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的一串鈴聲響起,鮮紅色的鳥居就憑空出現在地面。一男一女慢慢地從鳥居通道中的漩渦狀星空隧道走出。身形略為矮小的男孩身穿銀白色的日本古代狩衣,臉戴完全遮擋面容,用墨線簡單勾勒的狐狸面具,頭上長著不知道是狼還是狐狸的大耳朵。
他的腰上掛著一串神樂鈴,隨著他的步伐發出清脆的響聲。
在他的身後的少女身穿乳白色針織背心,白色制服與暗藍色百褶裙,臉上戴著遮住臉部上半部的貓咪面具,紅色與金色的線條在白色的面具上繪製出貓的臉譜,即肩的高馬尾隨著她的腳步而晃動。
貓面具少女的身高高出狐狸面具一個頭,所以她可以輕易地越過狐狸面具的頭頂看向前方的景色。
「這裡好荒涼。」
略顯陰沉的天空,黃沙飛舞的大地,以及遠處一條隱約可見,斷斷續續的深谷,這就是少女眼中所見的景色。但走在前方的狐狸面具晃動了頭部做出嗅聞的動作,又踢了踢腳下的黃土,用略顯困惑的語氣說:
「似乎也不是這樣,這裡應該有點甚麼東西,只是現在看起來像是荒漠一片罷了。不過,這種夾縫已經好久沒見過了。」
他輕巧的跳過一個小凸起,並告知貓面具少女不要踩到這個土丘後便示意讓貓面具少女停在自己身邊,腰上的神樂鈴在離開鳥居3公尺遠後就沒有再發出聲響,鳥居也隨之隱沒在空氣之中。
隨著風沙漸停,隱沒在黃沙下的事物也隨之展現出來。
最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個又一個的小土堆,有的大有的小,不怎麼平均的散落在地面,再往前看去是一個又一個的柵欄、一條又一條的溝渠,然後才是她剛剛看到的疑似深谷的東西。貓面具少女覺得這些土堆看起來很像某種她熟知的東西,只是一時之間沒辦法想起。
「狐狸大人,那是甚麼?」
貓面具少女指了遠處那看上去像是深谷的某種黑色條狀物,發現那個不是峽谷後,她突然產生了那很像納斯卡線的感覺。狐狸面具朝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輕快的說道:
「大概是某種領域劃分的東西吧?狗啊熊之類的很常這樣做啊,在樹上留下氣味來警告其他動物說『這裡是我的領地』之類的。人類不也常這麼做嗎?不論是用姓名貼或是便條紙之類的東西來宣示主權,又或者是在地圖上畫條線說這裡是我的地盤。」
「您是說國家邊境線?」
「對,就是那類的東西,那條線大概是一樣的東西吧。」
「有沒有可能是納斯卡線?畢竟人類不會真的為了區分國土而在地上畫線的。」
貓面具少女有些不確定的詢問道,不過狐狸面具則是搖了搖頭。
「首先,這裡是夢與現實的夾縫,地上有線也不是甚麼奇怪的事情,再來⋯⋯」
狐狸面具轉頭看向後方的地面。
「如果是你說的納斯卡線,那麼後方應該也有對應的黑線才對,不過很可惜沒有。」
貓面具少女跟著回頭看去,指了指土堆間的溝渠問「那些不是嗎?」,卻得到否定的答覆。
「很可惜,那些是壕溝喔。嗯?好像差不多了,先過來吧。」
狐狸面具的耳朵朝著某個方向轉去,似乎聽到了甚麼聲音,便帶著貓面具少女往附近的壕溝裡跳去。壕溝下,依舊是土堆林立,不知為何,貓面具少女看著那些土堆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別盯著『那些』看太久喔,對你而言,得知那些東西的真相應該不是甚麼好事。」
貓面具少女還想要進一步詢問,但突如其來的風聲打斷了她的聲音,兩人的身影被黃沙遮蔽。狐狸面具的面具並沒有實質意義上的開孔所以無所謂,但貓面具少女的面具只遮住上半張臉,眼睛的部分還是簍空的,所以風沙很輕易的就奪走她的視覺。
慌亂的貓面具少女想開口呼喊狐狸面具,但風沙讓她只能穩住自己的身形並閉住呼吸,接著,她就感覺到打在身上的風沙略為減少,耳邊也傳來狐狸面具那獨有的,因著面具而甕聲甕氣的稚嫩聲音。
「沒事的,風沙很快就停了。」
狐狸面具的聲音讓貓面具少女感到心安,同時也如他宣告的一樣,風沙沒多久就停下來了。
「結束了?」
「嗯~應該說是告一段落。暫時不會再吹起黃沙,所以先趁現在看看上面的情況吧。」
兩人拍去身上的黃沙,沿著土製的簡易台階離開溝渠,但上面的景色卻跟他們之前看到的截然不同。
「狐狸大人,我沒有看錯吧?」
貓面具少女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大變樣的景色。藍天、綠草,便於來往的通道。兩座簡易的警戒哨所互相對立,但兩邊的道路上都擺滿了花圈與看上去像是祝賀的標語。
「剛剛這裡明明⋯⋯」
「啊,是啊。剛剛這裡明明甚麼也沒有。」
狐狸面具用手撥動耳朵,將附著在上的黃沙抖落,一邊漫不經心的說:
「看來剛剛那陣風沙應該就是轉移,夢就是這樣,一不留神就會突然跳到截然不同的地方,夾縫也繼承了這方面的優良傳統,有時是混和,有時則是轉移。」
狐狸面具想說讓少女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不過想想等會還會有風沙吹起,整理也是白整理就算了,他自己只是因為沙子進了耳朵不舒服才想弄掉。
而貓面具少女看到狐狸面具整理自己的耳朵後才後知後覺的覺得頭髮裡都是沙子很不舒服,但對方自顧自整理完後已經往哨所移動,自己也只能一邊走一邊整理頭髮。
「看來真的是人類的領土分割線欸。」
哨所與哨所中間,那條巨大的黑色虛線將大地一分為二,兩側的標語在他們的眼中只是模糊一片的字跡,不過配合周遭的擺設,大概也能猜出是一些祝福類的話語。
「荒漠的沙塵暴與國境線⋯⋯這到底是誰的夢呢?」
貓面具少女看著現況呢喃著,狐狸面具則是看著那條國境虛線摸了摸下巴。
「這條線的位置,跟之前看到的有點不同。」
他用手指輕點著四周已經被植披覆蓋,有些看不清的土堆。
「看來剛剛應該是戰場,這裡是戰爭的結果,不過⋯⋯來了嗎?」
狐狸面具的耳朵突然警惕的豎起,接著看向遠方,確認好方向後跟貓面具少女說:
「該回去壕溝裡躲著了。」
「诶?可是,壕溝不是已經⋯⋯」
剛剛的壕溝在他們爬出來以後就消失了,但此時大地又突然裂開,一條條壕溝在他們面前迅速的成形,接著是從地面冒出的柵欄、鐵絲網等等。狐狸面具也拉著貓面具少女跳進壕溝中。落地後,狐狸面具解下了神樂鈴並搖晃了一下。
「刷」的一聲,他們的周遭像是出現了某種防護將到來的沙塵擋在外面,貓面具少女還在疑惑為什麼狐狸面具會納出神樂鈴,周遭卻出現了人影。
「狐、狐狸大人!這裡有人!」
「啊啊,是啊,果然啊。」
貓面具少女對這句「果然」感到疑惑,狐狸面具也察覺到她的疑惑繼續解釋道:
「你剛剛不是問這是誰的夢嗎?諾?就是他們的。」
那些模糊的人影拿著槍、炮在特定的位置躲著,隨後到來的是爆炸聲與隨之倒下的人影。看著他們倒下的姿態,貓面具少女突然明白他之前看到的「土堆」是甚麼了。
「領土的爭奪、戰爭、虛假的協議,人類對此真是樂此不疲。」
爆炸聲充斥著四周,兩人在這樣的環境中安然無事,只是狐狸面具的聲音在這種情況下卻異常清晰。
「獅群狼群在捕獵的時候,好歹還會留給手下肉吃,但人類的戰爭到頭來受益的人只有頭領,至於人群都只是受害者而已。」
「不是的,他們,一定還有些甚麼不一樣的⋯⋯」
「信念嗎?或許吧,但這種東西對於我來說太過難以理解了,有時最為簡單的理由反而是最接近答案的。」
貓面具少女很想反駁些甚麼,諸如像是「為了和平」或是「為了守護」之類的理由都是這些人戰鬥的理由,可是面對狐狸面具,面對一個個倒下來的人影,她又有點說不出來。因為她隱約覺得狐狸面具說的話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並沒有錯,戰爭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可言。
隨著最後一個人影倒下,黃沙覆蓋住他們的身軀後,風沙就逐漸停了下來。只留下貓面具少女最初看到的土堆。
「走吧。」
狐狸面具將神樂鈴別回腰上,爬出壕溝,貓面具少女也緊跟其後。出了壕溝後,地面又再次變成了荒野一樣的風景,只是知曉情況後,那些土堆在貓面具少女的眼中顯著異常的突兀。
「也許最一開始真的有人是為了守護些什麼而戰鬥的吧。」
狐狸面具的聲音在荒野中響起。他繞過了那些土堆,筆直的往國境虛線走去。神樂鈴隨著他的步伐不時的發出響聲,既像祈福,又像是慰藉。
「但人類的社會跟動物不同,高位者不再是單純的讓『自己所統領的部族延續』,更多時候是偏向少數人的利益發展而努力。」
鮮紅的鳥居在神樂鈴的鈴響下從空氣中浮現,走進鳥居前,狐狸面具看了一眼這個世界。
「可惜的是,這些利益與這群人無關。」
突然吹起的黃沙帶走了話語聲,世界又再一次變的欣欣向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