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系列：《夜診傳承》

陳舊的診所在暮色中格外寧靜。

我接手這間老診所已經一週了，前任醫師因為突然中風而退休，而我，一個剛從台北下來的年輕醫師，帶著滿腔熱忱接手這個位於台南老城區的小診所。

「阿明醫師，今天的最後一個病人看完了。」玉蘭阿姨——那個跟著老醫師工作了二十年的護士，輕聲提醒我。

她的語氣和善，眼神卻透著一絲我讀不懂的擔憂。

「好，妳先回去吧，我再整理一下病歷。」我說。

「醫師，記得...不要待太晚。」她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叮嚀了這麼一句。

診所裡瀰漫著淡淡的藥水味，混合著老建築特有的木質香。

我坐在診間內，檢視著病歷表。

窗外的暮色漸深，街道上傳來陣陣蟬鳴，偶爾夾雜著廟會的鑼鼓聲。

突然，診間的溫度驟降。

起身想查看冷氣，卻發現根本沒開。

一陣若有似無的中藥味飄進鼻腔，這氣味⋯不對，診所明明沒有中藥房。

「咳咳⋯」

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從診間外傳來。

我探出頭，走廊空無一人，只有牆上老醫師的照片靜靜懸掛著。

「請問有人嗎？」

沒有回應。

我正要轉身，餘光卻瞥見候診區似乎坐著一個人影。

是我沒關門讓人進來了？

但⋯現在已經快十點了。

我走近候診區，發現一位老婦人安靜地坐在角落。

她穿著樸素的藍色旗袍，低著頭，雙手交疊放在膝上。

「阿嬤，不好意思，現在已經⋯」

老婦人緩緩抬頭，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

「醫師，我等很久了。」

那一瞬間，我愣住了。

她的臉⋯與掛在牆上老醫師照片旁邊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

那是老醫師已故的太太，在世時也是這間診所的護士。

「我一直在等一個能接手阿德診所的好醫師。」老婦人慈祥地說，「你願意像他一樣，用心照顧這區的鄉親嗎？」

我突然明白為什麼玉蘭阿姨總是欲言又止。

夜裡的診所裡，我和這位特殊的訪客進行了一場深談。

她告訴我這個社區的點點滴滴，那些需要特別關照的老人家，還有如何跟倔強的阿公阿嬤溝通。

隔天一早，玉蘭阿姨來上班時，發現診間的病歷已經整理得井井有條。

櫃檯上還多了一本手寫筆記，詳細記錄著社區裡需要特別關心的病人資料。

「阿明醫師，昨晚⋯」她欲言又止。

我只是微笑：

「我想，我會留在這裡很久的。」

窗外的朝陽灑進診間，照在牆上的老照片上。

我似乎看見相片中的老婦人露出了欣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