。

可現在說這有何用?心已悸動,如何能夠輕易割捨?

但養育自己的師父便是死於魔尊之手,難道這份情義比不過情愛嗎?

千愁萬緒曲曲折折,當中多少未解的誤會無人說與她知曉,如何能怪她訴諸眼淚?她又如何知道任遊正在努力與她重逢?心痛甚至不比她輕?

杏兒活了那麼多歲,當然知道哭泣於事無補,她哭得累了,便收斂心神盤腿而坐,運轉全身靈氣到每處經脈,運行了好幾周天才稍微恢復精神。

她長舒一口氣,在沙灘上仰倒,靜靜看著璀璨的星辰,耳畔波濤聲源源不絕,震盪的心靈彷彿被洗滌過,心緒越發清明,計畫天明便走下一步。

她所在的地方,恰巧就是任遊與她摘採黃金花的海灣,似乎就是從這裡開始,她對任遊那點不一樣的心思悄悄萌芽,只是當時的她並不知曉。

無論任遊是不是魔尊、是不是她死敵、是不是耍著她玩,她都必須去做個了斷,不管是誰要割捨誰、是誰放不下誰,都得再見才能明白。

杏兒知道自己不會放下對任遊的情意,但也不肯把殺師的仇恨拋下。

那便如此吧,不管他倆武力差距有多大,即使他對她當真有情,她也要與他同歸於盡共赴黃泉,既不愧對師父、也不抹殺自己的心意,若是他對自己無情,那以卵擊石的復仇,更勢在必為無須掛懷,總歸是個結束。

或許太過偏執、或許不顧任遊意願,可能被說自以為是,可誰又能想到所有人都滿意的答案呢?

難道他與她能放下一切,攜手共度往後餘生,這就能算了?

別人怎麼看怎麼說,面對的終究是自己內心,杏兒很清楚自己辦不到。

即使修道接近千年,她骨子裡那種執拗偏就剝除不了,難怪她無法繼續精進。

杏兒整晚沒睡,眼波流轉恰如天上閃耀的銀河,在幽暗的環境獨自耀眼。

天微微亮,魚肚白的光芒緩緩從海平線升起,她的身影已消失在海角。

--------------------------------------------------

石仙人見到杏兒滿身血汙,孤身回到他住處時,震驚得從地上跳起。

石仙人在充滿靈氣的地方好生休養,已不復杏兒離開前那麼虛弱,急巴巴的繞著杏兒打轉,忙不迭拉她坐下,輸送靈氣給她療傷。

「杏兒,這身傷怎麼來的?!怎麼只有妳一個?任遊呢?」石仙人心疼的問。

那個溫潤的奇特青年上哪去了?兩人不是黏得緊嗎?難不成他出事了?

這兩個傻瓜蛋,就說不要去瞎攪和偏不聽!任遊該不會死…

石仙人胡思亂想到一半,杏兒輕飄飄一句話便讓他僵了。

「任遊就是魔尊。」杏兒背對石仙人,靜靜說道。

「什麼?!杏兒,妳再說一次?任遊就是魔尊?」石仙人手一晃,差點把杏兒打出一口血,連忙收斂暴衝的靈氣,繞到杏兒面前重複問題。

杏兒無聲點頭,嬌俏的臉蛋蒼白,也不知是傷心還是身傷造成,表情木然。

「…那個混小子騙妳?!身上的傷是他弄的?!裝得那麼斯文!當時還敢吃下我的咒物?!真是好大的狗膽!我立刻殺了他!」石仙人聞言,氣得連頭髮都豎了起來,完美詮釋了何謂怒髮衝冠,氣急敗壞的罵個不停,整座山都隨著他的怒火劇烈搖動,像隨時會崩山似的。

石仙人準備催動法術,讓任遊腹中的黑石弄死他時,杏兒伸手攔住他。

「杏兒,妳還想阻止?妳被他騙得這麼慘,愛錯便愛錯了,不要這麼傻啊!」石仙人又氣又急,心疼的望著杏兒,惱得想吼卻又捨不得。

「不是的,石爺爺…我只是有事想跟他確認…我身上的傷不是他弄的,他還讓我平安離開魔修群聚的地方…我不知道為什麼…」杏兒淒楚一笑,淡淡道。

經杏兒這麼一提,石仙人才慢半拍的想到,如果任遊有傷害杏兒的舉動,他便不可能活到現在,可他若是魔尊,為什麼會放杏兒走?

魔尊風墮天,從現世那一刻,便不知奪走多少人性命,不分男女老少、是善是惡,只要他想、只要他要,上天入地都沒人能倖免於難。

他早已殺過不計其數的人,為了內丹、為了法寶、為了資源…甚至因為心情,他殺人的理由百百種,除了有利用價值以外,從來沒有不殺的理由。

特別是對方還是他討厭的正道。

怎麼想都不可能,別說是因為愛才放過杏兒,這事誰都有可能做,唯獨風墮天是絕不會做這種事的,他只想要至高無上、無人能及的勢力。

這便是最讓人匪夷所思之處,箇中原由石仙人就算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我看這事不單純,妳先把你們路上遇到的狀況說給我聽,然後找毒娘子跟阿佑來,人多好辦事,不要再自己胡亂往危險撞去,還有石爺爺給妳靠呢。」石仙人看杏兒一副強裝淡定的模樣,心下不忍,和藹的摸她的頭,溫聲安撫。

杏兒撇撇嘴,硬是把奪眶的眼淚給逼回去,她本不是愛哭的人,卻不知為何現在特別脆弱,軟軟的嗚咽幾聲,慢吞吞的將事情盡數道盡。

石仙人越聽越覺奇怪,任遊做的所有事怎麼看都不像風墮天會做的事,何況杏兒有什麼值得魔尊這樣珍惜對待的地方?她的確有靈氣有法器,可這兩者她一樣沒被奪走,若說任遊是假裝的,又為了什麼要這樣?他圖什麼?

石仙人總覺得漏了什麼關鍵,但又不知道這份矛盾從哪邊開始,簡直一個頭兩個大,當即傳訊給毒娘子與阿佑,要他們速來會合。

這兩個雖已改邪歸正,但多少還是比較懂魔修的想法吧?

大家集思廣益一下,定能想出合理的說法,在杏兒滿意前,就先留你一條命吧,任遊…石仙人望著安睡在火堆旁的杏兒,煩悶的想。

------------------------------------------------------

風墮天的心情極差,他坐在山谷中以岩石鑿成的粗糙座位上,表情猙獰扶額冷哼,詭異的妖瞳閃著危險光芒,與另一隻未起變化的眼珠來回轉動,如利刃般冷冽的環顧眾人。

地上齊齊跪滿為數眾多的魔修,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哼。

在最前端,單膝跪著的兩名儷人首當其衝,正面迎著風墮天兇惡的魔氣,纖瘦的肩膀微微顫抖,顯得緊張萬分。

風墮天腳邊散著一件黑色斗篷,正是他的傀儡所穿,現在則已成無主之物被擱棄在地,風墮天則隨意披著黑色袍子,胸口敞開處的肌膚仍青筋滿佈,胸膛正中央有個黑色的霧狀紋樣,形體隨時在變動,像是活物一般。

「…你們說,鳳鳥族的還在頑強抵抗?」他撫摸臉上的赤色火紋,語調平淡甚至猶如湖水沉靜,可他的心情絕不像表面看到的如此。

他簡直快氣瘋了。

沒有人敢在他散發出能毀天滅地的龐大魔氣時講話,黑壓壓的魔氣與刺骨殺意幾乎都能直接將人逼死,現在誰開口誰先沒命,沒人想自找死路。

二十五年間,他刻意藏在一個什麼都辦不到的凡人體內,讓自己的傀儡去閉關修行,現在一切力量都回到自身了,可那該死的凡人魂魄卻怎麼也除不掉!身體控制非常不順,經脈雖通魔氣龐大卻難以移動,像半殘似的!

叫人怎麼不惱?叱吒風雲的魔尊半身僵硬,這種畫面能看嗎?

雖然他能驅動魔氣,揮揮手指就可以殺掉無數人,威勢並不減,可總不能這樣繼續下去,連個凡人的肉身都無法霸佔,根本是恥辱!

這麼煩躁的事情還沒處理完,這些不中用的廢物居然還有顏面說交代的任務尚未完成?嫌命太長了是嗎?

仍然沒人敢說話,一片死寂裡,風墮天不耐煩的猛敲座椅扶手,伴隨著一道巨響,他的扶手碎掉,衝擊直直向前擴散,地面被劈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鳳鳥族那邊到底狀況如何?!別告訴本尊你們這麼多人,連點小事都辦不成!左右護法,回答本尊!」風墮天深沉的嗓音冷冰冰的迴盪,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修為稍差點的居然口吐白沫昏過去了。

一紅一藍兩個儷人帶著膽戰心驚又崇拜的奇特眼神,向風墮天挪動幾步,吞嚥唾沫的神情更是莫名,像忐忑不安又像飢渴難耐,除了風墮天誰也沒看見,但他不為所動,仍然用肅殺的表情等待回答。

「尊上…」左護法紗冥煙悠悠呼喚,聲音極盡柔媚妖嬈,彷彿床第間的耳語。

「屬下們已在那一帶佈下提魂陣,等到月上中天之時,鳳鳥族的頑抗便不足為懼,現下未有戰果,只因鳳鳥族族長還在垂死掙扎,只要耗到她力竭,其餘人在提魂陣的作用下,根本無力抵抗,到時他們的內丹滿地皆是任君挑選,還望尊上再耐心等候。」紗冥煙彎彎嘴角笑得勾人,竟是全看不出她緊張的心情,只有她自己知道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尊上從前脾性雖然也是暴躁無情,可對倆護法總是稍稍縱容幾分,而今這態度卻不似從前,看來那苟延殘喘的人魂著實令他光火,現在不長眼肯定完蛋。

「還算有些用處,鳳鳥族的老不死們,今日可算知道魔修的厲害了。」風墮天冷冷一哼,頗為滿意這般答覆,盛放的魔氣緩和幾分。

「尊上,其他正派修士在從前的大戰中已被我們除去不少菁英,現下的年輕一輩成不了事,只要您一聲令下,我等便會踏平那些門派。另外,這些法寶內丹是獻給尊上的,懇請尊上收下。」右護法紗華陵見勢頭不錯,也壯了膽上前叩首,風墮天將目光移到座位與眾人間,東西堆得滿滿的區域,點點頭。

各路精怪的內丹,對於他們這些透過採捕增進修為的魔修們而言,有時比法器更來得有價值,吸收了日月精華的精怪凝出的內丹更是多多益善,以風墮天的修為來說,內丹比法具更有用。

風墮天總算滿意,本想說個兩句場面話,但半身的麻痺感漸重,臉上的表情自又陰沉幾分,他不動聲色,勾勾手指示意兩個護法。

「法器於本尊無用,你們有想要的就拿,左右護法將內丹取來,隨侍在本尊身邊。」他為了掩飾狀態不佳,故意用魔氣裹著身體,浮在空中以飄移之姿起身,冷淡的命令眾人待命,進到谷中倉促挖成的石室裡。

二女心裡清楚,通常風墮天要求左右護法隨侍,很高機率是打算藉雙修的方式更快提升境界,跟普通採捕不太一樣的是,雙方的修為都能有所進益,於她們而言自是好事,不管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都一樣。

暌違多年終於又盼到機會,許久不曾與尊上親近了。

想到此,她們神情不由得又癡迷幾分,興沖沖的挑了好多內丹,尾隨入室。

眾魔修眼巴巴的望著兩個儷人消失,心照不宣的羨慕,卻沒人敢妄想。

羨慕尊上可以一次抱兩個美人,羨慕她們可以分得魔氣提升境界,咱們卻只能東搶西奪的拿別人挑剩的法具…

當然,想歸想,要是敢輕薄一句,不需要尊上出手,自己就先被護法們拍成泥了,魔生怎麼那般不公平呢…長得醜錯了嗎?魔修們悲傷了。

且不提那些哀怨的魔修們,紗華陵與紗冥煙姊妹倆喜孜孜的跟隨在風墮天身後,原以為會有期盼中的事發生,卻失望了。

風墮天入了石室後,便盤膝而坐,臉上的神情嚴肅,絕非是想「做點什麼」的表情,他抬抬下巴示意兩人坐下,兩美人掩飾不住失落,但乖乖照辦。

風墮天知道二女心中所盼,卻未多言,冷著臉用魔氣在地上畫出一張俏麗的臉蛋,正是杏兒。

紗氏姊妹見狀,臉色難看幾分,說不上是厭惡還是別的情緒,總之絕無茫然。

「看來你們對這張臉有印象?」風墮天淡淡問。

二女說了曾交戰的事,風墮天聞言眉頭越鎖越緊。

這個蛇精,跟雪無痕有什麼關聯?難不成是她的弟子?行事作風與術法聽著都那麼接近,連處處阻撓我的地方都那麼像。

那個該死不死的人類滿腦子都是這女人,要是斷了他的執念…

「去把她帶來,抓活的。」風墮天微一沉吟,冷聲要求。

紗氏姊妹愣了愣,滿心的戀慕往某個方向想去,臉現不甘卻不敢多問。

「想哪去了,這蛇精是當年來礙事的那幫正道之一的弟子,現在既然知道她留個弟子在世,本尊當然得「好生招待」她…事成之後,妳們有任何要求,本尊都會實現。」風墮天終於給了點甜頭,朝二女彎彎嘴角,露出她們想要的表情,輕飄飄的道。

見到那神態,二女心蕩神馳,忙不迭應下,風風火火的往外奔去,像是怕風墮天會反悔似的,也不知她們究竟是迷上他哪一點,竟對這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如此癡迷。

等周圍淨空,風墮天那令人意亂神迷的表情收得乾乾淨淨,又恢復不可一世的睥睨神情,隨意吞下某顆內丹,靜心練功。

任遊、雪無痕…本尊要你們眼睜睜看著她痛苦而漫長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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