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想想還是跟您辭一聲。」楊家孩兒春喜在竹圍籬內出了自已房門,包衭背上了,躡步到門前開口。
五十開外的楊家主人楊石頭在門內搖著扇手持書卷坐著,眼只前望土牆,扇兒一搧一搧,那風全沒招呼到身上,聽著自已兒子的聲音,不願開口。
「爹,佛法是您傳教我的,怎麼捨不得了?」楊喜春略揚濃眉笑著又開口:「也不知道自己耐不耐得住,我不敢輕狂,先在寺裏待幾個月看看,要剃不剃待自己心意打定,想明白了再說。也看我是不是那塊料,不行我回來隨您在家修行。」
地已經都鋤好了,一畦畦都挖妥田埂劃了溝,種子連夜下了,早上澆灌過水肥,以後就是楊家老爹自已一個人的事了。
楊喜春兩膝落地,「以後跪奉佛法僧,現在兒子跪謝您的恩了。」
「恩不恩?在你眼裏還算回事嗎?」門內哀傷的開口,還是得用自已老了栓他?還是得用孤單栓他?還是要用自已還沒死來栓他?還是要他將自已送上山頭後再去?
「算的,家裏只有我一個孩子。」楊喜春聽明白了,抬手用袖子劃過鼻水:「要不,這次你先容我去短期修行見習出家,我去幾個月,也許打七個七,就回來,依然奉侍您看護您。」
「我怕你這一去,就不回來了。」楊老爹嗚了兩聲又隱住聲,抬袖拭淚。楊春喜起身打開父親房門,彎著身向內道:「跟您說了就不會了。咱父子倆一句話。」一句話,父親從小這樣說來表守諾,他也是這樣說的。
「什麼時侯回來?」父親放下袖子沒回頭又問。
「算上路程也許要半年,地要讓您受累了。」楊喜春又對父親身影跪下。
「你得回來。」楊石頭露了哀傷,垂低了頭,阻他法身慧命這如何算?
「回來的,爹,一句話。在家我也能修。出去先學學。」楊喜春勉強帶笑用鼻音哄著爹,便關上門,出了竹籬,一路往山徑去。
吸著鼻子抬袖劃過唇上兩行鼻水,心裏體會著歷來難計的僧侶,人人是如何割愛捨親求法,心裏該是如何的鍘痛與責已,又是如何的智勇發心大願,來擔如來家業,心想到激盪得又淌兩行鼻水,眼又起霧。
緩步山間,看見遠處一隻白狐在樹間悠走,忽然想起彼處此間獵戶放了個獸夾,立即快步跑上,白狐回過頭來,像在打量來人,也不害怕。
直到楊春喜跑得近了,它才舉起雪毛白腳高提輕踏,樣子極有靈性好像性子頑皮。
「喂。」男人叫著撲上來,它柔順的乖蹲原地等著,楊春喜一撲便將小白狐罩在胸前,肘支撐身,這空隙正好小白狐的頭臉縮在自已臉邊。小白狐毛極軟柔,大白尾還在他胸間一捲一動,嘴角似會上抬,鼻端輕動,好像在記著楊春喜的氣味,真是不怕人。
楊春喜與白狐對望一笑,都用狐狸眼來形容那些有媚樣的眼,狐的眼的確是挺媚的。
「差一點,小東西。」楊春喜笑著抱起白狐,楊春喜有一張極男人樣的臉,濃眉雙眼皮、眼微深、眼神正而有力、鼻高挺,嘴寬、下唇微厚,愛笑,每一笑展開那白牙,都會讓見著心中一朗,很單純泛喜的臉。
「來,有緣。」楊春喜像抱孩子一樣把狐抱在胸前,讓它面著外,腳踏立在自己雙腿上,抓住他兩隻前腳使互碰,如人合掌代它言:
「我為你求受三皈依,求佛慈悲光明照耀,加持這求皈依的生靈蒙昧之心,自皈依佛,當願眾生,-----」將皈依文誦了,將它兩腳上下拱動又嚴肅的再道: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小白狐的臉回轉個詭異的角度,看到楊春喜慈悲歛目,喃喃低語,聽見他還誦咒,那咒音在他胸間迴轉的震波鎮懾了懷中的它。
它無力驚惶的急叫,林間又出現另一隻稍大更瘦的白狐,腳舉蹄似想奔來,尾卻有相反之勢,樣子畏懼顧忌,縮在樹間張望。
那較大白狐的毛色真美,白淨微亮,狐眼更是美極,黑森中瑩透,眼一圈細細黑線,線條輕輕上勾著像新月的銀白月角一樣,不能看膩了去。上下的眼睫也是黑長,抬眼、轉眼、眼睫落靠在白毛狐面上時,都像個女人又會與人對說心事一樣,一眼便可判定是隻母狐,還是個歲小的。
楊春喜沒見著那一隻白狐,放開小白狐的前腳改臂挾著它,邊往前走邊念誦著: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
好一段後又為它解說:
「要說本師二字啊,釋迦牟尼佛為利益此世界眾生來此世界成就佛道,我們這娑婆世界的佛法就是釋迦牟尼佛所傳,釋迦牟尼佛是我們的得法的根本師,所以用本師二字,
佛陀成佛後說法四十九年,有佛傳法,記為經典,也需有僧揚法、表法。
不瞞小兄弟,我本來啊,是要出家為僧,現在呢?---所以說世間事,本來就是講因緣,我此生與佛法有深緣,我爹於我既有恩又有緣,這世間的事啊…,」
他淘淘不絶說去,臂間夾的小白狐癱軟在肘間,一雙眼像貪吃了酒,半閉半張,楊春喜純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也沒顧什麼首尾連貫。
*** ***
「楊老哥」楊春喜才出門不出久,一個老婦立在楊家籬外喊著。
楊春喜的爹楊石頭站起身出門,忽然覺得天光刺眼,兩眼極不舒爽,勉強揉著眼以手遮在眉際,見是個中年婦人,容姿秀美,並不認得。
「楊老哥,妾身是山腳下王氏的姻親,姓柳,住在山上那老破廟附近,最近村裏要找人修那老破廟,想問哥哥一聲,您家裏可會出人手?」婦人聲音極柔,輕軟沒有半點勁力。
楊石頭想了想:「那便是算我一個吧,我家孩子這陣子都不待家了。」
「不待家?可惜了。就想著您這戶有個壯丁,敢問孩子是去那兒謀生了?」
那婦人初次見面卻打探人家私事。
楊石頭沒擺臉也只笑笑說:「也沒什麼可說的。年輕人就想出去闖闖,不奇怪。這事要人手就喚我一聲,我應了。」擺擺手連竹籬門都沒開,便示意不再多說了。
但那婦人又開口:「孩子愛闖那便是還沒有家累,若是有妻有子終不輕別離。我家中曾有個兄弟,未成家前啥事都沾一些,成了家後,終日裏為那個家忙,此後四十餘年,還未曾離家遠至一里外。」
楊石頭聽了若有所思,但他豈有心奪兒修行之志,不過是憐自已不想忍孤單無傍罷了。
虧自已學佛己久,打這孩子年幼,滿口佛理的教他,卻在孩子要入佛門時想留個人伴。
愁悶間只對來人點頭笑道:「說得是。」再點個頭便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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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除了故事外,我還想貼點佛法的東西,胡寫瞎寫,總望另起點用途,若有緣之一二(其實真的只有一二)若願意,可撥冗一看。若無意不喜,可即跳過,望勿生怒謗。
有關皈依——以下恭敬摘錄自法鼓山網站
https://www.ddmbasf.org/zh-hant/%E7%9A%88%E4%BE%9D%E4%B8%89%E5%AF%B6%E7%9A%84%E6%96%B9%E6%B3%95
皈依的緊要關頭,便在三說三皈的正授之時;納受三皈依的無作戒體,也就在此正授之際。最好能於正授三皈之時,作一種觀想:
說第一遍三皈依文的時候,由於自己的發心功德,感得十方大地震動,並有功德之雲,從十方地面冉冉上升;
說第二遍三皈依文的時候,十方湧起的功德之雲,徐徐匯集於自己的頭頂上空,結成華蓋之狀;
說第三遍皈依文的時候,此一雲集的華蓋,即成漏斗之狀,緩緩下注於自己的頂門之內,遍滿於全身,並由身內擴展出去,使自己的身心,隨著功德雲的擴展彌蓋,而充塞於十方世界──到此為止,自己納受了三皈的戒體,自己的身心,也跟戒體的功德一樣,與宇宙同等體量了。
試想,如此的皈依,該是何等的神聖和莊嚴啊!
如果不能作如此的觀想,最低限度,也得將皈依詞聽得明明白白,說得清清楚楚這是絕對不能馬虎的。所以弘一大師曾說過一段非常懇切的話,現在抄錄如下:
1. 要注意皈依三寶是何意義。
2. 當受三皈時,師父所說應當十分明白,或師父所講的話,全是文言不能了解,如是決不能得三皈;或隔離太遠,聽不明白,亦不得三皈;或雖能聽到大致了解,其中尚有一二懷疑處亦不得三皈。又正授之時,即是『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三說,此最緊要,應十分注意;以後之『皈依佛竟、皈依法竟、皈依僧竟』,是名三結,無關緊要;所以諸位發心受戒,應先了知三皈意義。又當正授時,要在『皈依佛』等三語注意,乃可得三皈依。」(見《律學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