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

當你記起當年往事

你又會如何

——張國榮《明星》

一年又快完結。這一年來，不知閣下留下過多少遺憾？

但其實，人生本難無憾。My Way就是要Regrets, I’ve had a few，才是My Way。有遺憾不是甚麼稀奇事，重點是but then again, too few to mention——不足掛齒。

遺憾會常攻擊你。一旦不堪回首的往事浮現腦海，必然是心如刀割。當年美國民主黨初選總統，彭博的年輕糗事一出，馬上遭政敵大加利用，彭博的回應是「人誰無過」。對待自己，大概也只能說句「人誰無過」。

但說句人誰無過，遺憾就會住手麼？不會，它絕不放棄，依然纏擾不斷，陰魂不散。正如彭博說人誰無過，但拜登也沒有放棄，照舊大造文章，最終彭博不也是輸了。

這樣看上去，寬待自己似乎無用，因為罪疚感仍然不止。可是，要是我說「只要說人誰無過，事情就會解決了」，豈不是更荒謬？

人誰無過，看來只是微弱的擋箭牌，甚至是阿Q精神。

那又如何呢？或者，我們試試這樣想——就算責備自己，事情已經發生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往事，不論好的壞的、想記起的、不想記的，通通只能回味。其中甜酸苦辣，當然是後果自負。

怪責自己的意義是什麼呢？也許是要我們引以為鑒，不再重蹈覆轍。但又有人說，人類總是犯上同樣的錯誤。既然如此，反省有何用，回望過去又有何用？

更乾脆的說法是，人生本來不是事事有意義。正如「如果有眼淚，只不過生理分泌」，遺憾最多只是荷爾蒙變化而已，這點不錯。如此，則可以隻手遮天，視而不見。

但就這樣嗎？那麼，人和牲畜也就沒有分別了——牠們的行為，也都是生理變化主宰而已。一切心理的因素，「不過是激素紊亂」，看上去又過於武斷，畢竟說服不了自己。

甚麼能說服你呢？你不相信我說「只要說人誰無過，事情就會解決」，可見你本來就認為難以解決。

那麼，我不需要說服你——我直接說，遺憾不能解決好了。你一定相信我。

消極如此，事實確實如此麼？事實是，遺憾已經過去了，無法回頭，否則就不會是遺憾。你只能想像如果這個、如果那個，卻永遠無法實踐如果，因為世界根本沒有如果。

遺憾扎心，因為你在意；往事美好，因為已然過去。不論好的壞的，想記起的不想記的，都是過去了。世界的分秒不曾停下，落下了仍在原地打轉的你。

你還未玩夠、未做到完美，時間列車卻開走了，這就是遺憾。不如我這樣說——也許，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遺憾；真正的遺憾，是那停不住的時間，而這遺憾是必然的。

你可會釋懷麼？既然此遺憾已成定局，人生自難無憾。你要靜候，再靜候，直到一天，你忽然覺得遺憾不足掛齒，那就解決了。

你恨的，只是時間；你等的，也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