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封城記》第五回

一早起來又見陰雨，還越下越大。我昨晚特地記下某幾段路上那一排盛開的櫻花，原本打算一個人去賞，這一場雨大概全打落了。外頭又濕又冷，我連把傘都沒有，懶得下樓，便在房裡隨便吃了，昨夜在全家買的麵包蛋糕什麼的。 下午朋友才說著要是雨不停，晚上開車載我進市區晃晃。 不多久，接到房東訊息，說上級指示要進行預防性檢測，預計封樓48小時，具體時間還沒公佈。 我心裡一沉，立刻下樓多提一桶水，十二公升裝，最大那種。搭電梯上樓時，鄰居竊竊私語著，說隔壁棟有人＂羊（陽）＂了…。 進到房裡沒一會，聽見樓上兩個住客也跟著後腳回來。他們腳步聲焦躁、口氣急切，滿室來回走動、不停收拾東西。昨夜兩人還放肆地笑個沒完哩。 鏗鈴哐啷一陣，行李箱在臺階上重重撞了好幾次。他們三步併作兩步，碰地一聲，甩上大門奔向電梯，飛也似地跑了。 朋友下班，想說再到我這棟樓下一起吃個飯，看樣子這個週末肯定泡湯了。我也打算再去全家買些點心備著。 沒想到，商場內外的店家全部打烊，比天色還要黑暗，當然，連全家都關了。我立刻打給朋友要他別出門，可他還是打包一些家裡飯菜幫我送過來。他車停不遠，撐著傘向大樓走近，要我趕緊提上樓趁熱吃。 便當裝著菜飯，用了包菜和臘腸，另外還有筍絲肉片、青蔥炒蛋。他說家裡人以為他今晚不在家吃，菜燒得簡單了些。 沒有什麼比人在異鄉卻吃到家常飯菜更令人感動的。可我不敢放任自己傷懷，我還不能鬆懈。 一直過了整整24小時門外才有動靜。 全副隔離裝備的醫療團隊，挨家挨戶發送試劑盒，自我檢測完他們再來回收。然而再24小時後並沒有如期解封，房東也沒有進一步消息，直到晚間九點…。 朋友和房東幾乎同時轉發官方消息過來：＂上海即將緊急進入半封城狀態。＂所有市內人員均須至少篩檢兩次核酸。市內交通等活動一律暫停，五天後視情況逐步分區解封。 五天！？食物我不太擔心，是飲用水，不曉得撐得了五天不？要是真的叫不到，就直接自來水煮沸吧。 十點半房東再度通知，大樓暫時解封至凌晨一點，商場內的超市還開著，讓我也趕緊去補些物資。 我立刻抓了外套和手機就出門。出門前我胡亂點了麻辣燙、那是幾乎唯一還能叫的夜宵。我註記著食材與鍋底分開放，民宿裡有個小冰箱，差不多就能冰一天的菜量，要吃的時候我再用小鍋自己煮一下。快步走到電梯前才正按下確認支付。 進到超市，我本想推一台車，可我沒有一塊硬幣，現場也沒有提籃。不管，先進去再說。 肉品區的人龍已經排了長長一串，拐了好幾個彎。我住的地方不方便開火，生鮮不是我的目標。 我來到麥片區，這兒一個人都沒有。我拿了奶粉、豆奶粉、芝麻糊，還有幾包燕麥、酸奶塊等，專挑無糖的，更沒人要。好幾包通通拎在手上。 再趕去提了一包塊狀麵，架上所剩不多；貨架另一面放著各種口味的即食紫菜湯包，也隨手拿一些，這樣就不用另外準備湯底調料。對了，雞蛋！幾乎已經被搶光。我在散蛋區揀了幾顆還沒破的，剛好湊十顆；要不松花皮蛋再拿一小盒吧，煮湯也鮮。 手上的東西越來越多，加上雞蛋，不太好拿…。我瞥見水果區一個剛剛空出來的木盒，大概是裝什麼進口水果的吧。我走過去，思索三秒，拔掉上面還夾著的價碼牌，東西放進去之後直接整盒端走。 老實說要在台灣我絕不會這樣做，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呀，顧不了那麼多了。 端著木盒，還有空間再裝些，我又到冷藏區拿了一大袋無糖酸奶，冰櫃裡也差不多空了。往結帳方向邊排隊邊前進，身邊經過什麼就拿點。 下酒的真空滷味，麻辣豬蹄、五香雞腿和一顆山椒雞蛋，這些我都沒吃過，正好嚐嚐；那麼，小巧的酒杯也帶一支走，房內還一瓶朋友送的紅酒。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把日子過得質感一些。」 話說我們這小區的人素質還不錯，沒人為了搶物資爆發衝突，也都乖乖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