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擁有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她的愛、她的笑、她溫柔的聲音，還有她陪在我身邊的每一個瞬間。
可這一切，終究還是被那場意外無情地奪走了。
我至今仍記得那一天，那陽光溫暖的午後，河面波光粼粼，我們沿著河岸散步，談天說地。
她笑著說，等存夠了錢，我們就去遠方旅行，去看看雪白的山巒，去觸摸大海的浪花，去感受世界的遼闊。
我握著她的手，告訴她無論去哪裡，我都會陪著她，直到生命的盡頭。
可生命，總是殘忍得讓人措手不及。
她的腳下忽然一滑，身體猛地向後傾倒，驚慌失措的眼神映入我眼中。
下一秒，她便墜入河中，翻騰的水花如同惡魔張開的嘴，將她吞噬。
我聽見她的驚叫聲在風中飄散，她的手拼命地揮舞，想要抓住什麼。
我沒有猶豫，幾乎是本能地撲進河裡。
刺骨的冷意瞬間包裹住我的身體，我不顧一切地潛入水中，伸手在混濁的水裡瘋狂地摸索著。
可河水太渾濁了，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抓不到。
我不停地揮動手臂，直到手指觸碰到了一縷柔軟的東西。
它滑過我的指尖，纏繞在我的手上。
濕漉漉的，輕飄飄的……像是一束水草。
水草……這裡的河裡，水草很多吧？
我的腦海中掠過這樣的念頭，於是，我毫不在意地鬆開了手，繼續在水中掙扎尋找。
可我什麼也沒找到。
她消失了，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被人從水裡拉起來時，已經筋疲力竭，癱倒在冰冷的河岸上。
我癡癡地望著河面，期盼著奇蹟的出現，可那平靜的水波，卻再沒有泛起半點漣漪。
我大聲呼喊她的名字，我哭喊著，懇求她回來，可回應我的，只有風聲。
她走了，永遠地走了。
我曾在夢裡無數次回到那一天，夢見自己成功地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出水面。
夢見她咳嗽著，睜開眼睛，帶著淚水的笑容告訴我她沒事。
我會在夢裡緊緊抱住她，顫抖著說：「我找到妳了，我不會再讓妳離開了……」
可每次夢醒，我都只能茫然地望著天花板，感覺自己活在一個沒有她的世界裡。
這樣的日子，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多年後，我再次來到了這條河邊，心裡帶著說不清的情緒。
我以為自己已經學會接受現實，可當熟悉的風輕撫過我的臉頰時，我才發現，我仍然被困在那一天，無法逃脫。
我看見一位老人坐在河邊，手裡拿著釣竿，悠閒地垂釣。
我走過去，看著他一條條拉起魚來，魚兒在陽光下閃爍著銀白色的光澤，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雜物纏繞。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這條河的魚怎麼都沒有水草纏在身上？」
老人抬起頭，輕輕笑了笑，語氣平靜地說：「這條河裡，從來就沒有水草啊。」
我的腦海轟然一聲炸裂，像是一道閃電劈開了我所有的記憶和偽裝的平靜。
這條河，從來就沒有水草？
可我記得，當年在水裡，我明明抓到了一縷「水草」，柔軟、細長，輕飄飄地纏繞在我的手指上……
那不是水草，那是她的頭髮。
她當時還活著。
她就在我的手中。
只要我再用力一些，只要我意識到那是她，只要我沒有鬆手……我就能救回她。
我本來可以救她的，可是我放開了。我親手放開了她。
我感覺自己的世界在瞬間崩塌，所有的血液都在倒流，所有的呼吸都變得窒息。
我怎麼會這麼愚蠢？
我怎麼會這麼殘忍？
她在水中掙扎著，等待著我的拯救，可我卻將她推向死亡。
我的雙腿顫抖著，胸口被無邊的痛苦撕裂。
如果當時，我沒有放開她，她會不會還活著？
如果當時，我能認出那是她的髮絲，我們是不是還能一起去看雪山、去觸摸海浪？
可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癱倒在地，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我的靈魂已經死了，只剩下這具空殼還苟延殘喘地活著。
可我不想再活了，我不配再活下去了。
我一步步走向河邊，冰冷的水波輕輕拍打著我的腳踝，像是在低語，像是在召喚。
我緩緩地閉上眼睛，感受著水的寒冷將我包裹。
這一次，我不會再鬆手了。
我會去找她，親口告訴她：「對不起，我來晚了。」
